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羅迦特手中的槍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已經(jīng)夢見無數(shù)次,她以不同的方式站在他的面前,與他重逢,但最終都化為泡影。因此,羅迦特懷疑,自己是不是又遁入了夢境。
可羅迦特正想要靠近她的時候,突然間一只巨型白虎從窗子外面一躍而進(jìn),兇狠地朝他咆哮,那滿眼的血光盡是殺氣。
他怎么會認(rèn)不出,這是保護(hù)神器的神獸,神器在哪里,它便在哪里。
可是他卻一直把它看成是燕若身旁一只小奶虎,卻不知道這便是上古神獸。
所以,當(dāng)年他拋棄的林映染才是黑薔薇晶石真正的主人。
林映染突然復(fù)活,黑薔薇晶石的秘密也隨之揭曉……原來他一直都認(rèn)錯了人,走錯了路!這樣的雙重打擊,讓羅迦特簡直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羅迦特余光瞟到了地上的手槍,再將視線移到了林映染那胸膛衣物的血跡,他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又一次殺了她……
他怎么解釋?他怎么才能挽留她?真是可笑,日夜思戀的人竟然會化成一個人類潛伏在自己身邊,到底是為什么要如此捉弄他!
就在半個小時以前,他還冷酷無情,一臉的漠視,像看垃圾一樣,那么地厭惡。
他不在乎燕若,可他在乎林映染,要早知如此,羅迦特寧愿那子彈打在自己的身上,也萬萬不會傷害她一分一毫。
“為什么,為什么你不早一點(diǎn)告訴我。”他的聲音顫抖,那個冷峻霸道的王者一去無蹤。很沉痛,很令人心酸。
沒有人知道他是多么地對她一往情深,多年來因為思戀而痛入骨髓,他的真情,他的卑微,被他藏得深深的,林映染是他最珍貴的秘密,可是他呢?拋棄她,囚禁她,移情別戀。冤枉她,折磨她,欺騙她……這么多事,包括她還是燕若的時候,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繼續(xù)地傷害她,他好想觸碰她。他心底顫抖著,但他一句話也不能夠說出來,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祈求她可以給他機(jī)會。
可是在林映染眼中,羅迦特卻依舊是一副冷漠神情,卻不知他心里早已苦海翻騰。
也許羅迦特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別人眼中的樣子永遠(yuǎn)都是高高在上,冷漠淡然。
是啊,他太善于偽裝了,那面具幾乎與他融為了一體,就像今日,他連對自己心愛之人真心挽留的神情也表露不出,只能悶在心里。
“你回來了,為什么不告訴我?!绷_迦特再一次重復(fù),只是他的話略帶鼻音,青筋冒起,他極力地忍受著心痛,這個時候,仿佛是一把刀正在一片一片地割下,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就像是凌遲,他逃不了。
她搖了搖頭,低頭笑了一笑,嘲諷。
“羅迦特,當(dāng)年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睙o論林映染表面上表現(xiàn)得再瀟灑,說起這段回憶的時候,她還是會鼻酸“原來我只是你的工具,一個裝著薔薇晶石的容器。可即便是我知道了當(dāng)年的真相,恨透了你,但是當(dāng)我作為燕若再次回到楓葉林里的時候,我竟開始想,當(dāng)年我中毒的時候你并不在場,若是你在場,會不會心疼我?會不會饒了我?……就算是黑木百香當(dāng)時說得清清楚楚,我卻還是在為你找理由。”
林映染沉痛神情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坦然“但現(xiàn)在你讓我知道了,即便你在場,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留戀??磥硪屛冶荒阌H自殺一次,才能看清真相呢?!?p> 她如此坦蕩的樣子,卻讓羅迦特更加心糾。
是啊,當(dāng)年林映染被黑木百香陷害的時候,羅迦特不在場,而今日,當(dāng)羅迦特的子彈飛進(jìn)林映染的身體里時,她才知道原來一切只是她自欺欺人,這樣的死亡真的比當(dāng)年感覺激烈很多呢——被心愛的男人親自殺死。
林映染只覺得,那一刻的震驚與悲痛,竟比十年前的慘死更加令她難過。
林映染自嘲了一句,真是不撞南墻心不死。
此時此刻,寒冬已過,但是他卻仿佛更覺寒冷。
羅迦特?zé)o力辯駁,她說得都對,是他無情,是他殺了她,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她的心,輕賤了她的感情……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想要苦苦挽留她。
而黑木百香,在她死前,林映染伏在她的耳旁對她說“我來找你報仇了。”
那一瞬間,她就懂了,她這是在用同樣的方式置他于死地。
同樣的毒藥,今時今日被她吞下。
那絞痛,如同煉獄,像是被小鬼們來回地煎炸,屈辱又萬般恐懼……永遠(yuǎn)吊著一口氣,嘗盡了人間絕望無助。
然后,她死了,至此至終,她愛了這么久的男人,眼里一直是另外一個女人,她玩盡手段,只是為了某一天醒來,她還能找到他,即便是一個背影。
