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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亂之此恨何時已

第四十四章 今宵酒醒何處

江山亂之此恨何時已 飄燈獨歸 3506 2018-01-30 22:40:34

  深夜,成王舊府一如往常的平靜,平靜得仿佛沉墜于深海的大船,悄無聲息。

  東邊第一個廂房里,一抹冰涼干枯的聲音響起:“這么快就取來了?”

  黑影單膝跪地,將手中的盒子舉到頭頂:“門主有令,屬下不敢耽擱!”

  謝越臣并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看著那人手上的盒子,猶豫了半晌終是接了過來。

  打開盒子,一卷厚厚的本子映入眼簾,紙張陳舊得泛了淡淡的黃色,每一張紙都安靜地蜷縮在一起,如同一個沉睡的女子,身上隱藏著說不盡的故事。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她的臉,卻并不清晰,他唯一記得的,只是那一雙彎成新月的小眼,純凈而美麗。

  她已經(jīng)離開了十八年了,他幾乎沒再想起她,于他而言,她始終不過是他眾多棋子中的一個,愿意娶她也不過是自己謀劃中的一步。

  只是,與其他棋子唯一的不同是,她愛上了他,并且為他生了孩子,僅此而已。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那本札記,看了兩眼,沒有翻開,而是將手往前伸,手指一松,那本札記盡數(shù)撲進(jìn)地上的炭爐中。

  燃燒正旺的炭火一接觸到陳舊的紙卷便興奮地伸長了自己的火舌,迅速將紙卷包裹,火勢愈來愈烈,“咝咝拉拉”燃燒的聲音仿佛是在低語,又像是誰在默默抽泣。

  空氣中有發(fā)霉的紙被燒焦的味道流轉(zhuǎn),如同被辜負(fù)的時光,時間久了,不是沉寂發(fā)霉便是一把熾熱的火,一了百了。

  盆里的紙迅速化為一片片焦黑,風(fēng)一吹便散成了灰燼。一切也仿佛隨風(fēng)消逝,再也沒有半點痕跡。

  黑衣人頗為不解地看著謝越臣依舊冷漠的臉和死水般冰冷的雙眸,他的臉在跳躍閃爍的火光中依舊棱角分明,那樣過于凌厲的線條完全與他臉上溫和的火光格格不入。

  他如此著急得到這個本子,竟然只是為了毀滅它?

  “回去以后,”他終于再度開口說話:“找到那個乳娘,殺了她。”

  黑衣人明顯一愣,卻并沒有做過多疑問,只是低頭應(yīng)到:“是,屬下領(lǐng)命!”說罷,轉(zhuǎn)身消失不見。

  謝越臣看著在火盆中已然化作一團(tuán)灰燼的紙,自言自語:“你不該寫這本札記?!?p>  西邊的廂房里,燈依舊亮著,屋里很靜,靜得仿佛是沒有人。

  內(nèi)室的床帳里面,謝北舜側(cè)臥著身子以手支頭,靜靜地看著身邊的謝寧一。

  謝寧一背對著他,雙目緊閉,似乎睡得很沉,謝北舜知道,她沒睡,她只不過不愿面對他。

  可以說,自從那日之后,她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即便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她始終閉著雙眼,只當(dāng)他不存在。

  謝北舜的手指撫上她的肩膀卻引來她全身一陣瑟縮,滿含厭惡的聲音傳來:“滾!”

  謝北舜的手并沒有依言停下,他反而在聽到這句話后長臂一伸便將謝寧一徹底裹進(jìn)懷里,下巴抵住她的頸窩。

  謝寧一終于睜開雙眼,全身都緊繃起來:“放開我!”

  “記住,不要再跟我提這樣的要求?!敝x北舜的語氣不容拒絕,還有幾分命令和威脅。他已經(jīng)得不到她的人了,所以“放開”這兩個字再也不可能。

  放開她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還是放開她讓她去找鐘離慕?無論是哪種意義上的“放開”,他都不會答應(yīng)。

  感覺到懷中身體逐漸放松柔軟,他滿意地埋頭在她脖頸之間蹭了蹭,忽然他吸了吸鼻子,皺眉:“你又喝酒了?”

