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問心
李慧娟遠遠地看著楚銘,古怪地淺笑,女人一旦沒了良心連容貌都丑陋起來,他一直把她當(dāng)二嫂,這次回來,她對他來說無比陌生,他不想再跟她有什么交集,快步走出醫(yī)院。
她站在醫(yī)院走廊里,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眾叛親離的痛苦,讓她一刻都感受不到快樂,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她無數(shù)地問自己,沒人走過來,關(guān)心一下她,或者給她一個微笑。
醫(yī)院已經(jīng)在悄悄蔓延鄭院長出事的消息,所有人第一時間都會想到是王子新,作為他的姘頭,李慧娟自然遭人唾棄。
以前她還是有幾個能說上話的姐妹,現(xiàn)在她們都遠遠地躲著她,像躲避潮濕水邊嗡嗡亂叫的蚊子。
頭抬得再高有什么用,身體里是卑微的生命,她還要迷失多久,才能看到彼岸,她換了衣服,提著包,出去散心。
天空暖洋洋地吹著楊柳風(fēng),柳絲小小的嫩芽,才是鵝黃,路邊鉆出青草的頭,她像霜打了似的,坐上公共汽車去勝利路。
常德大街還是那么喧鬧,男女老少,人流不斷,一個櫥窗一個櫥窗看過去,大牌品牌的衣服,燙發(fā)的,美容的,令人目不暇接,她走進一家理發(fā)店。
一個染著時髦頭發(fā)的小青年,禮貌地讓她坐到一面大鏡子前,“您是理發(fā)還是燙發(fā)?”
“燙發(fā)?!彼粗约郝燥@憔悴的臉,玉芬罵過她之后,她就沒笑過,仿佛一下老了十歲。
“是你?”一個尖利的聲音叫起來,大姐楚嵐從椅子上跳下來,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藍色毛巾,對著李慧娟怒目而視。
“你們把她給我趕出去,否則我就在你們店門口鬧,讓你們做不成生意?!?p> 小年輕嬉皮笑臉地說,“楚姐,顧客是上帝,我把上帝趕出去,我們吃誰去?”
“你不趕她走,好啊,我走,我跟她勢不兩立,你們別想讓我再帶著姐妹來燙發(fā)?!彼f完,粗腿一趟,凳子倒在地上。
“別別,”小年輕趕忙攔住她,“您消消氣,我跟這個姐商量商量?!彼D(zhuǎn)身對李慧娟說,“姐,真對不住,楚姐是這里的??停腕w諒體諒我們,到別的店燙發(fā)吧?!?p> 李慧娟轉(zhuǎn)過頭看她,“大姐,楚昭回來了嗎?”
“你還有臉問,我們?nèi)叶荚谡宜?。你真是個掃把星,二弟把什么都給你了,你不念一點舊情,害得他破產(chǎn),你出門撞死都不冤。”楚嵐雙手叉腰,跺著腳罵她。
“我不是存心要害他,他到底在哪?”她聽大姐說他消失了,以為他想不開,心里翻江倒海地難受。
“你個掃把星,我二弟就是你害的?!背箵渖蟻?,揪住她的頭發(fā),肉拳頭掄圓了就是一下,李慧娟抱著頭從椅子上滾下來。
小年輕見楚姐施威,知道她是出了名的狠婦,他就見過一次他在大街上罵她老頭子,就因為他多買了一副手套。
“楚姐,”他過去拉開她,“您換個地,我們還得做生意吶?!?p> 楚嵐拽著李慧娟,把她拖到大街上,“都過來看啊,我兄弟好好的生意,都被這個喪門星給毀啦?!?p> 她沖著川流不息的大街,大聲地喊著,李慧娟抱著頭,被她一拽一拽地踉蹌著腳步。
她操著興隆口音,“這種人配做白衣天使?”
她黑糙的臉緊繃著,寬寬的腰板直挺著,一下就把她拎到路邊垃圾桶旁,指著遠處緊關(guān)著雕花木格子的大紅門說,“她給人當(dāng)小三,搶夫家家產(chǎn),我們都睜一眼閉一眼,剛開張的酒樓,她愣是說不合法,現(xiàn)在我兄弟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們說說我要不要她償命?”她嗓門一比一地大,常德大街本來就是勝利路繁華街道,這一喊,人們蜂擁圍過來。
“誒,那不是六福居被趕出去的女人嗎?”有記性好的想起來,六福居開張那天,她被一個男人推到門外。
“不能輕饒了她,這種女人最黑心,我見得多了。”有人大聲嚷嚷。
“這種女人就是缺打,打得她抬不起頭,看她還害人不?”議論聲越來越大。
李慧娟捂著臉,“到她們醫(yī)院告她去,這種人活該被開除?!彪S著眾人的謾罵,菜葉子,橘子皮,像秋天的落葉飄在她身上,她吞咽著大滴的淚水,沖出人群。
身后是,楚嵐別讓她跑了的喊聲。
她捂著臉,躲閃著一個個睜著吃驚眼睛的路人,跌跌撞撞跑到大街北面一條靜靜躺著清流的小河旁。
這是一條從小區(qū)旁穿過的觀賞河,橋上是白色石橋,兩岸種著楊柳,暖風(fēng)拂過,風(fēng)中飄著水草的清香。
她伏在一棵柳樹上失聲痛哭起來,如果真像大姐說的,他想不開離家出走,她也不想活了。
他一直在隱忍著她,她知道只有善良的人才會這么包容她的憤怒和瘋狂,他是她生命里最寶貴的種子,她是那么珍視他,他怎么能因為小小的挫折就消失了呢!
她一下一下捶著自己的胸口,大滴答滴的淚水聚成涓涓細流,如果能夠挽回這一切,她情愿被路人唾棄和羞辱,可是一切都晚了,沒有他的存在,她該怎么呼吸,怎么安眠?
她從中午哭到黃昏,直到王子新給她打來電話,她才忍住淚水。
“你在哪?護理部都快亂成一鍋粥了,你這個護士長不想干了?”他在電話那頭罵。
“楚昭離家出走了,都是你害了他?!彼拗暗馈?p> “是我害了他?你開什么玩笑,不是你跟我說他們楚家怎么怎么欺負你嗎?你瘋了,又怪到我頭上?!彼麙鞌嚯娫?,坐在桌子前生氣。
女人就是不禁慣,你給她臉,她就蹬鼻子上臉,到怪起老子頭上,他又撥通她的電話,“你瘋夠了沒有,趕快回來,就算他死了,跟你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她掛了電話,仰著臉“哈哈”地一陣笑,“楚昭,你給我回來,我還沒折磨夠你,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死給你看。”
夕陽染紅天空,幾只飛鳥掠過天空,小橋下是默默流淌的河水,她孤孤單單地站在一棵柳樹下,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忘了回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月上樹梢,她還坐在樹影下發(fā)呆,她想著他的好,想著他低頭,答應(yīng)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jié)婚的承諾,他不壞,一點都不壞,她恨自己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他從來沒變,真正變了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