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七
第三天中午,武嫣然讓強(qiáng)子轉(zhuǎn)交給趙劍波一封信。當(dāng)趙劍波讀到這封信時,她已經(jīng)在火車站了。
我回家了。我懂得,你是真心地愛我。所以才會這么的戀戀不舍。可是,我們的緣分沒有想得那么長。老天也算公平,讓我們相愛過。算了吧,該放手就放手吧。別再為難你自己了。
我一走,你會回到以前的生活軌道中。一切會變淡的,會成為被忘記的過去。我只是你生命中一顆一現(xiàn)的曇花,一個匆匆的過客而已。一切就當(dāng)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吧。
祝好運(yùn)!
武嫣然
信紙的背面還有一行字,翻過來。上面寫著:“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我還想再叫你一聲‘大勇哥’?!倍潭痰囊恍凶?,被淚水浸濕,字跡模糊不清。他緊緊地攥著拳頭,站在桌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痛苦地握著這封信,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一切都隨風(fēng)而散了嗎?他在心里呼喚著:“嫣然,你就這么狠心丟下我?獨(dú)自漂流而去,你在哪兒?”
趙劍波匆忙叫來陳康和強(qiáng)子問:“你們還知道些什么?”強(qiáng)子搖著頭說:“中午,嫣然姐給我信的時候,我覺得她有點(diǎn)怪。臉上的表情,特別冷。這個詞好像不妥?!标惪嫡f:“平靜,冷淡,淡定?”“就這個意思吧。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壁w劍波瞧瞧陳康。陳康搖搖頭,突然想起什么說:“對了,趙總你應(yīng)詢問一下,跟嫣然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她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
趙劍波拍一下頭,自責(zé)地說:“對呀!我暈了頭!可是她早回去了,電話號碼不知道變沒有?”拿過電話薄翻找關(guān)琳琳的號碼。強(qiáng)子說:“試試吧,說不定沒變呢?!?p> 趙劍波心急地已經(jīng)把電話拔出去,忐忑不安地祈禱著?!班洁??????”響了一會兒,沒人接。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有變。趙劍波又重新?lián)艹觯聪旅馓徭I,心像打鼓一樣的亂跳著。
“喂,請問哪位?”電話里傳來女孩子的聲音?!笆橇樟諉幔课沂勤w劍波?!币贿吀兄x著老天爺,“趙總呀,您是問嫣然的事吧?嫣然告訴我了。您別急,聽我慢慢說?!壁w劍波松口氣說:“好,你慢慢說。”指指沙發(fā),示意陳康和強(qiáng)子坐下。
“事情是這樣的。嫣然十四歲剛考上高中時,她爸爸病了。她哥哥讀高二,十六歲。從那年起,她哥哥輟學(xué)開始掙錢養(yǎng)家,供她讀書。聽嫣然說她哥哥成績非常好。高一結(jié)束時,考全年級第三名。大二時,她爸爸過世了。還欠下不少外債。今年,她哥哥也二十五六歲了吧。在農(nóng)村已經(jīng)是大齡青年。沒有能力蓋房子,送彩禮。嫣然覺得虧欠哥哥太多,學(xué)業(yè)、前途、青春和婚姻。早一個多月吧,老家有個叫魯兵的和她哥哥是高中同學(xué),早就暗戀嫣然。好像是包建筑工程的。魯兵上門提親,承諾嫣然的媽媽,只有答應(yīng)他和嫣然的婚事。她哥哥的房子和婚事,魯兵全包。還承諾給嫣然聯(lián)系一個正式的工作?!?p> 趙劍波驚嚇地跌坐在椅子上:“啊!有這樣的事?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嫣然為什么從沒有和我提過?”他終于明白,嫣然奇怪的話和舉動。非常懊惱自己曾經(jīng)說的話。在她最傷心,最難抉擇的時候,卻總在吼她。臨走前的那天,跑到戶外凍了一整天。她用這種方式向自己作永遠(yuǎn)的告別。嫣然,我鐘愛的人,我怎么才能保護(hù)好你?回來吧。
關(guān)琳琳了解嫣然的處境和處事的態(tài)度:“趙總,嫣然的脾氣,您不了解嗎?她會對您說這些事嗎?再加上你家里的阻力。她曾經(jīng)和我說,已經(jīng)選擇了魯兵。要讓哥哥的事盡早辦好,不管您的家人同意與否?她不會扔下哥哥不管的?!壁w劍波生氣地說:“這是什么邏輯?”
