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還是沒說話,他也很生氣,大家都合作這么多年了,這些規(guī)矩都是知道的,現(xiàn)在犯了,這是給自己下臉呀。他倒是不在乎這幾個錢,但這事兒也不能就這么算了。
這豬他肯定是要收的,他每年都要來這個村收豬,大家都是熟識的。雖說理在他這邊,但要是真因著這個事兒不收這豬了,別人也會用別樣的眼光來看他,他的名聲也會有些不好。生意人嘛,畢竟要在乎些名聲的,你要是名聲不好了,誰跟你打交道。正好,借著這個機會,立立威。
想到這,停下的腳步又抬起來,作勢要往外走。老爺子剛剛才升起的希望,見這,臉色又暗淡下去。
幺婆怎么可能讓他就這樣走了,這可是自己辛苦了一年,起早貪黑喂養(yǎng)出來的,就等著今天賣出去換了錢,就大著膽子上前拽住王老板的衣袖。
放低姿態(tài),哀求道:“王老板,我家這幾頭豬,你就收了吧,你看你來我們村收了好幾年的豬了,你是知道的,我們家以前可從來沒欺騙過你,今天是真的,我看這豬叫的厲害,心疼了才倒了兩瓢水,你看我這也不是故意的,你就收了我家的豬吧,啊……”說著還舉起衣袖抹了兩把眼淚。
畢竟是同一個村的,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見人急哭了,就有人幫著開口了。
“是啊,王老板,你就收了吧,我們村里的人啥樣,你還不知道?大家都是認識的,他們今天肯定不是故意的。”
“對呀,對呀,我們這一年就養(yǎng)了這么幾天豬,就為了等著這兩天賣了,好買年貨吶?!?p> “對呀,收了唄,反正你是大老板,不差這幾個錢?!?p> 陳老爺子瞪了一眼剛才說話的那人,是他們屋后那家子,那女的手腳不干凈,老偷人東西,有次進了自家菜園子偷豬草,被自己的大兒子逮著打了一頓,就收斂了不少。不過這嘴還是不太好使,說話陰陽怪氣的。因著她這人不討喜,而且是住在后面山上的,跟大家不住一塊,平時是不下來的,估計是今天王老板來收豬,她才下來的吧。
她姓唐,平時大家就叫她搪罐兒。
她這人雖然人品不咋的,可人家家里養(yǎng)的幾頭豬好呀,還有自家門前栽種的那幾棵果樹也侍弄的不錯,每年都要摘好幾背篼背到場上去賣。
陳老爺子瞪了搪罐兒一眼,這人會不會說話呀,不會說就別說,咋哪兒都有她。陳老爺子知道這村里的人一年到頭,可不就是為著這一天嘛,他自家也是,就斟酌著說:“王老板,你是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耍不來這些滑頭,今天這事肯定不是故意的,還有,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說著嚴肅地看了看圍觀的人,見大家都認真聽著,這才鄭重其事地對王老板說:
“這次是個意外,今后,誰要是再干這事,就是和我陳有德過不去,有那心思的趕緊給我打住了,沒那心思是再好不過,不過……”這要是人王老板回去隨口說一句,那他們的名聲就不好了,以后還有誰上他們這來收豬吶。
頓了頓,對著王老板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想大家是沒有這個心思的?!?p> 畢竟陳老爺子當(dāng)了幾年隊長,雖說現(xiàn)在不當(dāng)了,可余威還有點,人當(dāng)年可是扛著槍回來的,雖說后面被收回去了,可人是使過槍的,他們是摸都沒摸過。雖說沒這心思,但還是都把這句話記在心底。
王老板見這意思也差不多了,這才徐徐開口,“那行,有陳老爺子做保證,我哪還有不相信的,這豬我今天就收了,不過……”故意吊大家一下胃口,這才看著陳老爺子,沉聲說道:“這我可得減些稱吶。”
陳老爺子點點頭,這是應(yīng)該的,就問:“那你看,這應(yīng)該減多少?”
王老板也不看其他人,假裝為難,繼續(xù)對陳老爺子說:“我看,就減十斤吧!”
這回,陳老爺子不再做決定了,看向一旁的陳有財(小溪的幺爺),他老婆子也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答應(yīng)了,這可是她辛苦一年到頭養(yǎng)大的。
見王老板還是不看自己,陳有財想了一下,干脆咬咬牙,就對陳老爺子點頭。陳老爺子才帶著笑對王老板說:“行,那就按你說的這么辦?!闭f著就請著王老板出去,他們好抬豬。
陳有財愿意這么干,可他的婆娘不愿意,就要上前再求求王老板,還是陳有財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小聲地說:“你要干啥?”
