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多偽裝。
面對著那個突兀的空枝,木寒冰在風雨中站了很久,是不是每個人生活在世上,都習慣于隱藏最真實的自己,都有不同的面孔,都喜歡一個人靜靜的療傷?不知道那個人她怎么樣了,又是誰在為她療傷?他忘不了在明家,她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任誰都看得出,她有多么的不顧一切沖到他的身邊,因為看到她變得起起伏伏的心,在她側(cè)立在他身旁,冷冷環(huán)顧四周的眼神中變得死寂。她的眼光略過他,跟看其他人并沒有什么分別,可是為什么要有分別,本來在她眼中,他也跟別人一樣,不過魔道中人,不過是把酒一場而已,以她灑脫的性子,確是沒有什么好值得記掛的,不過是自己,不知是在什么時候,悄悄動了那本不該動的心。
那些人說,后來她倒下了,劍出七殺,那一天她也是那樣對他,那誓要把他斬殺于劍下的凌厲,那個落在地上片片碎裂的瓷瓶,他終究還是傷了她。還有那個他用盡全力想要推開的人,那么多年的努力,都敵不過楚辭的一句話,他就默默的站到了那個人的背后。腦中繃著的那根弦就快要斷了,想愛的人不能愛,想護的人護不住,人生第一次的仿徨,在這個雨夜中來得那個猛烈,放下手中的傘,雨水順著發(fā)絲流下來,流到嘴邊,是苦澀的味道。胸前,那一道道當初被陸無憂劃過的傷口早就結(jié)疤,如今又開始隱隱作痛。
房間里,木寒冰把自己泡在熱水中,閉著眼睛,水中的熱氣慢慢的浸濕他的眼眶,江湖路,從來遠,笑矣乎,悲矣乎?這次計劃,重傷明宗越已經(jīng)算是達到了目的,逍遙門幾乎算是全身而退。云浮樓,以他們到達客棧的時辰來算,應(yīng)該和名劍閣也沒有發(fā)生太大的沖突,云浮樓,全身而退。無極宗,因為云易之的出手也沒有任何的損失,只有明家,臨云閣被燒,明宗越重傷,明家兄弟重傷,更重要的是,明家多年以來的正道威望即將毀于一旦。而在越州布置了兩年的潛伏,已經(jīng)全部到位,越州明家已經(jīng)沒有了主事之人,他們的人可以上位了,一切的計劃都趨于圓滿??墒切闹校瑓s得不到圓滿,那個身影,忘不掉,忘不掉。
身后有人開門進來了,是林易吧,那個人不會來,剩下的也只有林易敢進來。木寒冰靜靜的泡在水里,閉著眼睛,仿徨之后該何去何從?
身后的人站著沒動,不知在做什么,既知是林易,木寒冰也沒有轉(zhuǎn)身。身后的人站了一會,把手中的干衣物掛在一旁便關(guān)門出去了。
云浮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只是大家都變了,從平淡變得凌厲。要走的人都走了,留下來的人幾乎都從忘江閣取回了自己的兵器,所有的人都做了詳細的去處安排,山上巡邏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山腳下,那條上山的路,全部都安排了高手把守。片片落葉飄下來,云浮位置偏北,也許,今年的冬天會比往年來得早一些吧。
唯一不變的或許就是山腳的那個村莊,那里,每三天便有人去打掃,一塵不染,也許,那些人真的只是出了遠門,在某一天,他們會回來??墒谴遄硬贿h處的那一排排墳塋分明在提醒著,他們,回不來了。
那個溫婉的女子,后來的有些人不明白她為何能成為云浮樓的副樓主,她不會武功,性格溫和,常常一個人在忘歸亭撫琴發(fā)呆,怎么看她都是需要保護的那個人,或許上一次,在云浮山腳一招震退明長宇靠的只是巧合,現(xiàn)在他們終于知道了,那不只是巧合而已,是機智無雙。
很多人來云浮,只是一時的心思,多少人來來去去,從她成為副樓主的那一天起,冷幽月說過,每一個人都聽她調(diào)遣,包括左右護法和四大樓史。人們看到的她,恬淡,溫和,常常一個人發(fā)呆,可是每每到了晚上,她的房間燭光常常整夜不滅,她的房中,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時常有人潛入,向她報著各種消息。在云浮的每一個人,她手上都有他們的詳細資料,詳細到他們的生辰過往,有一個龐大的消息網(wǎng),悄悄的組成。
云浮樓現(xiàn)在所有人的去處都是她一手安排,然而,世人多桀驁,特別是江湖人,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有人不服,丈著自己的本事和私下的人際,想在混亂的云浮樓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那一天,她坐在大殿主位上安排著每一個人,冷十三站在她的旁邊。
“我不服,憑什么要把我們各自歸于四大樓史手下,論武功,我們中間有多少人是勝過他們的?!?p> 那人說話有些不客氣,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跟身邊的人使了使眼色,有不少人抱起手中長劍環(huán)在胸前,似乎也多有不滿,想躍躍欲試。
“想必不久前,樓主已經(jīng)說過,樓中之人,想離開的可以,但是在那之后,若有人不從,樓規(guī)處置!”
“樓規(guī),云浮哪有什么樓規(guī)?”
“我的話便是樓規(guī)!”
那人愣了一下,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溫和的女子說出過如此凌厲的話語來,也只是一瞬間便回過神來。
“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憑什么?”
云秋嘆了一口氣,用手指支著額頭,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只是看見一道殘影一晃而過,然后便是收劍入鞘的聲音,那個人被一劍割喉,連反應(yīng)都來不及便倒在了地上,瞪大的那雙眼睛寫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
震驚之余,所有人看向那個人,冷十三,那個收劍入鞘的動作依然是十分的優(yōu)雅,只是看著眾人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
“他叫劉起林,出生在越州的一個海邊村莊,十六歲時加入越州一個叫常威的鏢局,學了不少本事,加上天資聰穎,在那一帶小有名氣,然而不滿常威鏢局太小便離開了,后來因為心高氣傲在江湖上惹上了仇殺,便在兩年前來到了云浮樓。我知道,與他交好的有不少人,我就不一一細說了?!?p> 云秋支著額頭有一句沒一句的慢慢說著,下面的人聽著她漫不經(jīng)心的話越來越心驚,什么時候,云浮樓已經(jīng)悄然掌握了他們的一切。
有人單膝跪下,一手拔劍豎在胸前。
“但憑副樓主差遣!”
有人面面相覷,慢慢的,下面所有的人都單膝跪了下來。
“但憑副樓主差遣,但憑云浮樓差遣!”
只是巧合嗎?不是的。下面的人慢慢細想起來,明家大公子明長宇公然上山挑釁云浮樓,她一招便震退了他,這份膽色哪里只是巧合便能說得過去的。
有條不紊的安排了所有的人,云秋起身走了,下面的人主動的退到兩邊,為她讓出一條大道來
冷十三看著離去的云秋,那一年冬天,他們幾人在云浮的一處雪地之上坐著,紅泥煮酒,談天高地遠,在說到他的時候,他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坐在他對面的云秋,穿著素白的衣裳,裹著一件紅色毛領(lǐng)的披風,頭上斜斜的插著那株樓主剛剛為她摘回的紅梅花,端著一杯酒,似醉非醉的對著他們說。
“十三啊,他一定是從蒼茫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