關(guān)琳琳非常同情嫣然:“趙總,您別生氣。對于兩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來說,攤上著比天還大的難事。真難為他們兄妹倆。這才是人間的真情。我一直沒有換號碼,是在等您。我想讓你們倆在一起,白頭到老。這是她第一次感情,她很愛你。趙總,您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趙劍波吞咽一下,喉結(jié)蠕動著,平復(fù)難過的心情說:“我會的。真的很感謝你。你聽嫣然講過農(nóng)村蓋房子,送彩禮,要花多少錢嗎?”關(guān)琳琳想一下說:“農(nóng)村都差不多,十幾萬蓋房子,還有幾萬塊錢的彩禮什么的。大約需要二十萬出頭吧。趙總,嫣然真的是一個值得你一生一世用心去愛的人。只是眼前的困難太大。”
趙劍波心里有數(shù)地說:“我知道了,琳琳很感謝你!我祝福你順心,事事稱意!”關(guān)琳琳客氣地說:“謝謝趙總。我把我的新號發(fā)到您手機(jī)上,有事聯(lián)系我。沒有別的事,咱們就這樣吧?!壁w劍波感激琳琳的有心:“謝謝你,琳琳。”“不客氣,趙總。再見?!薄霸僖??!?p> 趙劍波抬頭看看陳康和強(qiáng)子。他倆不約而同地問:“下面該怎么辦?”趙劍波下定決心,打定主意。誰也阻擋不了,他要娶回嫣然?!白费?!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來。”“陳康上網(wǎng)查查火車?!币贿叿愿?,一邊點(diǎn)燃一根煙。強(qiáng)子問:“坐火車去?”“不是,咱們坐飛機(jī)。查查嫣然會是什么時間點(diǎn)?!标惪堤嵝颜f:“趙總,你又糊涂了。打一個電話。問一下嫣然幾點(diǎn),到哪兒下車,不就得了嘛!”趙劍波安排著事情:“是??!急暈了頭。陳康你定三張機(jī)票。然后叫老常和小丁開車趕到鄭州火車站找咱們。”“現(xiàn)在嗎?”陳康問?!皩?,現(xiàn)在就讓他們出發(fā),路上注意安全?!?p> 晚上十一點(diǎn)多的時候,他們?nèi)粟s到鄭州火車站。夜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人們操著不同的地方口音。打聽好火車站的出口,才夜里十二點(diǎn)。在賓館休息下來。
第二天凌晨五點(diǎn)鐘,趙劍波起來。洗漱好,坐在椅子上,看著陳康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他們。一邊注意著時間,一邊想著心事。時間終于捱到六點(diǎn)。把他們倆叫起來,簡單地洗漱一下,穿上準(zhǔn)備的棉衣,火車站出口處等待著。冬天的清晨特別的冷。天還沒有亮,大街上早已人頭攢動。三個人各自守在出口處。
火車上人特別多,走廊上擠滿了人。前半夜,武嫣然沒有睡意,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不斷地有人碰到。后半夜實(shí)在太困,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吵鬧聲中被驚醒。乘務(wù)員正在報站:“鄭州車站到了?!?p> 武嫣然拉著行李箱,走下車,惆悵了。昨天還和他在一起說話吃飯,今天就天涯各一方。“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笔朗聼o常,從此難以相見。多希望他在匆匆的人群中,舉著手叫:“嫣然。”可全是陌生的面孔。驀然回首,身后已空無一人。此時此刻好想看見他。過了驗(yàn)票口,武嫣然踏上出站的電梯??煲郊遥磺惺虑?,該如何去面對?電扶梯慢慢地升高,趙劍波站在幾步遠(yuǎn)的出口處,焦急地向里張望著。她怎么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走下電梯,驚詫地愣了十幾秒鐘,一臉的疑惑。
