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漣漪（3）
宋清晚此刻坐在一個頒獎儀式的后臺，這是國內(nèi)很有名氣的頒獎典禮。
但她之所以來到這里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她的名氣，而是作為白氏影業(yè)總裁，白皓宇的公認(rèn)女友相伴出席，也是名義上的女友。
兩個月前的那場潛規(guī)則鬧劇，最終以影視集團(tuán)大老板與旗下當(dāng)紅女星地下戀情曝光收場。
她就和白皓宇一直扮演著假戀人，除了偶爾的尷尬以外，倒是也多了不少好處。
比如以前偶爾遭遇的咸豬手沒了，一些合作搭檔的緋聞炒作也都不了了之，只要她和白皓宇共同出席某個活動，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引來大批的話題流量。
好似身處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圈子，女星一旦被貼上一個權(quán)威的標(biāo)簽，不但可以省掉很多麻煩，還能坐收漁利。
宋清晚端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人兒精致的巴掌臉，白皙的肌膚，櫻紅的唇，還有一雙水波瀲滟的星眸眼，可謂是攝人心魄，嫵媚動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一直覺得那個本就不應(yīng)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的親生母親，什么都沒給過自己，只給了她一段痛苦的記憶和狼狽的自尊。
但現(xiàn)在想來，這不就是她留給自己最深入骨髓的東西嗎？永遠(yuǎn)都甩不掉的，這張皮相。
她曾經(jīng)對這張臉厭惡至極，尤其是這雙眼睛，有時她看著看著，仿佛覺得自己成了她。
宋清晚對著鏡中人兒微笑，眼睛彎彎，酒窩淺淺，丁點兒沒了那個女人的影子。
既來之，則安之。給了我，我就好生收著，可不能浪費。
典禮開始，白皓宇，宋清晚和白美珠以及其他一線明星老板，坐在離舞臺中央最近的主桌。
宋清晚半年多來并無作品，因此只是來湊熱鬧地當(dāng)個壁花。
長達(dá)4個多小時的繁長典禮過程，宋清晚越坐越難熬。但有機位攝像頭在，又不能無聊溜號擺臭臉，全程溫婉微笑。
終于等到最后大獎頒布，歷年的頒獎人邀請的都是社會各界位高權(quán)重的人來擔(dān)任。
今年亦是請來一位神秘大咖?！白屛覀冇米顭崃业恼坡?，有請！”
隨著舞臺上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聲調(diào)，臺下響起了全場最熱烈的掌聲，宋清晚也跟著用力鼓掌，心想終于要結(jié)束了。
她并不覺得自己是滿場唯一有此想法的小人。
舞臺大門打開，燈光絢爛，霧氣彌漫，一位身姿挺拔，氣質(zhì)清貴，俊郎容顏的翩翩公子款款而來……
宋清晚看的出神，覺得全場燈光暗下，聲音消失，安靜的只剩下她和迎面走來的那個人。
耳邊不自覺響起影片《大話西游》里紫霞仙子的話：“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英雄。上天既然安排他拔出我的紫青寶劍，他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錯不了！
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xiàn)，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彩祥云來娶我！”
是他，是她的子風(fēng)，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間奢求的擁有過的。
一直住在她心房的那朵陽春白雪——年子風(fēng)。
他停在舞臺中央的話筒旁，手里握著頒獎禮詞和獲獎人名單。
他們離得很近，近的她能看見他細(xì)長好看的手指。曾經(jīng)游弋在她身上的每一片肌膚，每一寸禁土……
還有那雙濃情蜜意的桃花眼，總是能輕易擾亂她的心。然后他也看到了她，目光空中相撞，交錯，一秒的停留，隨即厭惡地移開。
宋清晚心房刺痛，牽扯周遭的五臟六腑跟著不適。嘴角的笑意瞬間消失，也顧不得什么機位和攝像頭。
如此說來，當(dāng)初她離開的那么徹底決絕，只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實際上還是選擇了更重要的，舍棄不那么重要的，舍棄了他。
他確實是該厭惡，她還想奢求什么呢？
舞臺上低沉磁性的嗓音宣讀著今年的最大獎項得主……韓紫戚！
“有請韓紫戚小姐上臺！”
宋清晚再度抬起頭來，看著舞臺上相互擁抱，對視，微笑，共同分享喜悅的一雙璧人。
