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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卜

第十三章手段

亂世卜 紅糖酥餅 2377 2019-08-18 20:12:08

  晨曦微透,林間穿梭。

  風(fēng)吟葉嘯,小道泥土濕潤(rùn),又是一番好光景。

  顧綏安坐在馬車?yán)?,閉目養(yǎng)神,心境祥和。

  騎馬的隨從打個(gè)哈欠,半睜著惺忪的眼睛,問道:“先生,何故走得這樣急?”

  顧綏安聽了,嘴角輕輕揚(yáng)起,“寸陰如金,早些回去不好么,你不想早些回家見你的妻兒?”

  隨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憨笑一聲:“好是好,可我還想跟著先生見識(shí)見識(shí)薊京的熱鬧呢!不成想咱們大人還沒回永瑞,先生就先回去了——”

  他瞇起眼睛,抬手伸伸懶腰,又問道:“先生既覺寸陰如金,車馬是不是慢了些?”

  “如此好景,匆匆離去豈不可惜。”

  隨從咧牙笑道:“先生真是文人雅士,跟我們這些大老粗不一樣?!?p>  一支弩箭倏地從密林間疾疾射出,不偏不倚,釘在顧綏安馬車的簾門上,左右侍從驚嚇,人馬長(zhǎng)隊(duì)開始騷動(dòng)。

  顧綏安掀開車簾,看見正上方的那只弩箭,抬手試了試,這箭釘?shù)睾苌?。稍一用力,將它拔下,?duì)馬車兩旁驚慌的人說道:“不過林里狩獵的人,弓箭射偏了而已,慌什么,接著上路?!?p>  回到車內(nèi),顧綏安看著手里那支短箭,嘴邊漸漸漾開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宛如夏夜林間的老蛇,閃著綠光的眼睛,看中了自己的獵物,斷定它逃脫不得。

  不過行程了半盞茶的功夫,顧綏安吩咐左右停下休息,自己去附近散步透透氣。

  七拐八彎,拂葉穿林,直至隊(duì)伍看不見了,顧綏安方停下,負(fù)手長(zhǎng)立,等著阿懿。

  颯踏的腳步聲踩著落葉,李琚一手執(zhí)弩,冰冷的眼睛盯著顧綏安的背影,快步走近。

  顧綏安轉(zhuǎn)過身,對(duì)上李琚陰鷙的眼神,他輕手撩撥李琚額前,被細(xì)密汗珠打濕的碎發(fā),柔聲說道:“又是誰惹我的阿懿生氣了?”

  李琚不想廢話,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翘炷憬o我的藥方究竟是什么!”

  顧綏安不解的模樣說道:“解藥的方子,怎么了?”

  “不要跟我繞彎子,他吃了你的藥,命都去了半條,你那分明是毒藥!”

  顧綏安輕笑著搖搖頭,“你還是這樣急的性子,方子自然是對(duì)的,但是竟然無用,這就有些問題了?!?p>  他故作沉思了會(huì)兒,看著李琚緩緩說道:“我記得方子里有一味山白術(shù),性微毒,要用三刀烏解其毒性?!?p>  “我用的就是三刀烏。”

  “可你或許忘了一件事,你用的,是陳年的三刀烏,方子里還有一味丁木,丁木與鮮摘的三刀烏可以相輔制成解藥,卻與枯干的三刀烏藥性相克,只要一點(diǎn),就能生出劇毒?!?p>  李琚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竟是自己,竟是自己害了丁曠答!

  顧綏安心疼地看著李琚的樣子,接著說道:“想要解這毒,要用冬天的夜蕉藤”,顧綏安眼神忽然高深起來,“可是這個(gè)季節(jié),薊京哪兒來的夜蕉藤呢?”

