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廳堂里退出來時,皮雄一再抱怨曾冊沒有眼色,放著大好的富貴不去爭取。曾冊只好裝得錯失良機,非常惋惜。接著他就把想辦個賭場的事情給皮雄講了一遍。皮雄一時也拿捏不準,他問曾冊為什么剛才不向高勛直接說。曾冊只說是自己的想法還很不成熟,需要再仔細考慮考慮。
二人還沒出門,高充就帶著四個家仆跟了上來。衙內的小胖臉紅撲撲的,期望的目光從小眼睛中放射著。曾冊就帶著高勛直接奔那個紙店而來。
紙店店主見曾冊帶人來到,連忙取出了兩卷畫好的動漫紙。曾冊打開看了一眼,跟他提的要求差不多。于是就向店主要一個銅仿圈。那是一種銅質的方形圈框,類似一個門框。四邊是銅框中間是空的。專門用來練毛筆字時臨摹字帖用的壓紙神器。高充的小眼睛一直盯著曾冊看,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沒有看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曾冊把將軍上馬的48格動畫的第一格放進了仿圈中,這才招手叫過小衙內,讓他兩眼盯住仿圈中的畫面。高充盯好后曾冊就拉動紙頭。按照估計的速度兩秒鐘將48格動漫紙條拉完。高充第一眼就驚得大叫起來:“動了,畫里的人動了?!?p> 等曾冊把紙條全部拉出后,高充小盆友已經(jīng)驚得呆在了原地,他小眼睛放著灼灼的光,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愣了好一陣才伸手奪過那張紙條一幅一幅地看。只見上面的圖畫依舊是呆在紙上紋絲不動。小衙內眨巴著眼睛問:“這畫上的人沒有動,怎么回事老師?”
曾冊笑而不答,他又拿起了另外一張紙條如法炮制,這次小衙內依舊是雙眼緊盯畫面,本來停在紙上的將軍這次是跨馬飛馳,同時張弓搭箭射出。高充再次抓起這條動漫畫仔細地看了一遍,紙上的畫仍舊不動。小衙內把動漫舉到了曾冊跟前問:“老師,這是為什么?”
于是曾冊就在紙店里為小衙內上了一堂科普課,給他講人的眼睛看到物體時會有0.1-0.4秒的視覺暫留現(xiàn)象,就是看到的影像會停在視網(wǎng)膜上極短的時間。當人看到連續(xù)的畫面時,視覺暫留就把一張張不動的畫面連接起來,讓人以為看到的東西動了起來。
小胖子衙內聽的一頭霧水,莫說是他一個小孩子,就是店主、跟來的仆人們誰也沒聽懂曾老師的講解。聽不懂并不妨礙大家看動漫。這回輪到小胖子衙內出手了。他讓自己的仆人盯著仿圈,自己模仿著曾冊的樣子拉動紙條。這回輪到仆人尖叫了:“動了,畫里的小人真動了?!?p> 小衙內樂此不疲地把那紙條動漫展現(xiàn)給現(xiàn)場所有人看,他一邊拉一邊興奮地問著每個看過的人:“怎么樣,感覺如何?”
那架式就像這動漫是他發(fā)明的一樣。曾冊見他玩得開心,就吩咐店主把這兩幅重新畫幾套出來。店主剛才也看過動漫心里驚駭不已。他立即答應今晚就能畫出兩套來,畢竟是熟門熟路,只要底下畫得精細些就夠了。
曾冊又把高充拉到一邊說:“我這兩幅畫都有用,已經(jīng)吩咐了店主再畫,明后天你就可以來拿了。”
高充小眼睛盯著曾冊手上的那畫,頗有些不舍地說:“全聽老師的。”
曾冊知他不舍,就拍拍他腦袋說:“老師就要回涿州了,再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更好玩的。”
高充眨巴著眼睛問:“我能跟老師去么?”