趙劍波在人群中尋覓到她,只見她一臉詫異看著自己。他眼睛含笑地看著她,立在原地沒有動。她慢吞吞地走上前問:“請問,你是誰?”趙劍波一本正經(jīng)地答:“我姓趙,叫大勇哥,一天沒見,就不認(rèn)識了!”她驚得杏眼圓瞪著道:“我怎么相信是你呢?你怎么會在這兒?”趙劍波反問她:“你說呢?”她的嘴角掠過一抹笑意道:“我怎么知道?”他一手拉過行李箱,一手摟著她說:“專門等你呢!”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專門等我?什么意思?”嫣然驚訝的表情,趙劍波笑了:“你逃得掉嗎?嫣然?!彼孪胫f:“在這兒和我道別嗎?這又何必呢,好聚好散?!壁w劍波急了:“說什么呢,你?以后不許說‘散’這個字。我跟你回家,向你求婚去?!蔽滏倘辉俣润@愕道:“求婚?”“是的?!壁w劍波緊緊地盯著她。她瞇著迷人的雙眸,沉思一下,為難地說:“你還是別去了?!薄盀槭裁??我有爭取的權(quán)利?!壁w劍波爭辯道。武嫣然遲疑地說:“很麻煩的,我們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我??????”趙劍波打斷她的話:“你什么也別說了,我都知道。嫣然,你不要擔(dān)心害怕。什么事情都交給我,好嗎?相信我?!彼苫蟛唤獾攸c(diǎn)點(diǎn)頭,兩只胳膊圈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里。
中午時分,老常和小丁趕到,把車交給趙劍波,坐火車回家。陳康開車往嫣然家趕。強(qiáng)子坐在副駕上,摸摸這看看那,羨慕地說:“我什么時候也能有一部車?”陳康調(diào)侃道:“等你娶了媳婦,有了孩子,有車?yán)麄兌碉L(fēng)?!睆?qiáng)子撇著嘴說:“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我媳婦還不知道在哪兒上幼兒園呢?”他們倆的談話把嫣然逗得咯咯直樂?!袄习?,這車的空間這么大?”強(qiáng)子往前探著身子說。趙劍波笑著說:“這車空間我還嫌小呢?趕明兒我、嫣然、倆孩子、再加上我爸媽。六個人,怕坐不下呢!”“趙總,你怎么總想要倆孩子,政策可不允許喲?!标惪到涌诘?。“我不管,就想要倆孩子?!壁w劍波伸手抓住嫣然的手。嫣然躲閃不及,被他抓緊。武嫣然微紅著臉,抽出被趙劍波緊握的手,擰他一下?!鞍?,疼。”趙劍波夸張地叫喊?!版倘唤悴缓靡馑剂??!睆?qiáng)子轉(zhuǎn)向后面說。嫣然害羞地說:“你們干什么?不理你們了。”大伙笑話起她來。
他們趕到縣城時,天暗下來。趙劍波決定不回村里,先住下。準(zhǔn)備一些禮物,明天一早回。武嫣然近鄉(xiāng)心怯,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趙劍波,咱們像大部隊一樣,我怎么開口解釋,我有點(diǎn)怕?!壁w劍波安慰地說:“你什么都不用管,跟著我就行?!标惪狄舱f:“嫣然,你放心,我們?nèi)齻€呢,肯定能辦成這件事?!睆?qiáng)子擼起袖子,擺開架勢說:“姐,放心。我們?nèi)齻€大老爺們,搶也要把你搶回來?!蔽滏倘贿肿煨α诵?,依然惴惴不安的。
翌日清晨,準(zhǔn)備妥當(dāng)。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家門口。四個人下車,走進(jìn)院子里。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五間青磚小瓦的正房,兩間東廂房,破舊的老屋已有許久的年頭。老屋在寒風(fēng)中呻吟著。東廂房南邊的圈里養(yǎng)著雞、鴨、鵝?!班膏??????”“嘎嘎?????”“昂昂??????”小動物們熱鬧的吃著食,叫著。圈里的豬羊“哼哼??????”“咩咩??????”悠閑地叫著吃食,吃草。剩余的一點(diǎn)兒地方種著菠菜、香菜和蒜苗。還有幾顆光禿著枝杈的果樹。既整潔又井然有序。
“媽,媽……”武嫣然叫著,往里走。媽媽應(yīng)聲從屋里出來,“是嫣然回來了嗎?”武嫣然回應(yīng)著:“是的?!编嵕w方站在門口,看見院子里的幾個陌生人,忙問:“嫣然這是什么人?怎么到咱家來了?”她挽住媽媽說:“媽,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來玩的。”鄭緒方奇怪地重復(fù)一下:“你的朋友?來玩的?”
