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漢州國的史庫里,曾有一份被封存已久的絕密文件,里面隱晦地訴說了自紅月歷3758年發(fā)生在撒哈拉防區(qū)的一件詭秘事件:4月中旬,一場以王牌擊剎營和赤霄軍營為中心點的大火突然而起,頓時整個撒哈拉防區(qū)化作一片火海。更為詭異的是,這場大火不僅是把軍營內外燒得干干凈凈,就連所有的士兵馬匹駱駝都無一生還。根據(jù)觀察現(xiàn)場的焦尸判斷,所有的尸體身上存在明顯的刀傷或劍痕,就像是被數(shù)十萬人大軍頃刻碾壓劫掠后放火逃殺后的殘跡。但是此時最有可能作俑的敵對國金嵐大軍卻只有區(qū)區(qū)五萬兵力,且全都在邊境嚴防駐守。為避免造成恐慌,羅漢州國在第一時間封鎖消息并調遣兩萬兵力駐防。而此次事件也已代號火柴被密封進國家檔案管直到兩百年后才得以公開。
——《月痕志·山海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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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繼續(xù)肆虐,在撒哈拉上永不休止。
這里沒有尋常沙漠的駱駝商隊,只有駱駝的尸骨。
但是在今天,這里卻神奇地出現(xiàn)了一隊人,一大隊人。他們步履整齊卻都低垂著頭,他們身體健碩卻精神不振,他們服裝一致卻沒有一點的自豪感,歸屬感。
他們更像是被帶上刑場的死囚,一副無形的枷鎖已經(jīng)拷在了他們的手間足下,他們的靈魂已被命運死死地扼住咽喉。
除了兩個人,為這支隊伍帶來了一絲生氣。一個是站在最前面帶路的鬼魈,另一個就是拉不丟絲。他的眼神空洞而冷漠,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在這雙深褐色眼睛的瞳孔深處,似乎能看到一些微弱的紫紅色的光,里面閃爍著的殘暴和瘋狂似乎要掙脫出來擇人而噬。
耐心這種東西,會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時格外柔韌,而在做著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之時便很快消磨殆盡?,F(xiàn)在的這些士兵就是這樣,他們已經(jīng)在沙漠中走了六七個小時,卻還是見不得營地的蹤影。鐵虎在黃鼠的腦袋上拍了一把,
“你,去問問?!?p> “是?!?p> 黃鼠轉了轉滾圓的眼珠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面,彎著背諂媚道,“長官,還有多遠才能到營地啊?!?p> “營地?什么營地?”
“當然是大名鼎鼎的擊剎大營了啊?!?p> “誰說要去軍營了?”
“長官您別開玩笑了,不去軍營那咱們還能去哪啊?!惫眵剔D過了臉,一字一頓地對黃鼠說道,
“我像是和你開玩笑么?”
黃鼠不說話了,又小跑著回到隊伍中去,附在鐵虎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鐵虎原本鐵青的臉變得更加鐵青了。兩人站在原地沒有再移動一步,很快就落在了隊伍后面。其他士兵見兩人不動,也都紛紛回頭張望。鐵虎站定,用干澀的嗓子盡力大聲地喊到,“兄弟們別走了,咱們要去的根本不是軍營!”
“什么?”
眾人本來就有些懷疑,照理說軍營不營改駐扎在這樣的沙漠深處,因為不僅后勤供給是一個大問題,萬一遇上惡劣天氣也會讓所有人都處在孤立無援的地步。此時鐵虎關鍵的一嗓子更是吼醒了眾人,
“大家別再浪費體力了,跟我一起回去吧!”
“怎么回事?。俊?p> “為什么要來這鬼地方???難道真不是去軍營的?”
“就是啊。”
在語言的煽動下,這一百名士兵也開始憤憤不平起來。他們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士兵身份,更忘記了他們此行的緣由目的。在這里,只有人類最基本原始的生存利害關系。所有人都將目光盯向了鬼魈,看情況如果鬼魈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就算身為士官也絕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鬼魈終于轉過了頭,開口道,“不錯,我們去的確實不是擊剎營。確切地說,這里已經(jīng)是撒哈拉深處地帶?!?p> 這顯然不是眾人想要聽到的答案,怒火已經(jīng)點燃了每個人身上的那一根最致命的稻草,燎原般不斷飛舞蔓延開來,
“我們原本在軍營里待得好好的,現(xiàn)在你要讓我們死在這沙漠里?”
“沒錯,兄弟們,這人就是想讓我們死在這里?!?p> “我們走吧,回去吧!”
“就是,反正他一個人也攔不住我們!”