郎才女貌，門當(dāng)戶對，堪稱金玉良緣。她應(yīng)該像其他人一樣拍手祝福才對。
可是面對眼前說著獲獎感言的人兒，美麗的臉，單純的笑顏，甜甜的嗓音……恕她沒有宰相的肚子，里面也撐不下船。
“你是宋清晚？”
“對，您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但我可知道你是誰？
我在子風(fēng)朋友那里看見過你的照片，趴在老外的懷里，樣子嫵媚。
然后你說巧不巧？
我在國仁醫(yī)院的病例檔案里，看見你的名字……”
“你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宋小姐，是你想怎么樣？你難道覺得你這樣的人和子風(fēng)很是般配嗎？你也覺得傅阿姨會讓你進(jìn)得了年家的門嗎？”
“好，給我些時間，我盡快。”
“痛快，我喜歡和宋小姐這樣頭腦清明的人辦事，放心，你的這些不堪過去……”
“噔…”
宋清晚直接掛了電話，笑著，恥笑著，這個就是子風(fēng)曾經(jīng)說過的那位從小纏著他的煩人精嗎？
是挺煩人，但論“精”可比子風(fēng)媽媽差遠(yuǎn)了。
言辭犀利，目的露骨，手段低級，幾句話就把自己狗急跳墻的樣子披露出來。
真正的‘高手’，從不屑動用威逼利誘，而是找到你的軟肋痛處，直擊要害，一語中的，讓你毫無反擊之力，心悅誠服地乖乖照辦。
不過，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做至如此，也算是深愛了吧，還是從小的青梅，就給你個臺階下……
宋清晚此時看著臺上淚光閃閃的人兒，跟著大眾一起拍手，不是鼓勵，是演技不錯，值得肯定，自愧不如。
典禮結(jié)束后，白美珠趕回公司處理一些業(yè)務(wù)上的事情。白皓宇此時正在和同桌的三五個贊助商客套著寒暄。
宋清晚則身兼總裁女友的重要職位在一旁微笑等候。
她今天穿著水藍(lán)色的抹胸綢緞長裙，束胸束腰的款式，即使穿時服裝師小美說：“清晚，你太瘦了，正常尺寸的最小碼還得用幾個卡針別一下才行?！?p> 可現(xiàn)在宋清晚卻覺得胸口發(fā)悶，有些喘不過氣來，肯定是剛才那幾口水把自己喝胖了，她在心里這樣自我解釋著。
白皓宇看出宋清晚心不在焉，有些不舒服的樣子，隨即調(diào)轉(zhuǎn)話鋒結(jié)束與幾個集團(tuán)老總的攀談。
低頭看向愣神中的女子，“走吧，清清。”
宋清晚連忙拎起拖地的裙擺，轉(zhuǎn)身和白皓宇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還沒來得及踏出步子，視線中一雙儷影悄然而至，停落在宋清晚跟前，她不自覺地就將視線移放到空中。
“年總，久仰！”白皓宇看著面前的商界新貴，遂伸出一只手，率先開口道。
俊逸的眉宇間表情莫測，片刻停頓，然后伸出手握住，不自覺用力，“久仰！白氏影業(yè)集團(tuán)總裁，白皓宇?！?p> 宋清晚聽著熟悉的聲音似與腦海中的碎片記憶擦過，“剛送我回來的是白氏影業(yè)總裁，白皓宇……”但卻無法重疊。
白皓宇看到年子風(fēng)將目光轉(zhuǎn)到自己身邊的女子身上。隨即牽起宋清晚的手，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宋清晚?！?p> 年子風(fēng)被這陌生的句式擊中，胸口生疼……想他們在一起近兩年的時間里，可從來沒對彼此使用過這句子。
她不愿見他的朋友，也從不將自己介紹給她的熟人。她好像也沒什么熟人。
確實是一直活在兩個人的世界?。≌剤鰬賽鄣瓜袷窃谕登?，見不得人。
宋清晚被白皓宇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們之間標(biāo)準(zhǔn)的戀人姿勢應(yīng)該是她挽著他的手臂，或者他手扶她的肩膀才對。
幾秒鐘的呆愣后，便迅速從其手里抽出。白皓宇落空的掌心逐漸收緊，嘴角笑意加深。
好聽的磁性嗓音再度響起，“你好！宋小姐?！蹦曜语L(fēng)伸出一只手來，宋清晚看著遞到眼下的細(xì)長卻也是寬厚的手掌，錯愕中夾雜著些許慌亂……
感覺周遭氣氛凝固，宋清晚在心底默默深吸了一口氣，躲是躲不過去的，又怕什么呢？
她抬起頭，微笑，伸出手回握，語氣溫柔，“您好，年總裁?！?p> 她應(yīng)該感謝他還留有對自己打招呼的情分才對，哪怕是以陌生人的姿態(tài)也好。
“好久不見”實在不適合做他們之間的開場白，未免過于酸情。
但宋清晚此刻實在沒有再與他對視的勇氣，視線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感受到手掌心的溫暖，轉(zhuǎn)瞬即逝，再無多余片刻停留。
甜甜的女聲響起，“你好，宋大女神，我是韓紫戚，早就想認(rèn)識你了?！?p> 呵，您不是早就認(rèn)識我了嗎？宋清晚臉上漾開微笑，道句“恭喜，韓小姐今晚獎項實至名歸！”
宋清晚對她可沒有什么寒暄認(rèn)識的雅興，連虛偽客套其實都并不想給。