  謝寧一前幾日學(xué)會了一個新游戲,酗酒,沒命地酗酒。第一天,她就喝得上吐下瀉,謝北舜被她折騰得一夜沒睡,擔(dān)驚受怕,直到第二天中午她平安醒來他才算松了一口氣。

  從此以后,但凡謝寧一能觸及的地方都不再有酒的影子。

  此時知道她喝酒,謝北舜卻沒有責(zé)怪的意思,只要她喝得不多便沒關(guān)系。所以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聲音里滿含寵溺:“小笨蛋,從哪里偷來的酒?”

  “小笨蛋”這個稱呼在謝寧一聽來尤為刺耳,這個稱呼如同一張笑臉,在無情的嘲諷著她曾經(jīng)有多蠢。蠢到相信他,愛上他。

  她的聲音越發(fā)冷漠,處處透著抗拒:“何須偷來,我不過是站在墻頭沖墻外的小哥兒打了個招呼,他就把酒給我送來了?!?p>  她故意說得輕巧,謝北舜的目光卻慢慢變冷。

  只聽她聲音里透著譏諷:“不過男人似乎都一樣,我不過是衣服沒有系好,露了一下肩膀,他就暈頭轉(zhuǎn)向了……呵呵……”

  她自顧自地說著,似乎越說越開心,絲毫不在意身后那人此刻臉色有多難看。

  說著她還笑了起來:“那小哥說明日還要來,你說他還會不會帶酒過來?”

  下巴驟然一疼,疼得她忍不住抽氣,臉就被扣住下巴的那只手給扳過來,她抬眼,迎上他滿眼的怒火。

  謝北舜的雙眼漸漸發(fā)紅,他緊緊壓住她:“怎么?我每日做得還不夠?所以你寂寞得去勾引別人,嗯?是不是我應(yīng)該多做一點,讓你下不了床你才甘心?”

  謝寧一的雙眸登時收緊,她看著謝北舜,此時的他如同一頭發(fā)怒的獅子,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撕碎。

  她知道,她徹底惹惱了他,又想起那晚的掙扎,她緊緊盯住他,努力維持冷靜:“你放開我!”

  “我已經(jīng)說過!不要再對我提這樣的要求!”他幾乎是怒吼著喊出這句話,雙目中透露出受傷的意味。

  她心頭一顫,移開目光,繼而冷笑:“我只是你的玩物,這是你說的,你這么緊張做什么?莫不是你愛上我這個玩物了?哈!那還真是我北越長公主的榮幸呢!”

  她如此輕賤自己讓謝北舜的心抽疼,他終是松開她,翻身下床。

  走到門邊,他才冷聲道:“明日過后,你再也不是北越長公主了?!?p>  床上原本安安靜靜躺著的謝寧一猛然坐起身子,撐在床上的手緊緊絞住被子,還有一絲的顫抖,她的聲音頃刻間沙?。骸澳銈兊降滓鍪裁??”

  他沒有回頭看她,他怕看到她受傷脆弱的模樣讓他心軟,那樣他會忍不住抱她,安慰她,到頭來定然是自取其辱。

  “答案你不是早已經(jīng)知道了嗎?該來的總會來。”他說完這話,抬腳便往門外走。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你別高興太早!”謝寧一努力抓住一切機(jī)會安慰自己,父皇母后不會有事。

  謝北舜忽然笑了:“那又如何?我死了不正合你意?”

  謝寧一身體一僵,半晌沒再說出一句話,謝北舜一言不發(fā)的關(guān)上門離去。

  謝寧一低頭,抓住被子的手抖得厲害,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面前的被褥慢慢暈濕一片。

  漆黑沉靜的庭院中,冬夜的冰寒透骨,謝北舜卻渾然不覺地站了許久。

  流夜出現(xiàn)在他身后,沒有開口。

  “都部署好了?”他問。

  “是?!绷饕够卮穑骸爸皇牵麄儭?p>  夜色中,謝北舜的身影隱約透露出一絲清孤:“他們怎么說?”