武嫣然給他們介紹之后。鄭緒方和嫣然忙著招呼大家進(jìn)屋。屋里沒有暖氣,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屋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一張長條案,一個柜子,暗黃色的漆掉得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上面擺著暖水壺和茶具。兩張實(shí)木的棗紅色的長沙發(fā)椅,中間一個長茶幾。收拾的很干凈,客廳東西兩邊是兩個房間。鄭緒方招呼大家坐下,一人沏一缸茶水說:“多冷??!大家暖暖手吧?!薄鞍⒁?,您不用客氣?!壁w劍波接過來茶缸,偷偷地打量著她。只見她五官端正,但是憔悴而又滄桑,年輕時一定很漂亮。嫣然長得很像媽媽。武嫣然問:“媽,我哥呢?干活去了?”鄭緒方猜測著說:“你哥沒去干活,下地看莊稼了吧?我去找他?!苯庀聡雇庾?。
大家無聊地坐著。趙劍波暖著手喝口水問:“嫣然,哪兒是你的閨房?能讓我們參觀參觀嗎?”嫣然介紹說:“西邊這間我住,東邊的我媽媽住。廚房南邊的小屋,我哥哥住。東邊那兩間裝糧食和農(nóng)具什么的。”大伙進(jìn)來參觀她的臥室。
房間正中是一張沒有被褥的空木板床。床頭旁一張大書桌,上面擺滿書。桌前一把掉漆的椅子。書桌南邊是一個衣柜。屋里的陳設(shè)僅此而已。書桌上端的墻上,貼一幅橫幅的隸書書法作品:劍膽琴心。好大氣呀!趙劍波心中暗暗地贊嘆。后面的落款:武嫣然書于乙酉年初春。趙劍波好奇地:“你寫的?乙酉年是哪一年?”武嫣然掩口胡盧道:“是的,寫著玩的。別笑話我。乙酉年是去年?!贝差^的墻上有一幅豎的楷書作品:王之渙的《登鸛雀樓》,字寫得雋秀。床尾的墻上行書寫的一大張,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全文行云流水一般,一氣呵成。落款:武嫣然書于乙酉年初春。都是一張白紙,沒有裝裱。趙劍波驚奇地說:“全是你寫的呀!真不錯。”陳康也嘖嘖稱贊:“嫣然的字寫得這么好!”強(qiáng)子外行地光看,不說話。
武嫣然羞澀地說:“寫得不好,我爸爸和哥哥寫得才好呢。他們從不把寫得東西貼在墻上。只有我臭顯擺。”趙劍波望著墻上書法作品,喃喃地念著句子,心里贊嘆著。他倚著書桌,順手拿起一本來《中國二十四史》,里面圈圈點(diǎn)點(diǎn),寫滿了字。讀書人的感悟和評價,細(xì)細(xì)地看幾頁評語,有的見解竟然很獨(dú)到,還很深刻。他更驚訝了!一一翻過,《大學(xué)》、《中庸》、《論語》……幾本英文書籍也圈圈劃劃的。幾本古今中外名著,也是讀得很細(xì)。寒傖的陋室,在書墨的清香中,不但沒有覺得簡陋,反而需仰視??鬃釉疲骸昂温??”