但是她努力了這么多年,早就準(zhǔn)備好做一個王妃了。
他是那般高貴,卻對她萬般溫柔,她受寵若驚,她不愿放手。
這個男人如此讓人捉摸不透,他騙過了所有人,以至于她都以為羅迦特只對自己一心一意。
黑木百香死了,克里克死了,安娜死了,當(dāng)年和黑木百香一同陷害自己的安德烈也死了。
她的仇已經(jīng)報得差不多了。
她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然后冷眼望向他。
“至于你羅迦特,我已經(jīng)累了,回到楓葉林,本就是為死去的姐妹報仇,而現(xiàn)在我就當(dāng)這一切結(jié)束了,我們早就恩斷義絕,接下來的時光里,我便不再記起你?!彼龥]看羅迦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再見?!北泸T在白虎身上,消失在了遠(yuǎn)方。
“姐姐……”費(fèi)爾南眼淚已經(jīng)掉了下來,從剛剛開始,他就激動得不知道說些什么,他想要確定,那就是她,他沒有看錯,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此刻,費(fèi)爾南才終于明白為什么燕若那么信任自己,毫無防備地翻進(jìn)他的車,總是對他甜甜地笑著,很沒有尊卑地摸他的頭……原來,他一直思戀的姐姐就在他的身旁。
但是,他卻就這樣看著她遠(yuǎn)去。
雖然羅迦特給了黑木百香機(jī)會,間接釀成了一系列的悲劇,但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殺掉他,王朝必會內(nèi)亂,外敵也會虎視眈眈,她怎么能為了一己私仇至王國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呢。
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對他怎么樣,最多不過是也讓他嘗嘗被背叛的滋味,可是她沒有得逞,因為他的決絕讓她發(fā)現(xiàn)他其實不愛燕若,那又怎樣,不愛就不愛好了。
看著夜空中消失的聲音,羅迦特極力忍住的傷痛和憤怒化為了聲嘶力竭的吼叫。
不,不能,他還是忘不掉她!他還是無法放她走!
他緊緊抓住木質(zhì)床沿,向著那道飛快躍起的身影叫著“林映染,你給我回來!”可是,沒有任何其回應(yīng)。
他的極力忍者身體的顫抖,羅迦特?zé)o力地垂下頭,于是,如此深切的痛苦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王。
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承受一切痛苦和孤獨(dú)!
只是,雪化了。
這個世界,空蕩蕩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呵?!彼p哼一聲,松開緊握窗沿的手,翻身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麻木,一個重心不穩(wěn),差點(diǎn)摔倒,但好在一個半人高的柜子替他擋了一擋。
可是上面的花瓶卻搖晃著掉在了地上,應(yīng)聲碎裂。
他垂著頭,那凌亂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臉,沒有人看得見他此刻的哀傷。
過了一會,他靠著墻壁,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下,然后跌坐在地板上,雙手交叉握拳,擋住他所有的臉。
他的雙手死死地扣住,似乎用盡所有的力量在無聲地咆哮,他像是一只牢籠里的困獸,無力嘶吼。
這時,費(fèi)爾南緊握的拳頭松了松,他將房門輕輕地關(guān)上。
也許,該給他一些空間,讓他靜一靜。
費(fèi)爾南關(guān)上門的一剎那,便聽見里面轟隆一聲,他不看都知道發(fā)生什么了。
然后,他擠出一個笑容,對亨利說道“要不,今晚就和我王兄交換一下吧,他住你的房間,你就住冬日宮吧?!?p> “好……”亨利似乎突然意識到什么,趕緊說道“算了,我自己找別的地方住吧?!?p> 他怎么敢住國王的宮殿呢?
“那就住我那里吧?!辟M(fèi)爾南溫和地笑了“我姐姐多虧了相救,不然我都不知道她還活著,一定要好好感謝你?!?p> 費(fèi)爾南紅著眼,鼻子現(xiàn)在都還有點(diǎn)堵,可是他依舊是一副極其開朗的樣子,但心里其實并不比羅迦特好受。
羅迦特在這里,熬過漫長的夜,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背著光,皎潔的月光灑了進(jìn)來,唯獨(dú)他的那塊地方黑漆漆的。
他看著對面的白墻,目光渙散又板滯,讓人覺得他似乎就會一直這樣坐著,直到天荒地老。
冬天已經(jīng)過去,冰雪已經(jīng)融化。冬天開始的時候,她來了,冬天結(jié)束,她也走了,跟隨著寒冬的腳步,無影無蹤。
在空中的王座之上,我像神秘的斯芬克斯,靠雪做的心臟與天鵝的白色于一身;我憎恨那移動線條的運(yùn)動,我從來不哭也不笑?!獝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