  流夜嘆息道:“他們說,假作真時真亦假,該還的,總是要還的?!?p>  謝北舜皺眉,半晌不語,黑夜再度陷入沉寂,兩道人影也漸漸融入無邊的夜色,時間似乎靜止在這里。

  “那就按照他們的意思來吧。”

  冬天的黑夜總是來得特別早,皇宮的宮門也因此比往日早半個時辰便關(guān)上了。

  宮門之內(nèi)照常燃起一盞盞宮燈,一排一排照亮每一座亭臺樓閣,明明看起來繁華似錦,一聲暮鼓回蕩,無端地透出絲絲凄涼。

  偌大的乾元殿內(nèi),皇帝的皇后擺了一桌子筵席,卻只有丞相夫婦兩位賓客。

  大殿四周燈火通明,殿內(nèi)熏香淡然流轉(zhuǎn)。四個年近半百的人隨意地坐在一起,如同尋常百姓家一般,邊吃邊聊,一同回憶當(dāng)年舊事。

  “廣之啊!”謝疆宇率先開口,一手端著酒杯,一手?jǐn)堊$婋x彧的肩膀,正待開口說什么。

  一旁的墨玉兒卻是眼睛一瞪劈手奪下謝疆宇手中的酒杯,埋怨道:“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再喝酒,你都多大年紀(jì)了,怎的還跟孩子似的貪杯?”

  謝疆宇聞言討好地笑道:“好玉兒,今日朕高興,朕就喝幾口,絕不多喝!”

  墨玉兒不依,伸出手指頭戳一戳他的額頭:“你這是第幾次說了?哪一次做得數(shù)?休想哄我!”

  礙于有人在場,為了維持自己威嚴(yán)的形象謝疆宇只好不作糾纏,轉(zhuǎn)而奪過鐘離彧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仰頭大笑道:“還是廣之的酒好喝!哈哈!”

  墨玉兒見狀氣得不再理他,由著他同鐘離彧說話,轉(zhuǎn)頭一看,竟發(fā)現(xiàn)一旁的連蕓卻偷笑不已。

  墨玉兒一時羞窘,輕捶了她的肩膀一下,嗔道:“笑什么?”

  連蕓因為笑得厲害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墨玉兒連忙給她邊順氣邊斥責(zé)道:“你身體不好還這般愛笑,小心冷風(fēng)都吸進(jìn)肚子里,這罪可有你受的!”

  對面的鐘離彧目光在連蕓身上停留了一下,看到她沒事了才又聽謝疆宇說話。

  連蕓喘過一口氣后才道:“我是笑姐姐還是當(dāng)年的火性子,那時候陸姐姐就說,皇上這輩子遇到你算是栽了!這話果真不假,皇上可不就一輩子栽你手里了?為了你廢除三宮六院不說,還下令北越所有男子不得納妾,有小妾的也必須放走,當(dāng)時北越的男子的淚水怕是都能沖倒城墻了?!?p>  墨玉兒面色紅潤起來,想起當(dāng)年她便覺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jì),她由衷感嘆:“是啊,那時候我們?nèi)齻€多好。陸姐姐總是照顧我們,你整日在醫(yī)館忙活,我總是到處惹是生非,打遍西北大營無敵手……誰能想到,這一切會在我們一起來到京城那年全都變了?!?p>  連蕓淡然的罥煙眉微微蹙起,說不盡的惆悵:“那時陸姐姐說我們要一直好好的,誰料到,如今誰也不曾好好的,尤其是她,終究看錯了人?!?p>  墨玉兒握住連蕓的手,她想起陸采桑,想起她丟失的孩子,想起自己的孩子,笑得慘然:“到底是世事無常,誰又能總是一帆風(fēng)順呢?不過是早晚而已??!”

  那邊謝疆宇又斟了一杯酒,高聲對鐘離彧道:“廣之??!來來來,與朕一同干了這杯酒,也不枉我們當(dāng)年兄弟一場?。 ?p>  話音才落,卻聽門外有聲音傳來,門內(nèi)所有的人登時僵立在原地,面色嚴(yán)肅。

  “論起兄弟,怎可少了我呢?大哥二哥,臣弟來晚了!”

  

飄燈獨歸

宋代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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