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的辦事效率想來很高。
這一次謝書生臨時下達的出征命令,真的就在一刻鐘內完成。
數(shù)百人的世子親衛(wèi)寂靜的站立在王府中寬闊的廣場上,旁邊堆積著眾多將要帶走的物資。
此時西北正是動亂,聽到謝書生又要出征的消息,謝童自然是放心不下。
數(shù)百人的世子親衛(wèi)顯得有些單薄弱小,謝童大筆一揮,兩千名今冬新招的最為出類拔萃的士兵便跟在了世子親衛(wèi)們后面。
如果不是西北城已經(jīng)招募不到更多的士兵,謝童決定兩千人還是太少了。
廣場上,兩千多士兵排列著整齊的隊伍,肩對肩,腳跟一條線。所有人左手放在腰間的西北長刀上,右手自然下垂。
很好看!
這樣的軍規(guī)是謝書生執(zhí)掌西北軍后才開展的眾多軍改之一。
只是此時,兩千多人中不少人面色蠟黃,即使這樣的大冬天里,額頭上也還在不斷的滲出豆大的汗水來。有的人更是忍受不住,小腿肚子不斷的打著顫。
謝書生瞥了一眼邊上滿是自傲的白虎,沒有說什么。
如果不是白虎帶著親衛(wèi)拿著大棒在這些士兵后面追趕者,謝書生相信這個時候自己的面前可能一個人也沒有。
“出發(fā)?!?p> 很簡短的一句話。
因為西北城糧倉燒毀而趕回來的謝書生,又一次的要到前線上去。
白虎很威風的大手一揮,兩千多人的軍隊便在各自上官的一道道口令下,開始同樣整齊的邁出廣場邊上開著的大門。
軍隊在城中禁止擾民,這是西北軍自古以來的鐵令。
出了西北城的北城門,軍隊的速度才真正的提上來。
世子殿下的軍隊自然是不缺少最優(yōu)秀的戰(zhàn)馬的,城外千騎卷平岡。
馬背上,所有人都將身子盡力壓低,顯得有些不雅。但戰(zhàn)馬的速度不低,要是這時候還想要炫耀一番,最大的可能就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然后被后面眾多的戰(zhàn)馬踐踏。
“前番,你還有話沒有說完。”
馬背上,謝書生被普通士兵要顯得輕松一些,這時候還能扭頭和旁邊的白虎說上一句話。
白虎臉色不變,只是稍稍停滯了片刻,這才點點頭。
“恩?!?p> “風氏所圖,與她無關?!?p> 心中知道白虎不是為了別的,謝書生也沒有過多計較,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
“恩。”
白虎還是沒有說話,依舊是輕輕的點點頭。
前面的人根本就不注意各自排出的尾氣問題,謝書生揮手擋住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團已經(jīng)結成一團的雪塊。
“那邊。我領隊先走,前面等你。”
放開面前的視野,白虎的聲音也已經(jīng)是傳來。
謝書生這才看到前路邊上是片山丘。山丘不高,甚至只能說是個小土堆。數(shù)十步便能登頂,頂上一座常年被人修繕的涼亭,此時在茫茫雪天里顯得很有詩意。
關鍵是,謝書生認為,正是此時涼亭中那道身影的存在,這才使得這片天地滿是詩意。
風子薇真的是覺得自己今天是丟人了。
明明只是一樁在將來可能成全的政治婚姻,自己卻不知覺得越陷越深。
山丘下的軍隊已經(jīng)從眼前消失,而山丘下卻已經(jīng)是停下了一馬一人。
馬背上的人,風子薇在來西北之前,只見過一面。來西北,也是為了家族的未來。
但就是這樣寥寥幾面,不多的幾句話。
風子薇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此再也不同。
山丘下的少年顯得有些單薄,即使身上披掛著自己親手合上的戰(zhàn)甲,風子薇依舊覺得少年很單薄。
偌大的西北,就是這樣一個單薄的身體在承受著。
風子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著英雄情結。但聽王府中的侍女們都說,自己世子殿下從小就最討厭所謂的英雄,世子殿下自小發(fā)誓要成為一代梟雄。
因為梟雄都是能夠快意恩仇,仗劍走天涯的大魔頭?;蛘叻偃f,血擼漂泊,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帝王。
既然山丘下的人討厭英雄,那么風子薇覺得自己就沒有什么英雄情結了。有的,應該也就只有那魔頭身邊紅顏、帝王身后帝姬的覺悟。
山丘下,謝書生輕輕的摘取沉重的頭盔,一絲熱氣便迅速的擴散開。
將頭盔夾在左腋下,左手輕輕的放在腰間刀柄上。右手緊握著戰(zhàn)馬的韁繩,風輕輕的吹起背后殷紅的披風,像極了沙場上走出的將軍。
這時候的自己肯定是帥爆了!
謝書生如是想。
腳步卻不停歇,已經(jīng)走過了十七個臺階,便像是走過了自己現(xiàn)有的十七個念頭。
“亭中溫了一杯金瓶釀,喝一杯再走?!?p> 風子薇站在第十八個臺階上,目光剛剛好和謝書生持平。
很恰當?shù)奈恢谩?p> “好?!?p> 謝書生露出一絲溫情,輕輕的應了一聲。
風子薇在前,謝書生緊跟著每一個腳步。
“聽說你不喜歡京城,也不喜這金瓶釀。但總覺得西北盡是鐵血殺伐,如果能有些京城風華纏繞,想來會是個世人皆向往的地方?!?p> “是?!敝x書生緊跟了一聲。
兩人落座。
風飛白一臉不情愿的從山丘另一面顯出身,臨場當了會小廝,手上的功夫卻是不停。翻滾的酒水被倒進鎏金玉瓶中。通透的瓶體映出里面升騰的酒氣,一道道金邊閃著摧殘的光線。
兩只空酒杯被倒?jié)M,風飛白很隱蔽的看了一眼謝書生。心中長嘆,但還是默默的走出涼亭,應該是在山丘后吹著冷風了。
涼亭四面通透。此時有人相陪,又有仙露,謝書生便不覺得冷了。
“西北的戰(zhàn)事應該要結束了?”
“肯定是?!?p> “你能平安回來吧?”
“肯定會?!?p> 謝書生微微一笑,握住酒杯,看著面前的人兒一句一句的自問自答,心中已然是一片溫暖。
“等你凱旋,我在城樓起舞相賀?!?p> 風子薇也握住酒杯,衣袖掩面。再一次露出姣好面容,杯中酒已經(jīng)是一滴不剩。
酒杯被輕輕的落在了石桌上。
或許是杯酒原因,風子薇臉色微紅,雙目似有流水薄霧。
“定當凱旋?!?p> 謝書生仰頭,杯酒一飲而盡。
酒杯重重的撞在石桌上,再為自己滿上,又是一飲而盡。
如此三次,謝書生同樣眼有醉意。
涼亭中,兩人再沒有開口。
謝書生起身,上馬。一道飛雪劃破空寂的荒野,漸漸消失在北方。
涼亭中,風子薇駐步與亭邊,目光追隨著也消失在看不見事物的北極。
那一年,他誓要陪她走遍西北之地。
那一年,她許諾凱旋之日城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