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杜凌晗的話,這位韓先生倒是癟了癟嘴,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音,纖長的手指輕撫額頭,不是那種生意場上的奸笑,也并非那種自信的胸有成竹,更像是一個孩子得到了某樣期盼已久的禮物,反而覺得這一笑很是單純簡單,杜凌晗不自覺的低了一下頭,再抬起頭的時候韓先生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紳士風(fēng)。
“韓先生,你剛剛的笑容里似乎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杜凌晗也隨之開口一笑。
“只是對你的遭遇表示理解,是不是寶璐有難為你?”
“韓先生認(rèn)識寶璐姐姐?啊,也對,寶璐姐姐的外貌說是傾國傾城都不為過,上海灘怕是沒有人不知道吧?!?p> “當(dāng)然,上海灘可能沒有人不知道寶璐,不過,卻未必是因為長得漂亮,寶璐其實……很好,放心吧,周老板經(jīng)營明月劇場多年了,上海灘的各類歌舞廳層出不窮,周老板還能保證明月劇場屹立不倒,自然不是凡人,你是杜啟庭先生的女兒,昆曲兒唱的又是那么正宗,周老板才不會放過這么一個好機會呢,估么著是想要搞個大的噱頭也未可知啊,況且這所有唱曲兒的不管好壞在明月劇場都要打一段時間的醬油,才能真的上臺,這不是沒人跟你說過而已?!?p> 韓先生這一下說了太多的話,似乎也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杜凌晗必須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仔細(xì)的分析,不過字面上的意思貌似是好的。
“我叫韓靖之,在上海灘經(jīng)營一家船務(wù)公司,為了彌補弄臟你裙子的過失,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到靖洋船務(wù)公司來找我,不過在別人面錢,你還是稱呼我韓先生吧,對你我都好。我就不送你回去了,這樣對你不好,等你正式上臺了,我會常去明月劇場的?!?p> “哦,謝謝韓先生?!?p> 韓先生離去之后,杜凌晗站在那里發(fā)呆了許久,才慢慢的走回家,上海灘這樣的地方,即使是三更半夜,街上也是偶有行人,三三兩兩,杜凌晗看著每一個晚歸的人,面容上盡顯百態(tài),有光鮮靚麗的,也有衣衫襤褸的,在這么一個每分鐘都要花錢的地方,留在這里的人也是各有心思,杜凌晗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疲憊,但是似乎也不算是最可憐的。
“我回來了!”
“回來了啊,今天怎么這么晚啊?”
推開門,曼寧正站在鏡子面前試著一身又一身的衣服,各種花色、各種工藝,看上去似乎就是大把的銀錢鋪在床上,又亮又刺眼。曼寧回過頭看了杜凌晗一眼,一臉的生無可戀,不由得瞥了一下。
“誒,想什么呢,問你呢,怎么這么晚啊,要吃點東西嗎?對了,來看看這些衣服,好看不?”
“吃飯就不用了,我吃過了回來的,不過,曼寧姐,你這是把上海灘的成衣鋪都給打劫了吧?!?p> “我還需要打劫么?這些可都是工作服,是別人送的?!?p> “工作服,什么意思啊?”
“傻丫頭,前兩天我不是跟你說過認(rèn)識了一個小姑娘嗎,她介紹我去了上海灘最大的歌舞廳,前天我去唱了歌兒,今天就算是第一天工作吧,這上海灘的有錢人啊,都喜歡新鮮的,況且我這么風(fēng)情萬種,有人肯往我身上花錢不是很正常么?!?p> “柳青橙?她為什么要幫你?。俊?p> “我們倆是朋友啊……呃……目前來講是朋友,反正我今天正式上臺唱歌兒了,老板很滿意,估計過不了多久,我還有可能會成為上海灘的大明星呢,就是那種街上掛滿了我的圖片,然后所有人見到我都排隊獻(xiàn)花的那種。”
杜凌晗聽見曼寧這么說,心里立刻就決堤了,曼寧第一天去就上臺唱歌了,自己這都在明月劇場報道了好幾天了,還只能在臺下轉(zhuǎn)悠呢,不由得嘴就咧開了,趴在床上要死要活,曼寧看著一臉懵圈,不明所以回過頭又繼續(xù)欣賞那些好看的衣服。
隨后的幾天,杜凌晗雖然都在明月劇場的后臺打醬油,但是至少心里上平靜多了,這幾日也沒有遇到被寶璐教育的情況,當(dāng)然也不排除杜凌晗這幾日都是繞著寶璐走的。不過也有不幸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杜凌晗抬頭便看見寶璐踩著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了過來,視線卻是一直聚焦在杜凌晗身上,杜凌晗很想躲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寶璐的注視下竟然挪不開腳。
“明月劇場花出去的錢,從來都不能打水漂,所以,上了這條船就千萬別想著下船了,否則,后果會很嚴(yán)重?!?p> “啊?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啊……我不太懂……”
“很簡單,就是能走的時候不走,那你就走不了了,周老板看重了你的價值,所以該有的噱頭都會有,所以,你可千萬別在臺上掉鏈子,這兩日好好養(yǎng)養(yǎng),就算不能一鳴驚人,也別砸了自己的飯碗?!?p> 杜凌晗這邊點頭哈腰的賠著笑,寶璐卻完全不吃這一套,隨手將手中的報紙甩在了杜凌晗的身上,然后又扭著風(fēng)情萬種的步伐離開了,杜凌晗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真心覺得可惜了這么一副好皮囊。
聳了聳肩,打開報紙的那一刻,真的是嚇了一大跳,這是一份今日晨間發(fā)行的申報,頭條版塊上大大的寫著幾個字——明月劇場誠邀杜啟庭后人進行昆曲演繹,再看內(nèi)容寫的更是過分,說是明月劇場費盡全力尋到了杜啟庭的后人,三顧茅廬,誠心邀約,就是為了曲藝大師的傳承什么的,反正就是做足了新聞,賺足了眼球,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杜凌晗真的是一肚子的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了,這上面除了父親真的是杜啟庭,其余一句真話都沒有,什么三顧茅廬、誠心邀約,分明就是杜凌晗自己找上門的,杜撰新聞這種事情就算在權(quán)威的報紙都不可避免,現(xiàn)在似乎有點明白了寶璐的話,還真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