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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待嫁否

第七章

月上柳梢,待嫁否 嫁甜 2437 2019-04-23 11:17:26

  凌威軍八月出發(fā),九月中旬就到了青嶺,駐守的將士見了救星,心底的石頭落了下去,然而向來強調兵貴神速的常華,并沒有像他們想象中那般猛烈反撲,撕碎蠻子,替他們報仇雪恨,反而拖拖拉拉,即便將刺探的蠻子趕走一波又一波,偏偏就是不肯正式開戰(zhàn),開始說的是長途跋涉,大軍疲軟,總得先休息一段時日,后面又借口青嶺地形復雜,貿然進攻,恐中敵人埋伏,必須仔細規(guī)劃研究就這樣僵持著又過了一月,直接拖到了十一月,常大將軍終于招來了副將商討作戰(zhàn)事宜。

  若說誰對常華的意見最大,莫過于太子了,他能拋開京中一切隨軍征伐,原本就打的是一鼓作氣將圖番拿下,班師回朝,榮登寶座的算盤,可這個常華就是和他作對,仗著凌威軍只聽他一人差遣,將他全然不放在眼里。他每在這荒野之地多待一分,廟堂之上的形勢就緊急一分,他總覺得這常華是不是不聲不響投靠了榮王,兩人密謀著加害于他,但轉念一想,這里還有他的親信將領,外患未除,他要是出了差錯,豈不是軍心渙散,常華這骨子里的忠誠豈能容許這般情況出現。何況依三弟那軟弱性子,哪有膽弒兄。探子每日報告京中事務,卻也沒有發(fā)現什么異常??晌飿O必反,這般平靜令他心中愈發(fā)不安,總覺得無形中一張網在他腳下鋪開,就在他到達忍耐極限時,常華終于放出了消息,清點兵馬,準備開戰(zhàn)了。

  青嶺山脈綿延,東起隴河向南蜿蜒而去,百折千回,地形陡峭,多是峽谷,如今后堂的兵馬正是扎營在中段的麥積山內。軍旅生活向來最是艱苦,到了這叢山峻嶺里,日子更是過得粗糙,三餐清湯寡水地吊著一口氣,這些虎背熊腰的漢子哪忍得了,得了空,便偷偷去獵幾只野味回來祭下五臟六腑,喝兩口烈酒,只要不惹事,常華也就默許了。余遙的身份特殊,火頭兵也偷偷給他開過小灶,沒想到這小子太死心眼,端著吃食就去常華那領了板子。軍營里原先還有人對他不服氣,一個小小的毛頭小子怎就能當得先鋒兵的隊長,這件事一過,也不由得服了他幾分,再加除了常華指點他武藝的那兩個時辰,余遙都混在人堆里,打打笑笑,一來二去,大家就熟得跟多年的兄弟似了。臨近冬季,林子連只鳥都捉不到,大家敗興而歸,圍在火爐邊聊了起來,一壺酒傳了一圈落在了余遙手里,他灌了一口,烈酒嗆嗓子,他卻喝得暢快。

  “你們說,上面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在這旮旯待得我都要發(fā)霉了,現在說要開打,搞得老子都不敢信了。”說這話的李哥,五大三粗的腱子肉,早年間是個鏢師,后來世道亂了,鏢局跨了,為了混口飯吃進了軍營,反正干的都是賣命的活路。

