等了許久,攤主給余浪六人送上了熱氣騰騰的面條。
薛文洋舉筷之前頗為不屑,在他心中世上的面食沒有能比得上高郵蔥花干拌面的,再打上一個荷包蛋,更是強于世間任何美味。
他夾起少少的幾根面條送入口中,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露出了春天般的表情,一瞬之間只覺得生平吃過的其他食物都如草芥一般無味,幾根面條不但味道層次豐富口感勁道綿長,更有一種打動人心的力量。
為什么,我會流下一滴淚呢?薛文洋百思不得其解。
余浪更加沉迷于這碗面的味道,里面有一些遙遠而熟悉的東西,他情不自禁地脫口唱道:“如果你愿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等等,洋蔥,唐代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攤主解釋道:“你們年輕人還在多愁善感的年紀,我特意在面湯里加了一些來自南洋的神秘作料,有催淚之效。許多事情在心里掩埋久了并不好,痛痛快快哭一場,就會發(fā)現(xiàn)悲傷也沒有之前想象得那么沉重了?!?p> 楊玉環(huán)聽完了攤主的解釋,點了點頭,對余浪說道:“余公子方才所唱的歌曲頗為入耳,可否為玉環(huán)唱完呢?”
余浪一呆:“鄉(xiāng)間俚曲,難登大雅之堂。”
楊玉環(huán)笑道:“玉環(huán)愿意伴舞。”
見余浪還想猶豫,謝之謙猛晃了晃他的胳膊:“浪哥,你是不知道,玉環(huán)姐姐在舞曲一道上可謂當(dāng)世大家,長安城多少王子皇孫世家貴胄為了能看玉環(huán)姐姐跳一支舞擲千金而不得!”
“好!”余浪拍桌答應(yīng)。
楊玉環(huán)裊裊婷婷走到面攤旁空闊處的一片草地,緩緩展開雙臂,凝身不動,閉目仰面,似乎在醞釀著某種情緒。
歌聲響起,楊玉環(huán)應(yīng)聲而動。
她的身體像是懸了一根無形絲線,整個人便如被旋律牽引的木偶,隨著旋律起伏而曼妙得律動。一時間如輕云蔽月,一時間如流風(fēng)回雪,眼角眉梢細微的變化更是將歌曲背后的意境傳達地淋漓盡致。
薄紗輕綢之下的身體獨得造化所鐘,像是一池春水,柔柔得融化在這黑夜里。
圍觀百姓們?nèi)滩蛔↓R齊喝彩:“好!”
冬日里一片蕭條的草地上竟有春花吐蕊,真可謂一舞萬木皆春,一啼萬古皆哀。
余浪也忍不住心中贊嘆:不提玄宗,世上任何男人見了這樣的舞姿也要沉淪,她展露了一個女子最本真的美,卻又超脫于那份美,甚至有幾分憑虛御風(fēng)的仙氣。
同樣是女子,就連紅綢都為楊玉環(huán)的舞姿所傾倒,臉上的神情既有沉醉羨慕,也有幾分自慚形穢。
余浪的目光在紅綢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竟發(fā)現(xiàn)紅綢與楊玉環(huán)亦有幾分相似,只是容貌相似,氣質(zhì)脾性差了十萬八千里。余浪心有所動,紅綢的這張臉著實奇妙,與寧雪姐妹像了三成,又與楊玉環(huán)像了三成,頗有幾分橫看成嶺側(cè)成峰的玄奧。
還沒走遠的小男孩也忍不住拍掌贊嘆:“仙女姐姐好美??!”
楊玉環(huán)對著男孩展顏一笑,更是讓眾人心中傾倒。
何英堂長身玉立,忍不住上前搭訕:“小生可否有幸聆知姑娘芳名。”
楊玉環(huán)微笑著搖了搖頭拒絕了何英堂,轉(zhuǎn)身沖發(fā)呆的余浪等人說道:“面也吃完啦,該走啦?!睏钣癍h(huán)便知這世上沒有不會為她動心的男人,只是她很多時候不愿意招惹罷了,一個名字驀然浮上心頭,大概只有他,才能讓楊玉環(huán)體會求而不得的痛苦吧。
還是性子最憨的奧巴巴最先醒過神來,招呼余浪他們離開。
何英堂呆呆立在原地,目送著楊玉環(huán)離開,嘆了一聲氣。
攤主出聲提醒道:“何公子絕了心思吧,這等女子得造化所鐘,亦得造化所妒,還是不要沾惹為好。”
何英堂仍舊沉醉在楊玉環(huán)的笑靨之中,也不知道對攤主的話聽進去了幾分。
眾人回到張恒家的宅邸各自回房歇息,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余浪最先醒來,伸了個懶腰便推門出去,卻正撞見神色不愉的車夫老郭。
老郭神色頗為凝重:“出事了,楊玉環(huán)不見了?!?p> 余浪如墮冰窟,若是不能把楊玉環(huán)平平安安護送到長安,不但自己死路一條,恐怕連院長陳無寧乃至整個洗月書院都會受到玄宗皇帝的遷怒。
紅綢知道此事后果極為嚴重,已是哭得抽抽搭搭:“對不起,少爺,都怪我睡得太沉了,玉環(huán)姐姐和我在一個房間,我卻連她什么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
“此事不怪你,來人能夠無聲無息地將游海上境的楊玉環(huán)劫走,即使你醒了也無濟于事。”余浪寬慰紅綢。
其他人聽到動靜也都圍了過來,都覺得此事蹊蹺。
余浪曾見過楊玉環(huán)的暗衛(wèi)鷹,知曉那人實力至少也在悟玄以上,并不相信來人會有如此強悍的實力無聲無息得殺了鷹,并毀尸滅跡。
那么,另一個可能性浮上余浪的心頭——楊玉環(huán)會不會是主動出走?若是她主動出走,事情就變得簡單得多。可楊玉環(huán)應(yīng)當(dāng)知曉自身處境,即使有鷹的保護她獨自一人還是極為危險的,除非,她得到了另一個強援。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那個人會是誰呢?
謝之謙分析道:“會不會是昨晚那個公子哥劫走了玉環(huán)姐姐,昨晚玉環(huán)姐姐走的時候那人的神情頗為不舍,會不會是他見色起意?”
薛文洋則持否定看法:“那位何英堂公子是個什么實力咱們瞧得清清楚楚,撐死了也只有百煉初境的實力,不可能避過我們的注意將人劫走。”
“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張恒妻子柳氏的咆哮聲嚇得眾人緊趕慢趕出了院落。
余浪順著之前的思路繼續(xù)思考,如果楊玉環(huán)是另得了強援襄助逃走,那個強援會是誰?這一路上楊玉環(huán)都與眾人同進同出,根本沒有條件接觸其他人,這一路走來也沒有遇到什么修為高深的人。
唯一令余浪看不透的也就是昨晚面攤的攤主,他躲避何英堂劍招時的身法舉重若輕極為高明。
想到這里余浪心里有了計較:“走!去獅子橋下的那家面攤?!?p> 余浪怕帶著紅綢行事多有不便,就讓老郭和奧巴巴留下照看紅綢,只帶著薛文洋和謝之謙兩人同去。
獅子橋下不復(fù)昨晚熱鬧的盛景,眾人大排長龍的攤點如今也只剩下幾個空蕩蕩的桌椅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