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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亂之此恨何時已

第十三章 故來相決絕

江山亂之此恨何時已 飄燈獨歸 3038 2017-11-23 23:38:37

  謝寧一回清心院以后一直閉門謝客,連謝懷宣闖進駙馬府到處找“小仙女兒”她也沒有管。

  至于鐘離慕,她已經(jīng)徹底清醒了,她心里所想所愛的鐘離慕與現(xiàn)實中的鐘離慕分明是兩個人,她自覺是自己過于輕率才導(dǎo)致今日后果。

  鐘離慕也沒有再回來,更沒有主動看她,似乎從那日之后兩人便已經(jīng)決裂了。

  又過了數(shù)日謝寧一脖子上的傷一痊愈就帶著藍煙和綠蕪回宮了。

  她終究沒有將事情做絕,若她此時帶著一身傷回去勢必將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所以她沒有收拾任何物品,也沒有帶常嬤嬤一起回宮,只當是回宮小住幾日。

  她不打算讓父皇母后知曉自己與鐘離慕之間的不和,待到時機成熟她自會提出和離,屆時兩人一別兩寬。

  再次回到依緣宮,謝寧一心中莫名悲涼,原來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愿,全都是假的,脆弱得如同一層薄紙,經(jīng)不起半點碰撞。

  只是她不曾想到,他不喜歡自己便也罷了,竟然對自己憎惡至此。想至此處,謝寧一不由苦笑,真是不曉得,往日自己總是纏著他,他都是如何忍受的?

  這樣的想法讓謝寧一覺得越發(fā)難堪,回想過去這一個多月的情景,謝寧一覺得,自己原來一直如同一個小丑,自作聰明,暗地里不知被他嘲笑了幾回。

  回到宮里后謝寧一并無多言,只道自己和鐘離慕鬧脾氣,不想看到他。

  皇后無可奈何地教訓(xùn)了她一番,說了些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云云。

  謝寧一點頭稱是,卻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她與鐘離慕又豈是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那般簡單?而是根本就無夫妻之意、夫妻之實。

  夜深人靜,謝寧圓仍舊纏著要同謝寧一一起睡,她雖喜歡鐘離慕,但在她的心里,“喜歡鐘離慕”跟“鐘離慕已經(jīng)和姐姐成婚”分明是兩件事,并不相關(guān)。

  謝寧圓在謝寧一的耳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說自從她離宮之后自己如何孤單,如何消磨時日,如何折騰父皇母后,又如何被父皇罰抄《女戒》。

  謝寧一嘆息,這些事曾經(jīng)她會和謝寧圓一起做,到如今,謝寧圓還是原來的謝寧圓,她卻已經(jīng)不再是她了。

  當謝寧圓看出了姐姐的疲憊,終于漸漸停下自己的喋喋不休時,謝寧一卻陡然開口道:“阿圓,你現(xiàn)在還喜歡鐘離慕么?”

  “喜歡!”謝寧圓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出來。

  謝寧一微微一笑,像是在問謝寧圓,又像是再問自己:“喜歡他什么呢?”

  謝寧圓極其認真地思考道:“嗯……說不大明白,好像是從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便喜歡他,喜歡他好看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反正是哪兒都喜歡!對了對了,還有他笑起來的樣子也喜歡,他說話的樣子也喜歡……他做什么我都喜歡——無論他做什么,在我眼里他就像神仙、一陣春風(fēng)、一縷陽光……有時候,只要他站在我面前,他就好像成了我的全世界……”

  謝寧圓的話還未能說完,卻聽一縷幽幽的嘆息穿透黑夜的籠罩:“這些都是假的,不要再喜歡他了。”

  “才不是!”謝寧圓反駁:“鐘離慕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鐘離慕,從來不曾變過。”

  是嗎?謝寧一在想,真的把阿圓嫁給他是對的嗎?

  若是從前她認識的鐘離慕她毫不猶豫地認為是對的,他是那么好的一個人,何況他那么喜歡阿圓。

  可是與他相處了這么些日子她已經(jīng)明白了八九分,鐘離慕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的鐘離慕了,他變得冰冷、狠厲。永遠也變不會來了。

  或許,她從前認識的鐘離慕不過都是假象,是他努力維持的假象。

  很明顯,阿圓口中說的,心里愛的仍舊是從前的鐘離慕,如今的鐘離慕還能給她那份愛嗎?至少,他理都不理阿圓了。

  她嘆息,會不會阿圓和他在一起也只能是跟自己一樣的結(jié)果?

