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拿得起,放不下
“是誰?”有誰會記得他,或許應(yīng)該要問有誰還記得帝都施家。
“長樂公主?!闭@時,侍衛(wèi)御馬過來回沅引,陸大人一直派人在后面跟著,他點頭知曉。
施彤捂著傷處擰眉垂首,原來是她,她沒有騙自己,真的在幫他。又聽侍衛(wèi)的回話,施彤擔(dān)憂問道:“我們要去哪?”
“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了,進宮祈求天家庇護。以公主與天家的交情,定會護公子安全!”他假傳圣旨,該說回宮請罪才對,但愿還能見到明日的朝陽。
第二日,皇城熱鬧了。無一不在議論昨日長壽坊那場火力十足的打斗,煙火燃亮半條街。一武服男子面帶儺戲面具,以一敵十,英勇異常。衛(wèi)所的兵將、衙門的衙役紛紛趕去抓捕鬧事的一伙人,一時場面混亂,雞飛狗跳的。當(dāng)然想要全部擒獲是不可能的,那群人皆武功高強,追擊難度十分大。但也是追捕到十一人,近一半了。
審訊后才知那是王家派出去的,至于面具男子沒有尋到,身份一時成了謎。
王家立于風(fēng)口浪尖,雖世人不知到底所為何事而出現(xiàn)打斗,但王家在晏府見到了宣元帝,也看見面具男子躲進府中沒出來,那天家是否也不知?昨晚對于王家是個不眠之夜,王老太爺今日早朝跪在大殿前請罪。
這件事的熱度,一個時辰后被另一件事情蓋過。
也是昨夜,長壽坊東面相鄰的崇賢坊林曲,太國舅陸銘遠(yuǎn)的府邸門口亦出現(xiàn)打斗,刀光劍影甚是激烈。陸大人欲抓捕一名青年男子,卻被人阻擋,兩方起了沖突,兵刃相見。
后來司宮臺總監(jiān)沅引到場傳了陛下口諭,將青年救下帶回宮復(fù)命。這些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被救下的青年竟然是十年前就該處決的施家九公子——施彤!
多勁爆的話題,別說皇城,就是外面大街小巷也都傳遍了,人們才想起陸大人的那座府邸,昔日舊主可是帝都施家。
天家既沒有怪罪王家,也沒有詢問陸家,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皇宮照舊如一潭死水,沒激起半點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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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州崇王府
天又在下雨,可是盛夏的雨來得快走的也快,雨后空氣好,帶著芳草清香與泥土的氣息,還能瞧見雨過天晴的彩虹。
青渝與承滎在做膳食,柳青渝自從成了張夫人,這做飯的手藝變得十分了得。即使府中有廚娘,可是青渝堅信她娘親囑咐她的那句話‘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p> 承滎深信不疑,所以開始‘拜師學(xué)藝?!瓦B行臻也來了興致,忍不住上手做些面食,要不就練練刀工。做出來怎樣另說,卻極有虛勢,逗得青渝承滎忍俊不禁。
樺绱坐在水榭邊上,出神的看著園中被沖刷一新的景致。屋檐上不時墜下幾滴水珠,掉落在水榭下面的池中,蕩漾起層層漣漪,使景色靈動起來。
前些日聽說幾處州縣發(fā)生洪澇,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她想起去年封地修建河道、大壩的情形,袁州百姓再也不必?fù)?dān)憂夏日梅雨季會有洪澇發(fā)生。她去過大壩,見證河道修建的始末,有很多令她感動又記憶深刻的畫面,臣民一心,一致抗洪。也目睹往人工湖中注水時波濤澎湃的景象,那一刻,她和大壩上的袁州百姓,官員兵將一樣,滿腔欣喜激動。
筑堤開渠,分流建湖這是他的提議與決斷,人人稱贊,利國利民。她深知,終有一日他會成為名臣良相,受天家賞識,百姓愛戴。而他與她就好像兩條不會相交的直線,只能遙遙相望。她該忘了他,對誰都好。
可那清俊挺拔的身影毫無預(yù)警的浮現(xiàn)腦海中,揮之不去,遺忘不了,原來早就刻在心底。他深邃的眉眼,一片幽沉,黑到極致,又有耀眼的光亮閃爍,好像夜空,皎月星辰都在他的眼中。英俊的容止總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情好時揶揄諷刺她幾句,看她無措又慌亂,會毫不掩飾的彎了唇角,明明恨得牙癢癢,可那笑容總能令她心都跟著顫動。他自幼聰敏,心眼又比她多,所以與他爭吵,總是落下風(fēng),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他時常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她愚鈍,看不到他的心底,那里面是不是一片苦澀,充滿傷痛,她猜想不出。這些年,家族仇恨強壓在他的肩上,卻并沒有將他變成藏怒宿怨,心懷憤恨的人。也沒有因此纏綿幽怨,失去斗志,他的堅強,他的胸襟令她欽佩,所以她心中的愧疚也越加沉重。
“在想什么?”李乾成背手立于樺绱身后,已經(jīng)站了好長一段時候,可是樺绱并沒有發(fā)覺,甚至都沒有變過姿勢,無神的看著遠(yuǎn)處,近來她時?;猩?。
青渝他們雖忙著做膳食,卻不時看向這邊。
什么時候臉頰多出兩道淚痕,樺绱抬手抹去,而后側(cè)首,淡淡回道:“沒什么?!彼拖骂^,濃密彎翹的黑睫顫動一下,掩去眸底的情緒,自嘲的一笑,她可真不是個瀟灑的人,對過往是拿得起,放不下。
樺绱起身,輕輕嘆了口氣,走到護欄前。
“余兒,天大的事,還有我。”她忘了,他們二人從小一同長大,最熟悉也最了解對方,想對他隱瞞,可怎么能遮掩得了心事。
樺绱猛地蹙了下眉頭,然后低下頭,有眼淚劃出眼角。李乾成看著她消瘦的肩膀輕輕顫動,淺淺地哽咽聲,每一聲都令他心疼。抬手將她攬進懷中,也沒有出言勸導(dǎo),只是等她宣泄完情緒。
樺绱伏在他的肩頭,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涌的流淌,他們成長的代價實在太沉重了。
她怨父王,也恨父王,可是父王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連一句質(zhì)問都不會有回聲。
她怪母妃,也怨自己,母女二人的誤會以及丟失多年的親情想要修復(fù),需要時日。
楨兒死了,她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這些年他飽受病痛的折磨,死亡或許是解脫。
他最愛的少年因救她而家族慘遭滅門,至親枉死,從此命運多舛。
她愧疚,她自責(zé),可是她也會委屈。若是要怪,就怪她生在皇家,情在這里并不值錢。
她想問問他,明明知曉她是誰,為何要來袁州?為何要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為何要讓她重新。。。樺绱抓著胸前的衣襟,沒有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