點頭留下句“失陪！”便微提裙擺，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離開。白皓宇也笑著頷首，隨即緊跟著一同離去。
年子風(fēng)深邃的眸光逐漸深諳，瞳孔收緊，看著相偕而去的二人，好一對金童玉女，真是般配！
宋清晚坐在保姆車后座，頭偏向一側(cè)，眼睛望向窗外。
她這兩個月以來，和白皓宇的相處變得越來越別扭，雖然除了名頭以外并未做出什么逾矩之舉。
但頂著這個頭銜下，所做任何事情好像都變了味道。
白皓宇依舊做的是和以前一樣的事情，說的是和之前同樣的關(guān)心，但宋清晚卻無法以從前般的心情去對待。
“皓宇哥，這段時間你是不是有很多不方便??？”宋清晚依舊望向窗外，幽幽開口說道。
身旁的白皓宇轉(zhuǎn)過頭去看她，“沒有，還好。”
“可是我覺得你不像你了，以前你的花邊新聞，戲謔玩笑，好像都憑空消失……其實沒必要的?！?p> 白皓宇苦笑，“清清，你怎么知道哪個是真正的我呢？”
宋清晚愕然，好像心底一直不愿浮起的念頭已經(jīng)呼之欲出。
“我覺得我也不像我了。開始覺得和你呆在一個空間里，讓我渾身都別扭，比如現(xiàn)在。
如今也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了?！碑?dāng)初他們約定好，兩個月的期限。
白皓宇看著靠在座椅與窗口，始終不看他一眼的人兒。是因為他回來了吧，早就知道自己是強求而已。
“嗯，時機差不多了，哪天選個良辰吉日咱倆就把手分了吧！”白皓宇又回歸到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
宋清晚卻并不因為他的恢復(fù)如常而感到開心。
“皓宇哥，美珠姐曾經(jīng)對我說過：清晚，像我們這樣的人，總是念舊，對認(rèn)定的東西也不懂得放手，還沒學(xué)會愛的方法，就已失去愛的能力，唯一擅長的莫過于欺騙自己，所以無論對事對物還是對人，注定過不去放不下想不開?！?p> 是美珠姐總結(jié)的“白氏真理”沒錯了。
她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他，
“皓宇哥，你父親生前平時應(yīng)該是位作風(fēng)特別正派的老實人，對吧！所以你才強迫自己身上不能留有他的樣子，因為你長得已經(jīng)太像他了?！?p> 白皓宇并不驚訝。宋清晚是學(xué)心理學(xué)的，對別人的心思一直看得通透，就是輪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事事都拎不清。
他喜歡她，她也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他看著面前人兒精致的五官，微微彎曲的波浪長發(fā)，襯得本就清麗脫俗的面龐更是多了一絲知性嫵媚。尤其那雙烏黑的水眸，似是蠱惑，引人深陷。
“那你呢，總是彎著一雙悲傷的眼，也是因為不想和你的親生母親一樣嗎？”
宋清晚訝然，這件事情白皓宇不應(yīng)該知道。
“對不起，清清，我只是太好奇自己輸給的那個男人，沒想到連同知道了你的心傷?！?p> 宋清晚低下頭，她承認(rèn)，面對白皓宇袒露的感情，和自己的傷口被人翻看，都讓她很是驚慌失措。
但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固步自封的宋清晚，有那么多的不可觸碰和禁地。
有時候，放下某樣?xùn)|西不需要什么天崩地裂的地動山搖。可能只是一個眼神一句提及，你就知道，哦，不重要了。
她微笑著抬起頭，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沒關(guān)系，皓宇哥，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得向前看不是嗎？
在世界上的某一時刻的某一個地方，總有一朵花是為你盛開，也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你們終會相遇，或早或晚……”
恰巧這時車子?？吭诼愤?，宋清晚推開車門下車，抓住拖地的裙擺，“皓宇哥，我想真正地休息一段時間，正好最近也一直沒有什么非做不行的通告?！?p> 白皓宇看著站在車門前的人兒，美得令人心驚膽顫的女子。
他點頭，邪魅一笑，“好，準(zhǔn)奏！”
宋清晚微笑著側(cè)身行禮，很是配合，便轉(zhuǎn)身向公寓走去。
“清清！”
宋清晚停下腳步回頭，
“你開心就好?！边@是白皓宇的最大心愿。
她回應(yīng)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然后進(jìn)入公寓大門。你也會幸福的，皓宇哥，只不過你想要的，不是我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