  年紀稍長的林叔是凌威軍的老人,曾經和陸方在一個先鋒隊里干過,有過命的交情,他也愁,將火撥了撥,嘆了口氣,“本來還答應了我家丫頭回家過年,又夸大話了,唉?!?p>  “我說老林,你這把年齡還能打嗎?”李哥性子直,心里憋不住話,林叔也知他沒惡意,他又何嘗愿意背井離鄉(xiāng)來打仗,有時候他還羨慕陸方,雖然瞎了只眼,當了個鐵匠,日子雖然苦,可再也不用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罢l愿意打仗啊,我就眼巴巴地盼著過兩天家人團圓的日子,你殺我,我殺你,爭來爭去,還不是滿足上面人的野心,我們哪撈得著好處?!?p>  余遙眼神閃了閃,低語了一句:“快了?!?p>  “啥?”李哥沒聽清,湊了個腦袋過來,“我說喝酒?!庇噙b打了個幌子,又灌了一口,誰知李哥突然像瞧見什么新奇事物似的把他兩只手抓住比了比,“小余,你這袖子咋一長一短?!?p>  余遙對他咧嘴一笑,小心拂開他的手,愛惜地把捏皺的地方扯平,萱草應該已經收到他的信了吧,她有沒有發(fā)現信封里還裝著幾朵小花呢,那是在他在青嶺摘的,懸崖邊上迎著風霜也不折腰,就和她一個性子。

  ————————

  太子的感覺沒有錯,確實有一把刀已經懸在了他的脖子上,所有膠著的時日,都是為了將他束縛住,令他逃不掉,也無處可逃。

  十一月末,東蒙皇室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皇帝慘死宮中,鮮血成渠,蒼穹深諳,卻一把滔天大火燒紅,有人奔走,有人哭嚎,有人拍手叫好,有人視若無睹,面不改色。

  萱草取了帕子,細細擦拭著那旗桿上像一條毒蛇般蜿蜒盤踞的血跡,然而多年舊跡,早已滲進了里面,成了紋路的一部分,哪那么容易擦干凈,而后她跪在結霜的荒草之上,雙手和攏,對著旗桿磕了三個長頭,而后起身,橫刀一劈,旗桿攔腰而折,倒地噼噼啪啪地裂了開來。多年風霜屹立不倒,此刻斷在刀下,陣陣悲鳴,不絕于耳,細聽又像是從最深處傳來的嗚咽。

  “不知我能不能叫你一聲娘,您且再等等,等這段風波過去,余遙,就會回來看您了,光明正大地回來?!?p>  萱草的黝黑瞳孔里聚集成的目光犀利地穿透這瘋狂席卷的風雪,真正的兇險還在遠方,待我替他除去,到時誰也不能再欺他了。

  “如今解決了傀儡皇帝,該去青嶺和常將軍會合了。”穿上夜行衣,往日溫婉的奉千宮身上也多了幾分肅殺,“這亂攤子就交給你們了,好好打理,等著你們主子回來,可別出什么亂子,當然,也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p>  旁邊一個身干矮小如柴的黑衣人微彎了腰以示感謝,聲音喑啞,“多謝女相相助,我等誓死追隨昱皇子?!?p>  那日大亂的皇宮里有兩隊人奔馬而出,去往兩個方向。其實這次圖番敢如此張狂挑釁后堂,皆因東蒙的支持,更準確的說是東蒙攝政王的支持,臥薪嘗膽,招兵買馬,籌劃多年,就是等著與圖番成包圍之勢,吞并后堂。由于青嶺戰(zhàn)況詭異,他也在多日前趕了過去,萱草握緊手里的短刀,所以現在,洗干凈脖子,等我來取。

  ……

  “青嶺,在后堂地理志上,共用了163頁篇幅來細述它的偉大,數百年來,都是一道天然而不可逾越的屏障,如今我圖番泱泱雄師不僅要跨過它,還要跨過數萬尸體,半壁江山,去到后堂最高的那一個位置。呼瀾,我記得你們的圖騰是雄鷹,對吧?”

  阿古占指著地圖上后堂的一角,“看,這一塊,像不像雄鷹的翅膀。”緊接著著話鋒又一轉,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光是一個翅膀可不夠,一個翅膀怎么飛得起來,呼瀾,數百年了,你們東蒙的雄鷹終于要飛出離水了?!?p>  被稱為呼瀾的男人,或者不能稱之為男人,因為他的容貌稚嫩,唇紅齒白,不像雄鷹,更像是個玉雕的男童,可身量卻與阿古占相差無幾。萬分的不和諧,所以不真實,只有他的眼睛,黑而亮,穿透人心,一眼萬年。

  “離水是家,雄鷹總是要回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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