  夜蕉藤……李琚嘴里重復(fù)著,忽然,她想起來什么,一下清醒,她看著顧綏安的眼睛,深的像口古井,連風(fēng)都吹不到井底腐敗的落葉。

  顧綏安,這一切從那日寸音閣開始,就已經(jīng)在你的算計(jì)之內(nèi)了嗎?你想看我會(huì)不會(huì)留著那藥枕,想知道我是否記得昔日情分,如果我不曾將藥枕好好留著,那么今日藥枕內(nèi)解丁曠答之毒的夜蕉藤,便是我尋遍薊京也無處可得,當(dāng)真好計(jì)謀……。

  李琚看著顧綏安,身子僵硬地慢慢后退,而后立刻轉(zhuǎn)身逃離似的往回跑,手上、脖頸上被尖利的枝丫擦傷也不顧,只想著馬上離開這個(gè)地方。

  顧綏安,這是你的警告?亦或是威脅——

  顧綏安看著李琚的背影,自言自語地笑道:“急什么,遲早是要跟我回去的。”

  道上等候的人馬有些煩躁了,看見顧先生從林間出來,眉眼間似是有笑意,便畢恭畢敬地上前詢問何時(shí)出發(fā)。顧綏安看著遠(yuǎn)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說到:“動(dòng)身罷”

  “咳咳”,丁曠答被李琚端來的藥燙到,頗有怨氣,“我說李大姑娘,你照顧我的時(shí)候能不能走點(diǎn)心,好歹我也是沈晏兄弟,以后咱們還是一家人呢?!?p>  一旁整裝的沈晏立馬拿刀背拍去,道:“胡說什么。”

  丁曠答撇嘴:“哪里不是了?你瞧,李姑娘給你喂藥的時(shí)候,可是一口一口吹涼端上來的,我呢?連你的藥都聞著比我的香些!”

  沈晏腰間別好刀,朝門外走去:“我去衙門處理此案同黨,你好好在這兒待著?!?p>  走至一半,他回望一眼坐在床邊的李琚,又馬上別過眼神,低聲道,“他就勞你照顧了”,說完,就大步出了門口。

  丁曠答見沈晏走的這樣快,連忙在背后大喊:“回來的時(shí)候別忘了帶只燒雞,還要三斤白酒——”

  “行了,人都走了”,李琚起身,收拾好碗勺,說道:“你的傷都沒好全,還敢喝酒?”

  丁曠答躺下身,長(zhǎng)舒一口氣,說道:“正是因?yàn)閭春萌乓赛c(diǎn)酒補(bǔ)補(bǔ)身子。”

  李琚翻個(gè)白眼,無奈地笑一聲:“你在薊京城又不是無家可歸,為什么非要在沈晏這兒賴著?”

  丁曠答用還能移動(dòng)的那只手將衣襟撩開,露出胸口一道道帶著鮮紅血痂的傷痕,說道:“我?guī)е@么一身傷回家,還不得被我老娘嘮叨死。”

  李琚看見那些刀傷,一道一道,像雜草被人攔腰折斷,流出鮮紅的血液,浸染一片,心中升起愧疚之心來,沒了往日的伶牙俐齒。

  丁曠答見狀,連忙攏起衣襟,將傷口盡數(shù)藏在衣裳下,咳了一聲,嬉皮笑臉地說道:“我這胳膊抬不起來,李姑娘,那些個(gè)衣物你也順手替我洗了罷?!?p>  李琚明白丁曠答不想自己自責(zé),但她還是問出口:“你不想問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丁曠答翻個(gè)身,說道:“你想說自然會(huì)說,若不想說,我還能將你吊起來嚴(yán)刑逼供嗎?”

  “你——不怪我?”

  丁曠答聽李琚這樣說,撐著手,慢慢坐起身子,盯著李琚的眼睛說道:“沈晏相信你,他是我兄弟,他相信的人,我自然也信?!?p>  相信……他說他信我。

  李琚低下頭,心內(nèi)五味雜陳,想要同他說一句對(duì)不起,對(duì)字還未出口,就聽丁曠答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道:“天啊,餓死了,傷員就是容易餓,肚子餓了可怎么養(yǎng)身子啊,我怕是等不到沈晏的燒雞了——”,邊說著,邊用眼神暗示。

  李琚苦笑一聲,繼而恢復(fù)往日模樣,對(duì)著丁曠答喊道,“曉得了,這就給我的丁大少爺做吃的去?!?p>  李琚走出門,院子里還有一盆換洗的衣物,滿是血污。李琚朝屋內(nèi)望了一眼,丁曠答正枕著手躺在榻上,她回過頭朝那堆衣物走去,蹲下身,在衣堆里左右摸索,果然,摸出了一枚令牌,上面刻畫著獵鷹紋樣,這是長(zhǎng)纓使的貼身腰牌,用以自證身份。

  她緊緊捏著這塊令牌良久,終于,她悄悄將令牌藏起,接著,徑直快步去了廚房,好似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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