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其殊接下來也沒有再來煩她,基本不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偶爾見面也不過是笑嘻嘻打個招呼。
當(dāng)然,林遙日日住在白馬寺,偶爾需要些什么,都是自己悄悄出門,也沒給李其殊這個時常遇見她的機會。
白馬寺的墻繪進(jìn)展很快,不過小半個月,便已經(jīng)接近尾聲。
這一天日暮時候,唐鈿吃夠了齋飯,終于忍不住拉著另外幾個人出門吃酒去,林遙一個姑娘家自然沒有跟隨,她便回禪房去簡單洗沐一番之后,換了一身素色褙子,佛土之處素來暮鼓晨鐘,此時鼓樓之上便傳來沉沉敲擊聲響,鐘樓亦響起悠長的鐘聲與之相應(yīng)。
林遙身著素衣,在禪房外的長廊中坐著,心中默默數(shù)著一百零八道鐘鼓聲。
然而鐘鼓聲方落,李其殊便竄到了她的面前,齜牙咧嘴笑著問道:“林畫師吃過晚飯了嗎?”
林遙從容站起身,微微行禮:“正要去大齋堂呢?!?p> 然而卻被李其殊一把扯住:“吃什么齋飯啊,走啦,陪我上街吃飯去。”
林遙掙脫不過,只得隨著他出門。
“你喜歡吃什么?”林遙還沒來得及作答,李其殊便自顧自說道:“算了還是我點吧,反正你也沒什么特別喜歡吃的?!?p> 奇了怪了,他怎么知道?這總歸不能是元畫說的吧?林遙認(rèn)真審視起眼前的人良久,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同樣的姓氏,又是行伍出身,再加上相仿的年紀(jì),她覺得這個念頭有些可怕,于是忍不住問道:“李大人,下走可否冒昧問問您的名諱?”
李其殊以手撐著頭,歪著腦袋擺出一副無賴的表情:“當(dāng)然沒問題,不過我說過之后,林女官你也得告訴我你的名字才行?!蹦┝诉€補充一句:“我說的可不是林遙這個名字?!?p> 行了,不必問了。瞧著這使氣白賴的樣子,林遙便足以確定她猜想的是對的。
她拿起桌面上的茶杯,慢條斯理抿了一口,這才輕言輕語道:“你別鬧了,李異?!?p> 說這話便也是默認(rèn)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林遙是不會認(rèn)識李異的,但宜都公主元慧昭認(rèn)識。
對面的李其殊撇撇嘴:“你終于認(rèn)出來了啊。”
聽起來……還很委屈?
這有什么好委屈的?林遙愕然。李其殊跟他十七歲比起來變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她記憶中的李異,是個日日在北疆上山捉鳥下河摸蝦的浪蕩子,皮膚黝黑不說,眉眼也屬實算不得清秀開朗,而眼前的李其殊,雖然依舊跟汴梁城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的公子世家沒得比,但比起以往那個科頭跣足的形象,實在是要好上十萬八千里。
怨不得她認(rèn)不出來,任誰也想不到昔日落拓不羈的**能長成如今這金相玉映的將吏啊!她甚至懷疑李其殊是不是易容過了。
她還在愣神,李其殊便問道:“這些年,你一直在西羌嗎?”
林遙點點頭:“前些年一直在沙洲,后來去了興慶府。”
李其殊笑笑,沒再說話,只是眼睛始終死死盯著林遙,像是怎么都看不夠似的。
林遙感慨道:“我確實沒想到,收復(fù)陲西十三郡的那個人是你,還以為你會在北疆子承父業(yè)呢?!?p> 李其殊眉毛稍稍一揚,似乎帶著些驕傲:“河間府那邊有鎮(zhèn)北軍,再鬧也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大浪,我留在那邊也就是混吃等死的過一輩子,沒意思?!?p> 他的臉上難得露出深沉的表情:“能為容朝建功立業(yè),才不枉我學(xué)這一身本事?!?p> 所以就想到了鐵衣遠(yuǎn)戍力盡關(guān)山嗎?所以就去了險象環(huán)生赤地千里的西疆嗎?林遙覺得李其殊這些年的變化確實很大,不單單指容貌上,還有內(nèi)心。
以前林遙從來沒覺得他能有這樣的覺悟,如今再看他一眼,卻是覺得李其殊長大了,曾經(jīng)貪玩無賴的少年如今可以劍指天山,守護(hù)容朝的疆界了。
挺好,至少回了興慶府她也不必再為容朝而擔(dān)憂了,有這個人坐鎮(zhèn),容朝和西羌的邊境至少可以安定十余年。
林遙想著,便提壺倒了兩杯茶:“那我就以茶代酒,預(yù)祝大人事業(yè)有成了?!?p> 李其殊輕輕在她杯沿碰了一下:“說這么早做什么,真等到我事業(yè)有成的那一天再來敬酒吧!”
林遙笑笑沒有說話,她自然不會告訴李其殊,就算有那么一天,也輪不到她來敬酒,那時候她應(yīng)該在做什么呢?大抵是在回了敦煌,在仙巖寺里帶發(fā)修行吧。
畢竟她不會永居汴梁,這道賀,還是提前些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