鄭緒方在地里找到兒子,站在地頭大聲說:“思遠(yuǎn),思遠(yuǎn)。嫣然回來了,還領(lǐng)回幾個人來,說是朋友?!蔽渌歼h(yuǎn)轉(zhuǎn)回頭問:“男的嗎?”媽媽心里犯嘀咕地說:“是?!蔽渌歼h(yuǎn)放下活兒,拍拍手上的泥說:“回去看看吧?!彼行┟靼琢?。
武思遠(yuǎn)回到家,洗干凈臉和手,換一身整潔的衣服。趙劍波看到武思遠(yuǎn)時,吃了一驚。小伙子長得真英俊,高挑勻稱的身材,透著質(zhì)樸的氣質(zhì)。如果好好裝扮一下,自己圈子里的人全部會給比下去。武嫣然給大家一一介紹,哥哥和他們握手問好。媽媽又每人倒上一缸熱水。到廚房,準(zhǔn)備午飯。殺兩只雞,在煤火爐上文火慢慢地?zé)踔?。蒸著饅頭,不清楚閨女為什么會領(lǐng)這么多男孩子回家??偛粫悄信笥寻桑靠墒擎倘粵]有說起過呀。她答應(yīng)魯兵的事和兒子的婚事怎么辦?琢磨不透,她無奈地?fù)u搖頭。
武嫣然陪大家聊天,四位男士東拉西扯地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她起身到廚房幫媽媽做飯。鄭緒方拿出家里所有的好東西,招待陌生的客人。燉一大盆雞;一盤雞蛋炒蒜黃;一盤回鍋肉炒蒜苗;一盤肉絲炒木耳;一盤流油的咸鴨蛋;一盤醋溜白菜絲。色、香、味俱佳的家常菜,熱氣騰騰地端上桌。
武思遠(yuǎn)要去村里的小賣部買酒。趙劍波攔住說:“我們帶酒了,不用去買?!标惪的贸鰞善课寮Z液。趙劍波給每個人斟滿。鄭緒方把洗干凈的新筷子送過來。趙劍波連忙站起來說:“阿姨,您來一塊吃吧?!编嵕w方擺著手說:“你們快點(diǎn)吃吧,天冷涼得快?!被貜N房繼續(xù)做飯?!版倘弧!壁w劍波站在院子叫她,“請阿姨你們一塊吧。”嫣然悄聲說:“在我們農(nóng)村,婦女是不能上桌的。更何況還是陌生人。我也不去了,在廚房里陪我媽。你去吧?!壁w劍波奇怪地說:“還有這規(guī)矩呀!”他只好不再堅持?;匚堇镎泻舸蠹艺f:“阿姨和嫣然還有事要忙,咱們先吃?!彼麅叭怀闪酥魅恕?p> 四個人也不拘束,拿起筷子,邊喝酒吃菜邊聊天。強(qiáng)子和陳康直夸阿姨做得菜好吃。武思遠(yuǎn)為大家布著菜:“菜可絕對綠色食品,沒有化肥、農(nóng)藥。全部是自產(chǎn)的東西?!薄斑@木耳也是嗎?”陳康夾一筷子木耳吃著問。武思遠(yuǎn)有點(diǎn)自豪地說:“木耳也是我自己擺弄的。還有銀耳,蘑菇什么的??茖W(xué)種植,太陽晾曬。各位回去的時候,給你們帶一些?!币黄烤坪韧?,趙劍波征求大伙的意見說:“就別喝了,行嗎?”武思遠(yuǎn)頓頓說:“好吧。嫣然?!彼麚P(yáng)聲喊道。武嫣然隨即答應(yīng)一聲:“哎。”端上來一大盤饅頭。熱騰騰,暄乎乎的像胖娃娃的臉蛋。給每人端來一大碗菠菜雞蛋面條,碗里飄著一層香油和蒜黃。熱湯面下肚,渾身熱起來。農(nóng)家質(zhì)樸的熱情,驅(qū)趕掉冬日的寒冷。
媽媽端著碗悄悄地問吃飯的嫣然:“這怎么回事?把你的男朋友領(lǐng)來了?”武嫣然埋著的頭點(diǎn)點(diǎn)。媽媽也不再說話。
吃過飯,給大家倒好熱茶水,他們重新坐定。武思遠(yuǎn)直接進(jìn)入主題:“我想各位到這兒來,不僅是做客吧?”趙劍波直接回答:“對,是為我和嫣然的婚事而來的。他們倆是我的朋友,陪我來的?!壁w劍波穩(wěn)穩(wěn)“砰砰……”跳的心。武思遠(yuǎn)驚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問:“你和嫣然的婚事?我怎么一點(diǎn)兒也不知道?嫣然從來沒有提起過她有男朋友的事?”驚愕中高聲喊道:“嫣然,你過來。”武嫣然低著頭從門旁走進(jìn)來,鄭緒方跟隨過來。武思遠(yuǎn)目光冷清瞧瞧妹妹問:“嫣然,你能說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嗎?你和他的婚事?”哥哥面帶慍色。嫣然沒敢吭聲開口,咬緊嘴唇微微地點(diǎn)點(diǎn)頭。