曾冊搖搖頭說:“我去了馬上就回來,你不用去,不然你老爹跟我沒完?!?p> 高充聽曾冊提到他老爹,立即梗著脖子說:“不怕,他聽我的。我有辦法對付他。”
曾冊一聽呵呵就笑了,心想:衙內特么就是衙內,都有坑爹的本領呀。我要繼續(xù)努力培養(yǎng)出一個革命的衙內,一個文明進步的衙內。
曾冊被高衙內送出了半條街,他疾步朝蕭府而來。蕭府的仆役上下都已認得曾冊了。才半天的功夫,曾冊曾琦兄妹相逢,曾琦脫籍仍留在三小姐身邊。這些事都是蕭府里重磅新聞,哪個身為仆役的聽說后不激動,不向往?所以曾冊一到府門所見都是敬慕之人。曾冊只在門房等了一刻就有人傳話,叫曾冊后院說話。
曾冊此來是向曾琦道別,順便探詢一下蕭綽能不能放曾琦幾天假讓她也到涿州的曾宅看看。曾冊這回來的不巧,恰好又遇上老儒馬德成給兩位小姐上課。曾琦正好陪讀又不能出來。曾冊不愿在廳里枯坐,就在院里竹叢前來回踱步。此時雖然是春寒料峭,但在竹叢下面的泥土上青苔綠油油的,再看竹枝竹葉,上面已經(jīng)有了一絲絲的新綠。曾冊佇立在暖洋洋的日光下,頓覺春天的氣息正悄悄的潛入,正在化解冰雪的封凍,用不了多久,一個繁花盛開的季節(jié)就會來到。
曾冊回想著一差不多穿越過來50多天的經(jīng)歷,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從一個現(xiàn)代社會的化工助理工程師、一個自幼酷愛魔術的魔術師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他進入了這具身體,同時也就擔當起這個生命曾經(jīng)的使命。曾冊要尋回這個生命的親人,要讓親人們都過上安穩(wěn)幸福的生活。
除此之外,曾冊還有自己的夢想和追求。上一世的他勤勉學習,努力工作,是那個昂揚向上的時代標配。他的生命也是在搶險中犧牲的。他在上一世活得問心無愧,瀟灑磊落。只是人生才剛剛開始就如夏花一般絢麗時刻卻突然凋零,實在太過遺憾。也許是上蒼憐惜才給他這一次的穿越機會。曾冊這一世就要一展雄心壯志。這才短短的50天,他已經(jīng)在這個時代站穩(wěn)了腳,從今往后,他要一步一個腳印的實現(xiàn)他的夢想:魔改歷史,再鑄文明。
曾冊正想得出神,忽聽身后又是一聲清亮亮的咳嗽。曾冊不用回頭就能分辨出還是那個酸儒裝腔作勢。曾冊心中暗罵:你特么沒事老咳嗽個屁呀。一聽那嗓門那底氣就知道你老丫沒得咽炎肺炎氣管炎,裝什么B呀。
曾冊心中有怨氣就故意不回頭,專注地端詳著竹子叢中的那一絲絲春色。曾琦見狀匆匆小跑過來低聲說:“哥哥,還不快去見過小姐和先生?!?p> 曾冊這才回身邁步到堂前唱了個肥諾道:“小可曾冊見過二小姐,見過三小姐?!?p> 蕭烏朵看了一眼曾冊,又偷偷瞄向先生馬德成。只見馬德成雙手背在身后傲然挺立,不可一世的樣子就沒敢吭聲。倒是一邊的蕭綽朝曾冊使個眼色,一雙大眼睛里黑眼珠像格外有靈氣。曾冊假裝沒看見,就是不肯向馬德成行禮。蕭綽只好明說:“曾冊,還不見過馬先生?!?p> 曾冊這回沒轍了,只好草草地唱個諾道:“曾冊見過馬先生?!?p> 馬德成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道:“老朽不堪為爾先生?!?p> 曾冊心里一忖:這不是尼瑪罵人么,分明是說老頭子跟你可不是一路人,怎么敢當你的老師呢?他是自做清高,把自己看成是個異類了。這特么不能忍呀。
曾冊于是脫口而出:“夫子云,三人行必有吾師。夫子當年周游列國,見過的人中上有國君下有百工乞丐。三人之中必有下乘。夫子尚且不擇師,小可更要向三教九流學習,先生覺得小可說得對否?”
馬德成一聽曾冊用孔夫子的論語作答,先是有些驚詫,繼而聽他話中有話,將他這個名滿幽云十六州的大儒與那些九流相提并論,不由怒起,他這才側過臉來上上下下打量起曾冊來。在馬德成的心目中,曾冊靠個冰塊凍成的房子就獲取了太平王的寵信,這與漢武帝駕前那些出丑作樂的侏儒們沒有差別。堂堂儒士怎能與他這等丑類相提并論?可沒想到這少年竟也讀過圣賢之書,還話中帶刺的譏諷自己。幸虧跟前都是十二三的小孩子聽不出個中玄妙,若是有一群讀書人論道,大家一下就能聽出曾冊話中的機鋒。
馬德成不再敢無視曾冊的存在,他輕咳一聲問:“你既稱老夫為先生,又論起夫子言論,老夫問你,何者為師,何者為先生?二者有何區(qū)別?”
曾冊也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前朝朝昌黎先生曾作《師說》,文中言:師者所以傳道授業(yè)解惑也。這就是老師的三項工作,傳播文明的火種,讓道統(tǒng)薪盡火傳,代代不息。其二是教授各種技術方法,讓各行各業(yè)不斷積累,在已有的成就上層層進步。其三是解惑,人生在世誰能無惑,所以老師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引導者。所謂先生,仍以《師說》一文: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必先乎吾,吾師道也。由此可見,老師與先生是一回事。但文中又言:生乎吾后,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師道也。這就是說,年齡小的人也可能因為機緣比歲數(shù)大的人懂得更多,會得更多。后生晚輩也可以做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