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同生（一）

　　姜家此刻已是亂成了一鍋粥，沉香來到大門口時，便看見一臉焦急的姜家二少奶奶溫諾和滿臉鐵青的姜家當(dāng)家主人姜啟政。

　　這姜家雖然是做生意的，但因著和軍閥有瓜葛，在這亂世中倒是也掙得個盆滿缽滿。

　　“沉香姑娘，救救吾兒吧！”還未進(jìn)門，溫諾便是哀求起了她。

　　她心里有了些許厭惡，但仍然好脾氣的問到：“少爺是出了什么事？”

　　還未等溫諾回答，姜啟政便冷冰冰的說到：“還不是那個賤女人！”

　　見她狐疑，溫諾趕忙解釋到：“是……犬子喜歡上的一個姑娘?！?p>　　許是姜啟政對那姑娘確實(shí)是頗有些偏見，只對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便拂袖而去，留下她與一臉尷尬的溫諾。

　　“可否問一下，令公子究竟……”

　　“哎，姑娘隨我來?！?p>　　溫諾的臉上顯得是難以啟齒，只拉著她快步向后院走去。

　　“老爺頗有些念舊，這別的大戶人家都已經(jīng)換了小洋樓了，但老爺還是偏愛這院宅?！?p>　　也許是怕她尷尬，溫諾一路撿著話說，穿過回廊，經(jīng)過花園，這嘴就是沒停過。

　　可偏偏卻只字不提姜家少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更是連名字都沒告訴她。

　　她卻是皺著眉頭，心里浮現(xiàn)出一絲不安。

　　這宅子里的味道實(shí)在渾濁的緊，怕是這次事有蹊蹺。

　　一路彎彎繞繞，原來姜家少爺?shù)脑鹤釉谧罾锩?，這藏著掖著的，怎么都不像是老來得子的待遇。

　　“姑娘，一會看到的事，還請莫要對外聲張?！睖刂Z一臉的不放心，再三叮囑。

　　她點(diǎn)點(diǎn)頭：“那是自然?！?p>　　房門推開，屋里昏暗無光。

　　只隱約在梳妝臺前有一個身影，那身影屬實(shí)曼妙清麗，怎么看也不像是個男兒身。

　　“我的兒啊，我把沉香姑娘帶來了。你……”

　　“出去！”

　　溫諾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記嬌脆的聲音給打斷，她心里一驚，莫非這姜家少爺其實(shí)是個女兒身？

　　“兒啊，你這樣要為娘的如何是好啊?！睖刂Z倒是在一旁苦口婆心起來。

　　“你現(xiàn)在這樣子，誰還信你是姜家少爺，要不是你那日病后就這般，你父親早就趕你出去了?！?p>　　她冷眼在一旁看著溫諾，心里不由嗤笑。

　　果然師父說的不錯，這人啊，都是撿著對自己有利的。

　　若不是這姜家少爺是她后半生的依靠，若是她此刻還有一個兒子，也許她根本不會去沉香閣。

　　“姑娘，犬子名叫姜旌，就是因?yàn)檎J(rèn)識了百樂門的阮晴溪才變成這副樣子，還請姑娘讓犬子回到原來?！?p>　　溫諾避重就輕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便退了出去。看樣子也是怕被姜旌恨上，不過瞧著眼前的情況，只怕這母子情早就出現(xiàn)裂痕了。

　　“我知道你。”

　　姜旌站起身來到桌子前，將那煤油燈點(diǎn)燃，隨后抬眼望向她。

　　她心里覺得奇特，于是也坐了下來，像是與老友閑聊一般問到：“哦？姜公子從何處知道的？”

　　他卻并沒有回答，只定定的望著她，語氣堅定的說到：“姜某覺得現(xiàn)在這樣很好，還望姑娘成全。”

　　這倒是奇了。

　　她受人之托來如人愿，然而面前之人的愿望卻與這委托相左，好奇心被勾起，她笑著說到：“你可知我沉香閣的規(guī)矩？”

　　“自然知道，但請姑娘聽我這原委，再來做決定吧?！?p>　　眼前的姜公子笑的妖嬈，若不是知道他是男子，只怕就這皮囊，便會被求娶的人踏破了門檻。

　　“我原本不長這樣，只不過現(xiàn)在的樣貌，是晴溪的樣子?！?p>　　他緩緩開口，憶起了過往。

　　在這亂世中，他已經(jīng)算是幸運(yùn)的了。出生在姜家，不愁吃不愁穿，不用為活著而活。

　　姜家老來得子，對于他的到來，除了大夫人以外，其他人都是歡喜的。

　　特別是他的母親，溫諾。

　　在他的印象中，母親是個隨和的人。對他幾乎是千依百順，只要他好好的，她就會開心，他一直以為是這樣的。

　　與別的富家公子一樣，他們會相邀聚會，會玩玩洋槍，偶爾還會和那些個洋人私下鬼混。這些在他看來都是身份的象征，他樂此不疲。

　　與他關(guān)系最好的當(dāng)屬齊公子。

　　齊家與姜家一樣，都是做生意發(fā)家的，亂世之中發(fā)橫財，面里心里一般黑。

　　說不上是同流合污，但到底也算是不干不凈。

　　父親對他與誰交好沒有太多的要求，但唯獨(dú)對他的另一半?yún)s是嚴(yán)格的。

　　在父親眼里，妻子對于他來說，便是對家族有利的工具。

　　要么生育，要么商場互利。

　　而生育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行的，作為姜家唯一的男子，哪怕是為了生育，那也得是身家過得去的。

　　而悲劇的起因，便是從這里開始。

　　因著與齊公子交好，所以他們之間幾乎所有的秘密都是共享的，哪怕是齊公子要求娶慕落白，他也是比當(dāng)事人先一步知道。

　　“好你個渾小子，倒是被你先下手了，聽說這慕司令的千金長得可人的緊?！?p>　　那日在棋牌桌上，他一邊打著竹骨麻將，一邊打趣齊公子。

　　桌上的另外兩個是他們的馬仔，唯他們馬首是瞻，這會也是跟著起哄，那氣氛直叫一個熱鬧。

　　“慕落白長得是漂亮，不然我也不會為了娶她去撈她那個光桿爹了?！饼R公子笑的輕蔑，手里的牌不停地?fù)Q著位置。

　　“看不出你還是個風(fēng)流少爺啊?！?p>　　眾人哄笑，齊公子卻并不以為意，只打著麻將嘴里不停：“這美人自然是要配我這樣的公子哥啊，難不成還美了那些個窮酸貨？哎哎，碰！”

　　一邊說著還一邊盯著桌上出的牌，那話說的果然是一派行云流水。

　　“那顧小姐怎么辦？”其中一個馬仔問到。

　　要說這麻將打的也是個形式，統(tǒng)共四個人，兩個馬仔，兩個老板，這明晃晃的就是在喂牌。

　　“瀾梔啊……干你什么事，叫你多嘴！胡了！拿錢來！”

　　那人立馬鬼哭狼嚎，直到自己這嘴多事，假惺惺的落幾滴貓兒淚，不甘不愿的從褲兜里掏出了一些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