武思遠(yuǎn)斥責(zé)地問:“以前從沒聽你說過這個人和這些事?”“我沒敢說?!彼杆俚仡┮谎鄹绺?,趕快低下頭。武思遠(yuǎn)認(rèn)為妹妹做事太唐突:“今天為啥就敢了呢?直接領(lǐng)家里來了?”“好了,你別生氣。這不能全怪嫣然?!标惪岛蛷?qiáng)子連忙勸他。
趙劍波倏地站起來說:“請你不要對嫣然吼。有什么事咱倆談?!蔽渌歼h(yuǎn)責(zé)怪嫣然,他很不高興,心疼了。武思遠(yuǎn)直視趙劍波說:“好,那就咱倆說。第一次見面,就談到你們的婚事。這也太突然了吧?!庇洲D(zhuǎn)向嫣然:“你了解這個人嗎?”武嫣然愣住。又感覺前途迷茫,沒有底氣地支吾著:“了解?我??????”可趙劍波家長的態(tài)度,她無言以對。武思遠(yuǎn)責(zé)怪道:“你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可以談到婚嫁呢?不是太荒唐了嗎?”武思遠(yuǎn)怒視著趙劍波。
武嫣然慌忙說:“趙劍波是個好人,別的人我也不了解呀?!辨倘坏恼f辭,武思遠(yuǎn)也愣了。是呀,魯兵她了解嗎?”趙劍波著急地說:“嫣然,你怎么能說不了解我,難道我們不是真心相愛嗎?”武嫣然小聲地說:“我連自己都不了解,能說了解別人嗎?”他們倆像斗雞一樣的表情,突然悲從心中起。只想逃,逃進(jìn)那個“安全”的硬殼中??墒悄莻€“安全”的硬殼在哪兒呀?倚在破舊的門上,門“吱嘎”動一下。她一驚,然后別開臉,望向外面的天空。
趙劍波注意著嫣然情緒的變化,心疼又焦急地說:“嫣然,你不要怕什么?所有的事交給我,只要對阿姨和你哥說,我們是真心相愛,想嫁給我就行?!?p> 武嫣然遲疑一小會兒,收回目光。黯然無神的雙眸,蒙上一層淚霧說:“是的,我愛趙劍波??墒俏也幌脒x擇他,已經(jīng)選擇了魯兵?!蔽渌歼h(yuǎn)驚詫地說:“選擇魯兵?你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嫣然,我不可能用你的幸福來換我的需求?!彼靼琢嗣妹玫囊馑肌?p> 武嫣然下定決心說:“哥!這是我的選擇,不用你管。”哥哥自責(zé)地說:“嫣然,你把我置于何地?!”手扶著膝蓋,難過之至,事情要通過這種方式解決嗎?!“思遠(yuǎn)!”“哥!”母女倆同時喊?!皠e再多說?!蔽渌歼h(yuǎn)打斷她們想說的話。
趙劍波一臉莊嚴(yán)地對嫣然說:“嫣然,我說過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所有的事都交給我。”畢恭畢敬面向鄭緒方說:“阿姨,我和嫣然真心相愛,難道您不想我們幸福嗎?”然后,面對哥哥說:“請您聽我說幾句,行嗎?這是一張二十五萬的銀行卡,各處工行都可以取?!壁w劍波從西服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
這一舉動,武思遠(yuǎn)惱火了:“這是什么意思?用我妹妹做交易嗎?”趙劍波從容不迫地說:“不,請你聽我把話說完。這張卡與我們的婚事無關(guān)。我敬重你是一個能擔(dān)當(dāng)?shù)哪凶訚h。這不是交易,我送給你的。僅僅對好人的一點(diǎn)幫助。嫣然想選擇誰,那是她自己的事。選擇我,我高高興興地把親事定下來。不選擇我,我留下祝福,以后我們還是好朋友?!?p> 往事如潮,涌上心頭。武思遠(yuǎn)無奈窮家破院,經(jīng)過自己多年的苦苦掙扎,還是沒有大的改觀。如果事情這樣辦,嫣然以后怎么抬得起頭來?母親的愁苦,自己心里了然。為什么要苦苦相逼他去做不愿做的事情。他萬般無奈地說:“這跟交易有什么區(qū)別?請你收回去吧!”