見王老板要走出門了,陳有財婆娘急了,扒拉陳有財?shù)氖?,“你快放開,我再去跟王老板說說,咋一下就少十斤稱啊,不能少,我不就喂了兩瓢水嘛?!?p> 見自家婆娘這會兒了,還理不清,低吼道:“你行了,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沒事你瞎喂啥,又不是不知道這不能喂。你還要說,說啥,你要再說的人不收你這豬了,看你咋辦。你消停會兒,今天這事還不是都怨你,多此一舉,連累的人陳家哥也跟著陪小聲,你要是沒事,這會兒就回屋去,過后我再跟你算賬?!?p> 說完便放開她的手,轉(zhuǎn)身去忙活了,她也只得狠跺兩下腳,不甘地回屋了。嘴里還嘟囔著,“不就兩瓢水嘛,又不是沒錢,每年從我們身上掙那么多錢,還跟我們窮人斤斤計較,給少了十斤稱,咋不去搶啊……唉,早知道我就不倒這兩瓢水了,真是……”
見熱鬧看完了,人家要開始忙活了,眾人才退到院壩里。因著一開始試完秤了,所有陳老爺子家的秤就用不上了。
稱完陳有財家的三頭豬,因著他家有頭母豬,所有開春下的小豬崽自己就留了四頭養(yǎng),這圈里還留了一頭過兩天殺了自家吃肉。王老板果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少給算了十斤的毛豬肉錢。
收拾一下,眾人接著往下一家去,是搪罐兒家。她家豬養(yǎng)的好,王老板啥話都沒多說,稱完秤,就著人抬下來裝車。
因著她家在后面山上,車子上不去,只有著人從上面抬下來。雖然這人人品不好,跟他們這群人處不來,不過莊戶人都樸實,能搭把手的還是搭把手。養(yǎng)的四頭豬,賣了三頭。
她家完事兒了,就該陳老爺子家了??粗锏牧^豬,個個膘肥體壯的,比搪罐兒家的還要好些,王老板都想開口說,把這六頭豬都收了,可他知道,莊戶人家,不管日子過得怎樣,都會留頭豬過年的。
“老爺子,你看……”王老板把自己手里的本子往陳老爺子眼前一遞,笑著說:“你家共五頭豬,一共七百一十二公斤,總共五千三百四十元整。”王老板即是豬販子也是肉販子,這些豬他運回去,是自己殺了,擺攤賣肉。畢竟干這行有十多年了,一看就知道這幾頭豬的肉質(zhì)上乘,他準備回去將這些肉升個等級,肯定好賣。
畢竟是一年的大半收入,陳老爺子接過錢的手,還顫了兩顫,磕磕巴巴地數(shù)了三遍才數(shù)清楚,給找了零錢?;匚萏统鲭S身的鑰匙打開寫字桌的抽屜,摸出匣子,把鎖打開,將錢放進匣子里。這是上回給小溪姐弟倆做匣子剩下的木料,他也做了個,將原來那個舊的替換了。
鎖好抽屜,陳老爺子坐在床沿上,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才起身,去下一家?guī)兔Α?p> 晚上老兩口熄燈后躺在各自的床上,陳婆婆才問起,“你們早上咋個在那面(那邊)耽擱那么久?不就是他們兩家嘛?!?p> 陳老爺子本不是個長舌之人,聽自家老婆子問起,才把事情大概給說了遍。
陳婆婆聽了后,嘆了口氣說:“他幺婆那人,我是曉得的,要說她故意坑人家王老板,我是不相信,她也沒得那膽量。我估計那豬是真的餓了,她那人是真心疼家里的牲畜,一輩子就勞碌在那上頭了?!彪m說看不太起她,不過還是相信她的為人。
陳老爺子也不好多說什么,只點點頭,不過黑天摸地的,陳婆婆也沒特意爬起來看,所有不知道老爺子有給她回應(yīng)。
頓了頓,有點埋怨的意思,“那王老板也是的,來我們這兒收了多少回豬了,不知道我們是啥樣子的人?果然人家說的,商人重利,我看他也差不多。”
聽不到陳老爺子的聲音,以為他睡著了,陳婆婆也打算睡了,整理整理被子,最后還小聲地說了句,“唉,都是刨地的命?!?p> 等周五放了學(xué),小溪姐弟倆回家,休息了會兒,便趴在灶房里的飯桌上寫作業(yè)。
因著冬天,氣溫低,凍手,所以姐弟倆寫作業(yè)的地方換到了灶房。灶房有個火堆,架上大柴,一家子就坐那兒干活了。姐弟倆把飯桌挪過去,開了電燈,就坐在火邊寫作業(yè)了,也不凍手。
懶牛懶馬屎尿多,這話用來形容陳玉彬是一點沒錯,這不,剛坐下一會兒,就嚷嚷著要上廁所,丟下筆就跑。
“噔噔噔……”一聽這聲兒,小溪就知道是他回來了。雖說一寫作業(yè)屎尿就來了,往廁所上竄,不過,這大冬天的,在外面露著個光腚子,凍啊,這不,就往屋跑了,屋里暖和。
藕花荷丁
今天有事,不好意思耽誤了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