確實,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攔不住一百個人的。看著擁上來的士兵,鬼魈卻根本不為所動,心里甚至還有些不屑。就憑這些連大戰(zhàn)都未曾經(jīng)歷過的溫室里的士兵,是絕對無法奈何自己分毫的。但現(xiàn)在自己的目的是要選拔帶著這些士兵回營,把這些聽話的狗訓練成要人命的狼,而不是殺了他們。
“你們可以走。”
士兵們一時沒回過神來,他們萬想不到鬼魈會說出這樣的話,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所有想走的人,都可以走?!?p> 士兵們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畢竟這話是從鬼魈嘴里說出來的。如果自己這一百人強行動手,是可以殺死鬼魈然后逃跑的。但要是這樣做,這些人也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逃兵,通緝犯,這在羅漢州歷史上是從沒出現(xiàn)過的?,F(xiàn)在鬼魈親口應允,就等于是把所有責任都攬了過去,就算是追查起來,也和自己全無關系。頓時間,所有士兵的態(tài)度都放緩了下來,帶頭“起義”的鐵虎也開口大聲道,
“弟兄們,既然鬼魈長官都答應讓咱們回去了,那我們就走吧?!辫F虎心里滿是得意,畢竟這些權力是自己帶頭爭取而得來的。
“那我們就走吧!”
“走走走?!?p> 每個士兵都喜笑顏開,就像是被赦免死刑的犯人一樣。但是他們卻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回去的路
鐵虎滿臉笑容,環(huán)顧著四周地形,想要努力尋找回去的路。但他哪里知道,自己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到達這撒哈拉深處,都是因為有鬼魈帶著大家繞過了各種沙暴,流沙形成的危險區(qū)域。只有常年生活在沙漠之中,感受到沙漠災害可怕的人,才能體會到沙暴、流沙這些詞匯意味著什么。那已經(jīng)不是死亡能夠形容的了,那是消失,徹徹底底的人間蒸發(fā)!
鐵虎原本爬滿臉龐的笑容又漸漸收了回去,此時就連剛才士兵們踩下的成群腳印也都被風沙掩埋得干干凈凈。
看到這九十九個人如同過山車一般的表情,鬼魈這才邪魅地一笑,
“三天之內,只要能找到擊剎軍營位置所在的,都可免一死?!?p> 所有人都是面如死灰,低著頭癱坐在地上不動。他們到現(xiàn)在才真正意義上明白所謂的選拔是什么意思。原來從自己走出軍營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被囊括在鬼魈的計劃之內,雖然鬼魈早已提前聲明,但士兵們都絕不會想到選拔就會這樣毫無征兆的發(fā)生,進行著。
通不過的人,就得死。這話說的一點不錯,因為選拔這些士兵的不是人,而是自然。最公正,最殘酷的大自然!
“你們也別想著找回赤霄軍營。我已經(jīng)事先在軍營外十里布下?lián)魟x營的人,所有膽敢擅自回原來部隊的人,殺無赦!”
聽到這句話,帶頭反抗的鐵虎終于忍無可忍,從地上跳起揮著拳頭向鬼魈沖了過去。
若單論個人實在,鐵虎在軍營中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就連好多軍官也打不過他,都對他有幾分佩服。正因如此,鐵虎才得以在軍營里飛揚跋扈。但他忘了,這次自己對陣的是羅漢州撒哈拉邊防區(qū)王牌部隊擊剎營里的軍官。鬼魈看著像小山一般朝自己壓來的鐵虎一動不動,對于不能威脅到自己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動的,鬼魈又是不屑地笑了笑。
只有那些常年在戰(zhàn)場絕境拼殺的老兵才知道,這笑容意味著什么。
這笑容意味著自己是絕對的強者,意味著對敵人的極度不屑。
在鐵虎離自己還有兩米的時候,鬼魈終于動了。他已經(jīng)感覺到這個距離能對自己構成威脅,所以他動了。鬼魈把腳尖略微插入地面,接著一腳飛起帶起無數(shù)揚沙向鐵虎飛去。
原來鬼魈并不是覺得鐵虎能威脅到自己,而是因為在這樣的距離,自己有絕對的把握一擊制敵。
異物入眼,鐵虎的那雙拳頭也頓時失去了力量,身體趕忙矮下往右后方撤去。這是鐵虎幾次戰(zhàn)斗留下來的寶貴經(jīng)驗,在看不清對手動作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往右后方撤退,因為大多數(shù)人都習慣使右手,且右手力量都大于左手,這樣自己就算中招,也是被對方左手打中,可以在最大限度上減小受到的傷害。
“嘣!”
鬼魈左手一拳打在了肝上。鐵虎只覺一陣巨力傳來接著便飛了出去,沒想到鬼魈左手的力氣比自己右手還大!所幸身體壯實,周圍又都是柔軟的沙地,鐵虎雖失去了戰(zhàn)斗,內臟卻沒有受傷破裂。
“狗日的,居然玩陰的!”鐵虎躺在地上大聲嚎叫,顯得很不服氣。
“我再教你一個道理,”鬼魈彎腰拍了拍鞋面的沙塵,“在戰(zhàn)場上,只有活人和死人?!?p> 連帶頭的鐵虎都被打倒,所有士兵們也失去了精神支柱,都變回了自己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可笑模樣。只是在這里,勇氣已完全泯滅,而恐懼失望的部分則被無限放大。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之時,站在離鬼魈不遠的拉不丟絲突然轉身往后走去。
他要去哪?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