趙劍波勸說武思遠(yuǎn)接受他:“你說錯了,你是在成全我們。如果不收下,嫣然會袖手旁觀嗎?她會選擇魯兵,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相愛,因?yàn)樗龕鄣娜耸俏?。嫣然因?yàn)槟愕氖?,嫁給魯兵,她不會快樂的?!彼治鲋鴨栴}。武思遠(yuǎn)極力地爭辯道:“嫣然想選擇誰,不要和金錢扯上關(guān)系。不要讓我有犯罪感,好不好!我寧愿一輩子不結(jié)婚,也不想這樣?!?p> 武思遠(yuǎn)的言辭,趙劍波腦子在飛速地運(yùn)轉(zhuǎn)著。怎么才能勸說他接受自己,拳頭不由地緊握著。繼續(xù)說:“你想想阿姨和嫣然都是你的親人。你只有選擇收下,把你的婚事辦了,她們才會心安。嫣然才會選擇她想選擇的?!彼Φ叵氚言捳f得委婉些。武思遠(yuǎn)會接受嗎?媽媽那邊呢?和嫣然的婚事會怎么樣?自己都覺得好難,何況嫣然?難為她了。
強(qiáng)子在一邊抓耳撓腮,干著急。陳康皺著眉頭,著急地猜想事態(tài)的發(fā)展。
武思遠(yuǎn)坐下來痛苦地說:“我為什么這么無能?我的事還要讓自己妹妹的幸福來換!”嫣然走上前,蹲下來握著哥哥的手,親切地叫聲:“哥,你別難過。這錢算咱們借趙劍波的好嗎?咱們掙了錢,還給他,行嗎?咱倆還,連本帶息肯定還他?!蔽渌歼h(yuǎn)摸著嫣然的胳膊。妹妹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纏著自己玩,還要讓自己背的小女孩,已是心有所屬的大姑娘。多希望能給她風(fēng)光,讓她體面地出嫁。心疼地說:“嫣然,我對不起你。做哥哥的不能給你體面,還讓你受這么大的委屈?!闭f到這兒,又想起父親臨終的囑咐:思遠(yuǎn),你媽媽和妹妹都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們??勺约鹤龅搅耸裁??他的眼睛不禁濕潤,淚水好想落下來。有一滴悄悄地滑落。他急忙抹去。
武嫣然瞧見哥哥眼里的淚光。十六歲的孩子就開始身負(fù)家庭重?fù)?dān),可自己為他做過什么?長兄為父,他即是哥哥又在履行‘父親’的責(zé)任,傷心地說:“哥,是我拖累了你。不讓我為你做些什么?我怎么會安心?如果你執(zhí)意不同意,那我一輩子也不結(jié)婚。你什么時候娶了媳婦,成了家。我在考慮我個人問題?!眿寢屝念^難過哽噎得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嘆著氣,不知道該怎么辦。
趙劍波心疼地拉起嫣然,對思遠(yuǎn)請求道:“我求求你,成全我們好嗎?”又轉(zhuǎn)向媽媽說:“阿姨,你的意思呢?求您成全我們,好嗎?”鄭緒方看著兒子的神情道:“全聽他哥哥的吧?!蔽渌歼h(yuǎn)抬頭問嫣然:“嫣然,這種情況,你會選擇誰?”武嫣然心慌地瞧瞧哥哥,又望望趙劍波說:“我想選擇趙劍波?!?p> 武思遠(yuǎn)多想妹妹一輩子能快樂幸福,過無憂無慮的日子,仍像從前一樣是家里的寵兒。現(xiàn)在他只有如此選擇:“好,我同意嫣然的選擇,我馬上打一個借條給你。我借你的,三年以后,我一定連本帶息的開始還你?!闭襾砑埡凸P,打兩份借條,遞給趙劍波一份?!澳阋欢ㄒ4婧谩_€有你必須給我承諾,你必須用心地愛我妹妹,不能給她半點(diǎn)的委屈?!壁w劍波猶豫地接過來。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事情終于有了結(jié)果,忙不迭地說:“我保證全心全意地愛她?!?p> 對這個有血性的漢子來說,是多大的羞辱。又不得不在困難和現(xiàn)實(shí)面前低下頭。更多是為了母親能夠心安,每天夜里不再長噓短嘆無法入眠。武思遠(yuǎn)把頭垂得很低,沮喪地呆坐著。大家噤若寒蟬地看著他許久。