  更何況,誰又規(guī)定他必須在他們姐妹之間選一個呢?他身邊不是還有一個師妹越清影嗎?

  空氣如同深潭之水,靜得只有遠處的燭光在夜色里蕩起一層層漣漪。

  謝寧一不言,謝寧圓終究無話,如此到破曉。

  須臾半月已過,謝寧一仍舊留在宮里,皇后幾次催她回去,她都撒嬌搪塞過去了。

  到了今日,她自知不能再如此拖延,父皇這會兒正在御書房,她索性去御書房去找他,跟他好好交代清楚,提出跟鐘離慕和離。

  來到御書房門口,謝寧一讓父皇的貼身太監(jiān)杜公公傳話,只片刻工夫杜公公便已經(jīng)出來笑道:“圣上讓長公主即刻進去?!?p>  謝寧一頷首,抬腳跨進門檻,卻在繞過外間以后看到了一個她最不想見的身影,她頓住腳步,顯然那人也看到了他。

  她低頭,別開目光徑直走到皇上身邊微微福禮道:“兒臣見過父皇?!?p>  謝疆宇已經(jīng)同鐘離慕議事結(jié)束,他別有深意地看著謝寧一和鐘離慕道:“阿寧??!這回可得吃苦頭了吧?”

  謝寧一不明所以問道:“父皇這話從何來?”

  謝疆宇卻是又看了鐘離慕一眼,謝寧一不由得暗自思忖,莫非他已經(jīng)跟父皇提起兩人的事了?

  她忍不住皺眉,他到底在想什么?

  卻聽謝疆宇道:“哼,你的好駙馬爺要帶兵出征了!這回分開個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了?!?p>  謝寧一愣住,想到自己本就是來跟父皇商量和離之事的,因此無比漠然道:“如此便預(yù)賀鐘離大人凱旋而歸了?!?p>  鐘離慕嘴唇緊抿,看著她,并不說話。

  謝疆宇只道是謝寧一為了鐘離慕突然出征之事在生悶氣,所以才用如此生分的語氣說反話,她心里都要氣壞了才是吧?

  想至此,他笑著起身道:“便是再生氣這么多時日也該氣消了吧?”

  說著,他又來到謝寧一面前道:“鐘離慕要出征父皇也是逼不得已,目下西南無垠門起事,朝中之人唯有鐘離慕對西南最是熟悉,選他再合適不過了,你就體諒體諒父皇?嗯?”

  謝寧一勉強一笑道:“父皇想多了,阿寧不怪父皇?!?p>  謝疆宇撇撇嘴:“口是心非,知道你心里不快,父皇這便出去,你二人有什么話便好好說說?!?p>  “父皇,兒臣有事……”

  話未說完,謝疆宇已經(jīng)溜之大吉。

  偌大的御書房中此刻就剩下謝寧一和鐘離慕二人,謝寧一沒有看他,眼睛盯著刷得紅亮的窗戶格子,無比平靜道:“我今日來找父皇,其實是關(guān)于你的?!?p>  鐘離慕聞言,沉寂的目光微閃,他等著謝寧一繼續(xù)說下去。

  “我想跟說一說,關(guān)于你我和離之事?!?p>  鐘離慕面色驟然陰沉下來,良久,他方才開口道:“公主駙馬和離,歷朝歷代以來,未有其例?!?p>  謝寧一微笑道:“從本朝便要開始有了?!?p>  鐘離慕正待說什么,卻聽謝寧一又道:“你無需擔心,財富、地位、名譽皆不會有任何影響,我會跟父皇好好商量,他也不會怪罪于你,此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

  謝寧一話未說完,鐘離慕卻猛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逼近身后的柱子上。

  謝寧一驚得瞪大雙眼,那天夜里的場景似乎再次出現(xiàn),她的手心瞬間涌上一層冷汗,身體不停地往后縮著,眼淚迅速溢出眼眶,她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你,你放開我!放開……唔唔!”

