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郭國柱想問一下車師傅，紅楓今天不是夜班嗎，怎么沒見她呢。但當(dāng)著大家面，他看看車師傅，不好意思問。車師傅似乎心里有數(shù)。

　　大劉手里提著一根撬棍，去爐子出鋼口檢查，問一句：“咋說了，車師傅，快技術(shù)比武了吧？你們的技術(shù)能手，沒見加班?！?p>　　郭國柱心里一動，向大劉投去一眼。心想，大劉咋啥也知道呢？啥也瞞不住他，看他大大咧咧的。

　　車師傅摸摸自己的圓肚子，沒去看大劉，卻看著郭國柱：“技術(shù)比武？正準(zhǔn)備呢，咱只能盡咱的力，具體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彼朴频赝瞎硭麄儨?zhǔn)備組走，嘴里還帶著只有大劉心照不宣的埋怨：“球了，讓誰上，不讓誰上，還不是人家掌權(quán)的說了算？你說呢？”說最后一句時，他臉沖著老鬼。老鬼和佝僂著身子的老李師傅，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配合默契地在砌一個鋼包內(nèi)墻。高出一人的鋼包內(nèi)，老鬼的頭露在外面，牛頭不對馬尾地嘀出一句：“車把式，你的老首長，沒去看看？”

　　車十二斤一臉鄭重，輕聲說到：“沒有。”

　　“應(yīng)該經(jīng)?？赐赐鲜组L，有啥困難，人家首長還不是一句話。”老鬼面容復(fù)雜，羨慕、嫉妒和惋惜攪和成一團(tuán)，使原本就胡子拉碴的黑臉，更顯得模糊不清。大劉又匆匆走過來，腳步?jīng)]停下來，看一眼老鬼，對車師傅低聲說：“老鬼又想吃救濟(jì)呢。”

　　車師傅大聲道：“救濟(jì)不是有你了么？”兩眼直勾勾盯著老鬼。

　　“有是有，就是不頂事。”老鬼觍著臉笑，一臉羞于諂媚的樣子。

　　“那有啥辦法呢！我還不是每天吃饸烙面，能比你強到哪去呢！”車十二斤不屑地一撇頭，要走開。一邊示意一下郭國柱。郭國柱已經(jīng)補完爐，正跟著于文看看老鬼和老李修的包。

　　郭國柱走過車師傅身邊時，停了一下。車十二斤扭轉(zhuǎn)身，輕聲說：“紅楓她爸爸又病了。晚上在醫(yī)院陪她爸爸去了?！?p>　　郭國柱嗷一聲，沒再問下去。他尷尬茫然地望著車師傅，一時手足無措。

　　“國柱，”郭國柱身子一激靈，大劉叫他。印象里，大劉沒怎么直呼他國柱的，大劉說，“你去告一下爐料組，準(zhǔn)備裝爐吧。”

　　郭國柱嗷著，趕緊往廠房外走。廠房過道對面，簡易防雨棚子里，堆積如山的鐵屑鋼絲，松松垮垮的擁擠著，絲毫看不出變成鋼水前的驕傲或者慌亂。

　　“國柱，順便去化驗室看看，今天晚上有三爐呢，看變梅和那誰老師傅在不在，盡鬧下些年輕娃娃，化驗的太慢，磨逼了，耽誤時間?！?p>　　郭國柱到爐料組門口喊了一聲就走開了。他快步繞到化驗室正門，沖著亮燈的大門正要敲門，忽然，嗵一聲，一個黑影跳下來。郭國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從旁邊窗戶上跳下來的黑影。黑影拍拍手，輕聲說：“我看看她們干啥了?！?p>　　大臭，原來是大臭從窗戶臺上跳下來。窗戶里掛著一個白色窗簾，窗簾上方的吊環(huán)處，露著一條縫隙。只有縫隙處可以看到化驗室里面。大臭在窺探。

　　郭國柱在暗處笑笑，裝著沒太注意：“可要起山呢。別讓人家出來正好碰上吧。”

　　大臭把帽子握在手里，懶洋洋地說：“沒睡覺，啥球也看見。”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見郭國柱不接茬，又說：“那天，正好看見一個正洗頭發(fā)呢，脫的那他媽的就剩下一件二股筋背心，那脖子真她媽的白了?！?p>　　郭國柱使勁忍住不笑，因為他已經(jīng)把化驗室的門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