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三天,明長淵醒來了。身體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被木清揚打中的那一掌再好好調(diào)息調(diào)息便無事了,那個被一劍貫穿的傷口因為用了上好的傷藥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他坐起身來,身邊沒有一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立馬下床連外衣都沒有穿便要沖出門去,還沒到門口,有人推門進(jìn)來,看清來得那個人,是他大哥。
“你醒了?”
明長宇說完便走到桌邊放下湯藥,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你的傷已無大礙,但是還是要注意?!?p> 明長宇轉(zhuǎn)身去收拾湯藥,也不看他,像是自己自言自語一般。
“先把藥喝了?!?p> 接過明長宇遞過來的湯藥,一口全部喝下去,好苦。
“她走了。”
面對著明長淵無聲的詢問,他知道,他匆匆跑出去,肯定是想去找陸無憂的。
“三天前,你昏倒后她就醒了,然后當(dāng)天夜里她便離開了。”
“她的傷怎么樣?”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父親跟她在臨云閣閣頂談了很久,晚上她便離開了?!?p> “她走的時候有說什么嗎?”
“沒有。”
下了七天的雨停了,陽光驅(qū)散了陰霾,照得人暖洋洋的。
明長淵游走在迂回的長廊之上,走過那片假山,曾經(jīng),那片樹蔭之下,楚辭半躺在那里,之后與他不辭而別,不遠(yuǎn)處的池水中,那兩尾錦鯉還是逍遙自在,如影隨形,陸無憂也與他不辭而別。她的傷怎么樣,他摸過她的脈象,很不好,可是師父不告訴他,如今,可能只有父親知道了吧。
明長淵朝著臨云閣走去,這段時間,明宗越無事便都在那里。
明長宇站在遠(yuǎn)處,眼看著明長淵往臨云閣去,他一定是去向父親詢問陸無憂的傷勢了。她怎么會好?從臨云閣閣頂下來的那個傍晚,他看見她在院子里舞劍,不過一會便單膝跪地,支撐不住,強撐著身子起來,運氣入劍,一口血吐了出來,她抱著身子走到一邊,坐下來慢慢的調(diào)息,很久才緩過來。蒼白的臉,虛弱的樣子,哪里還有當(dāng)初九黎山凌空一劍的風(fēng)采,哪里還有臨云殿前劍出七殺的凌厲,他向父親詢問她的傷勢,在他的苦苦哀求下,父親終于告訴他,那個驚才絕絕的陸無憂,或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了。
突然之間有點心如死灰一般,心中漫漫而來的絕望讓他有些恍惚,猛然間驚醒他才發(fā)現(xiàn),什么時候,這個女子已經(jīng)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臨云閣,外樓上大火燒過的痕跡格外的醒目,走進(jìn)去,那一排排牌位前香煙環(huán)繞,明宗越打坐在前面的蒲團(tuán)之上。
“父親?!?p> 明宗越緩緩的站起身來。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孩兒并無大礙,調(diào)息一段時間便好了?!?p> “好,那就好,以后明家,就靠你們?nèi)值芰?。?p> 恍然間,心中好酸,不過幾天時間,父親蒼老了好多。
“父親,陸師妹她的傷勢究竟怎么樣?”
“你師父不是告訴過你嗎?”
“不,他沒有說實話,無憂因為我才受此大難,我知道師父他肯定有告訴你的,父親,我求你告訴我?!?p> 明宗越轉(zhuǎn)過身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答應(yīng)過她,不能說,那是她的驕傲。
“她并無大礙,你師父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有他出手她能有什么事,修養(yǎng)一段時間便好了?!?p> “那她為何不告而別?”
“她說她出來時日已久,又出了這些事情,她怕她師父擔(dān)心她,便先回去了?!?p> 是嗎?明長淵有些悵然,誰都不告訴他,他知道不是這樣子的。眼下的他還不能回?zé)o極宗,明家剛剛大亂,他還需要在這里協(xié)助大哥處理明家的事情,越州那邊沒有了主事的人還不知道安排誰過去合適。
在一旁沉默了很久,明宗越也沒有說話,他知道他肯定是不信的,可是又能怎么樣呢?
“父親,越州那邊怎么安排,讓誰過去?”
“昨天你大哥已經(jīng)安排明決過去了,再過幾天,長皓也會過去?!?p> “我也跟著去一趟吧,逍遙門安插了不少人在那邊,雖然有二叔的名單,但明決和長皓對那邊都不熟悉?!?p> 明宗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有無限的感慨,有一種無奈無處安放。
“不用了,無憂她都安排好了?!?p> 明長淵疑惑了,她做了什么?在越州,她不過比他晚走了一兩天而已。
“在越州的時候,那天晚上,逼退木寒冰后,她根據(jù)名單,把逍遙門安插在越州各處的主事之人全部控制了,關(guān)在越州的地牢之中,剩下的都是些打下手的小角色,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威脅,所以她才沒有依你的計劃待在越州。”
明宗越心中的那份悔意和無奈越來越深,那天,在閣頂,陸無憂與他聊了很久,在最后她向他辭別,跟他說她在越州做的一切安排,他的眼中有點點淚光,忍了很久,終于慢慢的忍了下去。如果不是他想隱藏一些明家的實力,或許她的傷也還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
明家欠她太多,偏偏,無以為報。
明長淵有些木然的走出去,她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那一次次的相互支撐掠過他的腦中,那兩個家丁說,在逼退木寒冰之后她已經(jīng)受傷,又用了一夜的時間去處理了所有逍遙門安插在明家各處的人,接下來日夜不停的趕路,她就是靠著那些藥丸撐下來的吧。劍出七殺,陪著她力戰(zhàn)七絕......往事一幕幕的劃過,如今,她不辭而別,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隱瞞不告訴他,她又怎會在他重傷昏迷之際連夜離開。
他想回?zé)o極宗去,可是,現(xiàn)在明家需要他,她不顧一切趕來相護(hù)的明家,怎么可以讓她的心血白費,她那么決絕的離開,他又怎么能去拆穿她的驕傲。希望,處理好一切,下一次相見在宗門,她依然還是那個凌絕一劍的她。
一滴淚劃過臉龐,這是明長淵生平的第一滴淚,為一個女子,不是親人,不是愛人,但是內(nèi)心的那份悸動卻比血緣和愛念來得更加刻骨銘心。為生命中有一種情感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一個人叫刎頸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