  鐘離慕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顧她的恐懼,目光沉冷道:“你記住,和離之事,永遠不能再提起!你謝寧一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

  他越是如此強勢她便越是氣惱,鐘離慕,憑什么?你不喜歡我,是我自作多情讓父皇下旨逼得你同我成親,這是我的錯。

  如今我已經(jīng)這樣退讓了,你討厭我我便回宮,你不喜歡我那我就和離,我每天夜里睡不著,整日尋思著如何跟父皇母后開口才能讓你全身而退。

  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你還要怎樣?什么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簡直欺人太甚!

  謝寧一不住地搖頭,掙扎,后退著想要擺脫鐘離慕的桎梏,甚至腳下發(fā)狠踩上他的腳背。

  鐘離慕卻絲毫不退,反倒是越發(fā)惱怒,他低頭,一口咬住謝寧一的脖子。

  謝寧一驚嚇得幾乎失了魂魄,她全身每一個地方都止不住瑟瑟發(fā)抖。

  那晚的場景如同一場噩夢再次浮現(xiàn)在她眼前,那種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絕望讓她心頭頓時涌出深深的恐懼。

  他是要吸干她的血嗎?

  他還是要殺死她嗎?

  他到底要怎樣?

  脖子一熱,竟然是流血了!謝寧一已經(jīng)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門外是有侍衛(wèi)的,她努力發(fā)出聲音想要叫喚出來,唇上卻突然傳來一抹腥咸的味道,鐘離慕竟然帶著滿嘴的血吻住了她。

  他是故意的,故意給她喂血,他的舌頭霸道地直抵她的喉嚨,強逼著她吞下自己脖子上的血。

  而后退開,微笑著看她。手指用力劃過她的臉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此刻的鐘離慕宛如一個地獄修羅,他冰冷的眸子好像要把她徹底吞噬了一般,讓她不寒而栗。

  他抱住謝寧一,低聲,不緊不慢道:“你不在的這幾日我一直在掙扎,卻是越掙扎越痛苦,現(xiàn)在我決定了,我不打算掙扎了?!?p>  謝寧一看著他,不明白他的話。

  鐘離慕并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掏出帕子纏上她的脖子,聲音低沉、幽冷,仿佛來自遙遠深處的地獄,讓謝寧一全身寒毛倒立。

  他說:“謝寧一,這個烙印是讓你記住,無論何時,你都是我的人!”

  謝寧一顫抖:“鐘離慕,這是皇宮……你,你怎敢……你怎敢如此……”

  鐘離慕輕撫著她的臉頰,將自己的臉貼上:“你的命是我的,你說我敢不敢?”

  一語既了,他終于放開謝寧一,轉(zhuǎn)身離開。

  “我的命才不是你的!”謝寧一癱倒在地,她伸手撫上脖子,溫?zé)岬难阂呀?jīng)涼透,涼到了她的心里。

  “我們一定會分開,一定!”她沒想到,很久以后,一語成讖。

  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整個御書房陷入一片昏暗,謝寧一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回依緣宮。

  謝寧圓驚叫:“長姐。你的脖子……”

  謝寧一取下那只沾了血的帕子扔到地上,一邊任由藍煙為她清理傷口,一邊眼皮也不抬,冷聲道:“阿圓,鐘離慕是個混蛋,不許你再喜歡他。”

  謝寧圓睜大雙眼:“長姐是說,這傷口是他弄的?”

  謝寧一閉上雙眼,算是默認。

  謝寧圓搖頭:“怎么會?鐘離慕不該是這樣的人?!?p>  謝寧一不再說話,卻聽藍煙道:“長公主傷口太深,怕是要留疤了?!?p>  謝寧一冷笑,果然,成了他的烙印。

  第二日皇后看到謝寧一脖子上的傷疤時無比震驚道:“這是怎么回事?誰敢如此大膽!”

  謝寧一委屈道:“是鐘離慕,他恐嚇我不該跟他鬧脾氣,母后,我要休了他!”

  皇后卻忍不住笑了:“慕兒這孩子,還頗有你父皇當年的風(fēng)范?!闭f到這里她又皺眉嘆道:“只是這下手委實重了些,以后有時間讓你父皇教教他才是?!?p>  “母后!”

  

飄燈獨歸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卓文君《白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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