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半生瓜（番外：紀(jì)坤 Ⅳ ）

　　蕭將軍并不催促他，他此刻像是個看戲的人，惡趣味的看著紀(jì)坤在自己面前來回掙扎。

　　也許是終于想通了，紀(jì)坤在沉默一陣后，手上終于是有了動作。

　　扣子一顆顆解開，他的手緩慢而用力。眼睛也是緊閉著，眉頭緊促。

　　“還有里衣?！?p>　　原本禁閉的雙眼突然睜開，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蕭將軍，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不然這戲服襯得不如他好看?！?p>　　這個他，莫非就是指魏青衣？

　　紀(jì)坤心里狐疑，越發(fā)是想不明白這蕭將軍與魏青衣之間到底有什么糾葛。

　　前廳燈火通明，他一絲不掛的換著戲服。除卻手上有些曾經(jīng)干活受的傷，身上卻是白皙光滑的。

　　老天雖然讓他身世坎坷，但在外貌上對他還算的是有一分厚愛。

　　蕭將軍看的是有些迷眼，幻影之間幾乎是快將他和魏青衣重疊了。

　　“唱一段吧?！?p>　　他剛換好，便聽見了蕭將軍的話。只這話卻是讓他開始為難，他并不會唱戲啊。

　　“將軍，小人……小人并不會?！?p>　　“讓你唱你就唱！”

　　這一聲暴呵讓他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臉色也變得煞白。

　　此時的蕭將軍雙眼怒瞪著他，這神情幾乎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拖出去斃了。

　　他只能靠著那會在茶館聽曲的記憶，哼著相似的調(diào)，模仿著魏青衣身段。

　　“不對不對！你這感覺不對！”

　　蕭將軍拍案而起，快步走到他的身邊，拉起他的手便比劃開來。

　　他就像一尊提線木偶，不停的被人拉動著線繩，神情麻木的在那被蕭將軍指揮著，擺弄著。

　　“你看這手，得這樣?！笔拰④娬J(rèn)真的教著，左手扶著他的腰肢，右手捏著他的手。

　　他感到一絲別扭，不自然的想與他拉開距離。

　　“別動！”

　　蕭將軍此刻只覺得自己懷里的就是魏青衣，又好似透過魏青衣看到了另一個人，那個他至今也放不下的人。

　　客廳燈暗，氣氛尷尬而又迷幻。

　　他動作已停，只口中有些呢喃：“閆鑫……閆鑫……”

　　這個名字紀(jì)坤完全是沒有聽說過，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到：“將軍，閆鑫是誰？”

　　猛的一下，蕭將軍似乎是回過了神，神情復(fù)雜的放開他，腳步有些踉蹌。

　　“不該知道的就別問，你先回去吧?！闭f完便轉(zhuǎn)身上了樓，丟下他一人在那消化今晚的事。

　　那日后，幾乎每一天晚上，蕭將軍都會讓他換上戲服，模仿魏青衣唱戲。

　　剛開始蕭將軍還會耐著性子教他，可越到后面他的脾氣越發(fā)的暴躁，若是哪個動作不到位，他甚至?xí)帽拮映榇蛩?p>　　慢慢的，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

　　到底他不是魏青衣，也不是蕭將軍嘴里的閆鑫，哪怕那藥能改了他的聲音，能讓他身子盈盈一握，他終究還是紀(jì)坤，不是任何人。

　　那一日，蕭將軍又一次發(fā)怒了，僅僅只是因為那游園驚夢的唱詞他沒有記住。

　　皮鞭落下，他笑的殘忍：“當(dāng)初若不是你母親說你像魏青衣，我又如何會讓你進(jìn)將軍府。呵，現(xiàn)在看來，你連他一根手指也比不上?！?p>　　他疼的咬著唇，可思維卻是清醒的。

　　母親？他的母親不該已經(jīng)葬在那大火里了嗎？如何會碰到蕭將軍？

　　許是見他眼里有驚愕，蕭將軍心里產(chǎn)生了一絲折磨人后的快感，他惡趣味的說到：“你還不知道吧？你的母親，是姜家的二少奶奶。”

　　“姜家二少奶奶？”他忍著疼痛，坐了起來。

　　“你若是唱好了游園驚夢，我就告訴你故事的原委?！笔拰④姾谜韵镜目吭谏嘲l(fā)上，手握長鞭，說的輕巧。

　　為了這句話，他沒日沒夜的連著那曲，哪怕嗓子疼也在所不惜。

　　蕭將軍似乎是愛上了折磨他的滋味，以往不過是唱曲沒唱好會挨打，到后來便是他找著茬子折磨他。

　　他都一一忍下了，為了紀(jì)嬈，為了生母的秘密，為了他自己。

　　可蕭將軍就是見不得他這要強(qiáng)的樣子，這樣子像極了當(dāng)初拒絕他的魏青衣，也像極了曾經(jīng)的閆鑫。

　　果然他如同他生母所說的那般像魏青衣，只這像的讓他厭惡。

　　他變著法的折磨他。

　　從鞭刑，到針扎，最后甚至是讓別人來侮辱。

　　一件一件都是為了摧垮紀(jì)坤的心，他將對魏青衣與閆鑫的恨一同發(fā)泄在他的身上。

　　那種求而不得的恨。

　　然而紀(jì)坤終究還是沒有從蕭將軍的嘴里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在這一天天的摧殘中，他迷失了，彷徨了，也變得怯懦了。

　　他只能將希望寄托于那首戲曲上，私心的幻想著，若是哪日他能完整的唱出，興許蕭將軍會放過他。

　　可這一切真的不過是妄想。

　　那日他滿腹信心的告訴蕭將軍，說曲子已經(jīng)記牢，卻不料被人使了絆子。

　　不知道是誰，在他的鞋里面放了釘子，又在那件戲服上別了許多針。

　　那釘子扎傷了他的腳，那些針讓他全身都疼痛難忍。

　　最后，別扭的身段終于惹怒了蕭將軍。

　　蕭將軍以為他是故意欺騙了他，故意以此來報復(fù)他，居然不問緣由便生生的將他打死，隨后拂袖而去。

　　滿屋寂靜，沒有人來為他求情，他的哀嚎響徹將軍府，透過屋檐，漫向夜空。

　　只他心里還有念想在，不僅僅是他那未見過面的生母，還有對紀(jì)嬈的不放心。

　　他不愿就這么走，不愿帶著不甘心輪回下一世。

　　冥冥中一股白煙籠罩，他恍惚之間看見了前方不遠(yuǎn)處的燈籠，那燈籠照著的，便是“沉香閣”。

　　“為何不走？”問話的姑娘神色淡漠，手上繡針未停，那眼角的淚痣?yún)s閃著妖嬈的光，讓人挪不開眼。

　　“我……我放不下?！彼剜?。

　　“放不下什么？”

　　“放不下很多……”

　　姑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后將繡針擱在桌子上，淡淡開口：“去見見她吧，她還等著你歸家呢?！?p>　　手一揮，他的身影漸漸淡去，只覺得頭暈，他便站在了家門口。

　　紀(jì)嬈正驚喜的望著他，大聲問著：“哥！怎么突然回來了?！?p>　　他迷茫的望著眼前，卻無比懷念：“嗯，回來了。”

　　「半生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