鄭緒方輕聲地叫:“思遠(yuǎn),思遠(yuǎn)?!蔽渌歼h(yuǎn)抬頭心情復(fù)雜地對母親說:“媽,您看這樣行嗎?”鄭緒方可憐自己的兒女,點(diǎn)點(diǎn)頭說:“思遠(yuǎn),你爸不在了,什么事都交給你。你拿主意吧?!蔽渌歼h(yuǎn)環(huán)視眾人說:“如果是這樣,就按照村里的規(guī)矩辦吧。把長輩們找來商量一下?!壁w劍波馬上附和說:“行,我們?nèi)豚l(xiāng)隨俗?!蔽渌歼h(yuǎn)找來幾個中老年人。趙劍波三人給每個人握手問好。
愛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太太擁滿院子。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嫣然的男朋友,那個穿大衣的?!薄昂脦浹?!”“嫣然好福氣,嫁這么帥氣的男人?!薄翱催@穿著打扮,肯定是有錢人?!薄伴T口的豪車就是他開來的,是個大老板?!薄版倘灰膊徊钛剑∪碎L得好看,又是大學(xué)生,還溫柔?!?p> 思遠(yuǎn)把事情對本家叔伯們說了一遍。大家打量趙劍波一番,又詢問他家里基本情況。最年長者對嫣然說:“嫣然,你同意這門親事嗎?“武嫣然羞澀地點(diǎn)點(diǎn)頭。老者又問趙劍波:“你家長的意見是什么?”趙劍波說:“我父母沒意見,他們都同意?!崩险哒f:“你的家長都同意,我們大家又都認(rèn)同這件事。你們想定就定下這門親事吧!”
武思遠(yuǎn)對趙劍波說:“明天你準(zhǔn)備十一份禮物,我們本家一共十一家,每家一份。然后再寫一份定親帖。鎮(zhèn)上一打聽就知道哪兒有賣的。送過來,這事就定了?!壁w劍波激動地說:“好,好,我照辦。”老者問:“今夜,你們住哪兒?”趙劍波答:“我們住在縣城的賓館里?!崩险哒f:“好吧,天不早了。農(nóng)村的路不好走。”大家告辭出來。趙劍波三人到縣城準(zhǔn)備禮物。嫣然發(fā)來短信:“大勇哥,你家里那邊該怎么辦?你不爭取你媽媽的同意。她會生氣的。”趙劍波回信道:“寶貝兒,別擔(dān)心,什么事我來管。你好好地休息,只管等著做我的新娘就行了?!?p> 一夜無語。第二天上午,趙劍波拉著滿滿一車禮物。陳康和強(qiáng)子打車過來。趙劍波把定親帖遞給武思遠(yuǎn)。就這樣戲劇性的把親事定下來。中午,陳康在鎮(zhèn)上的飯店訂幾桌酒席,宴請本家的叔伯們。大家高高興興地接受武家的新女婿。
下午,趙劍波和嫣然說悄悄話。趙劍波急切地問:“嫣然,過完年,你什么時候回去?”武嫣然細(xì)聲答道:“我也不知道?!彼稍谲浐偷谋蝗焐险f:“我都不想走了,能在你的閨房里住幾夜嗎?”她佯裝生氣道:“胡鬧!”他想:我現(xiàn)在開始想你了?!澳銊e待太久。我會想你的。過了年,我就來接你,好嗎?”嫣然擔(dān)心地說:“過了年再說吧。你媽媽那邊怎么辦?”“我有數(shù),你不用管?!彼拖骂^說:“大勇哥,我心里忐忑不安的?!霸趺戳耍俊薄澳隳媚敲炊噱X,我不安了?!壁w劍波疼愛她道:“愛情要金錢來衡量嗎?別多想。我掙錢就是要你開心、快樂的?!币珠_很長一段時間,舍不得分離。
第三天,趙劍波三人開車回去。一路上趙劍波很少說話,若有所思。他發(fā)現(xiàn)嫣然是一個寶藏,越接觸,越能挖掘出可貴的東西,他有了危機(j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