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陸知意嫁入林家后秦鹿鳴倒是去過兩次,只是每次去都不知為何偏被那林夫人捉了去,她瞧著林夫人的眼神委實有些瘆得慌,故而兩次后便再也沒去過林家了,唯恐避之不及。
“宴春,外面怎么這么吵?!倍乱阎?,墻外的貼梗海棠開了幾枝,興許是秦鹿鳴后來也沒再反對宴春種植花草,這不趁著秦鹿鳴用早膳的時間宴春便從外面摘了些回來。
看著她手中拿著的嬌艷欲滴的海棠花,秦鹿鳴皺了皺眉,沉思半晌才忍住沒有問責。
放下早膳她便擦了擦嘴,不甚在意地問道“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吵?”
宴春正欲開口說話,便被旁邊的管事?lián)屃巳ィ骸霸蹅冏≡隰[市中,這般吵鬧姑娘還沒習慣……”
明知管事只是調(diào)侃打趣,但宴春聽了這話還是有些不滿意地沉了沉眉,見秦鹿鳴并沒有什么反應,宴春才道:“之前咱們右邊的那處宅子不是空了很久了嗎?這些日子被人盤了下來,眼下正在修繕呢,我問了那些人說是不日便會有人搬進來?!?p> 秦鹿鳴既然當初選擇了在這里住下,便早已料到此處繁華熱鬧定然是個好去處,即便價格再貴有人會有人搶著買下來。
秦鹿鳴點了點頭,喝了點水心不在焉地說道:“知道了?!?p> 不過回頭看著宴春有些扭捏的表情,她有些吃驚,聰明如她,立刻便問道:“怎么了?難不成買下隔壁宅子的人是我認識的?”
宴春點了點頭,神情仍舊不好看。
秦鹿鳴思及,起身朝著屋外走去,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怎么?看你這神情難不成是林亭壁或者云嫻?”
她搖頭,吞吞吐吐:“都不是。聽外面的人說是澹臺家的。”
秦鹿鳴眉頭一凝,回頭略有吃驚地看著宴春,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此話當真?”
“十有八九。”
澹臺家?澹臺家不是在桐邱嗎?難不成盯上了鄴城這塊蛋糕想要過來分上一杯羹?
“可有聽說是澹臺家哪個人買下來的?”
“這倒不知,不過聽說當時盤下來這宅子的是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叫另一個五叔。我猜測約莫是那兩個人?!?p> 秦鹿鳴冷笑,將手中剛從宴春那邊接過來的海棠花輕輕一掐便粉碎落地,她嘴邊噙著冷笑,如同腳邊垂下的海棠花一般嬌艷。
“約莫?呵……宴春,澹臺家的年輕人很少,一個叫另一個五叔除了澹臺月和澹臺黎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她瞇了瞇眼,一雙狹長的眼睛中充斥著陰冷。
澹臺黎,還是來了嗎?到底是巧合還是陰謀?
“姑娘,南靖王妃來了?!?p> 她臉色恢復如初,這種時候喬荷來又是做什么?
“快快有請?!彼D(zhuǎn)身回了中廳,吩咐了宴春泡了茶水送來。
“鹿鳴?!币咽嵌鲁醮?,雖然天氣已經(jīng)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動人,可到底是春寒料峭,這種時候最是容易沾惹風寒。
不過喬荷倒是不怕,已經(jīng)早早地換上了春裝,此刻秦鹿鳴看著她褪去厚衣,問道:“不冷嗎?要不給你支個火盆?”
喬荷莞爾,掀了掀裙擺便坐在了她對面,打趣調(diào)笑:“你以為我是你?這般弱不禁風?”
秦鹿鳴一噎,略有些許的不自然:“你又在說笑了,我身子那可好著呢。今日你來此有何要事?”
喬荷一怔,看了眼周圍的人,避而不談:“你怎么知道我有事尋你,難不成就不能是單純地想你了?”
秦鹿鳴端起宴春剛沏好的茶水,輕吹一口氣,慢條斯理地說道:“即是如此,倒是我想太多了,反正我也有事,不如出去走走?”
“別!”喬荷沒轍了,慌忙阻止,她敗下陣來,垂著一顆腦袋說道:“還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p> 秦鹿鳴置杯,抬眼一臉的淡定:“察言觀色罷了,說吧?!?p> “這……”她有些不安地抬眼掃視了周圍人一眼,話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秦鹿鳴點頭:“你們都下去吧,門兒帶上?!?p> 宴春點了點頭,手中提著一個茶壺便準備帶著一眾仆人出去。誰知這時候卻聽到喬荷說道:“且慢,宴春你留下來吧?!?p> 宴春身子一僵,神情古怪地看了眼秦鹿鳴,秦鹿鳴點了點頭,她這才敢點頭應允留了下來:“你們先出去吧。門帶好,若是被我發(fā)現(xiàn)偷聽,后果你們是知道的?!?p> “是?!比齻€奴仆點頭轉(zhuǎn)身,一一消失離去。
喬荷是獨自前來的,除了馬車夫在門口候著以外,身邊連素來陪著她的嬤嬤也不見了。
喬荷有些猶豫,她緊緊地攥住手中的絲絹,秦鹿鳴見她這樣自是知道她心中有難言之隱:“說說吧,今日出門連你身邊的嬤嬤也沒帶著,瞧你神色如此緊張,究竟是出了……”
話音剛落,秦鹿鳴便看見喬荷朝著宴春走去,“噗通”一聲跪在了宴春面前。
“宴春,幫幫我!”
屋中片刻的寧靜后,宴春便手腳慌亂地將喬荷扶起,誰知喬荷非但不起還唉聲嘆氣。
宴春沒轍了,抬眼十分難堪地看著秦鹿鳴,秦鹿鳴皺眉,幸得屋中門窗緊閉,沒被人瞧了去。她松了一口氣,不過卻對喬荷的行為十分不解。
“起來吧,你可是堂堂南靖王妃,你這樣跪在宴春面前可是嚇壞了她,嚇傻了怎么幫你?”
還是秦鹿鳴有辦法,喬荷聽了這話只遲疑了片刻便十分抱歉地起身:“抱歉。”
宴春心中松了一口氣,見她面露愧疚之色,又將她扶到椅子前坐下來:“王妃請說,有什么事情需要宴春的,宴春一定幫忙?!?p> 喬荷也不是傻子,聽了秦鹿鳴的話便立即反應過來這事還是只有秦鹿鳴能做主,隨即便喟然長嘆,朝著宴春道了謝,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殿下他……還活著?!?p> 秦鹿鳴一僵,一臉驚訝地看著喬荷,她自然知曉喬荷說的殿下是誰,只是這南靖王的尸體不也是當時她們親自查驗的嗎,還是喬荷和禹王妃親眼看著下葬的。
“你沒說笑吧?”她依舊有些不相信,甚至懷疑喬荷未婚喪夫久而久之產(chǎn)生了幻覺,此刻正在胡言亂語。
誰知喬荷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了,搖了搖頭,說道:“你相信我。當初殿下蓋棺之前,母妃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支開了釘棺人,最終并沒有在那尸體的身上找到殿下身上的疤痕,我和母親都懷疑殿下沒死,后來在我的請求下我祖父便一直幫忙在大渝和大凜周邊尋找著殿下的蹤跡,半年過去了,前些日子祖父傳信來說是大凜的一個名叫鴻州城的邊陲小城看見了一個與殿下十分相似的人,祖父說據(jù)他所得到的的消息時那人名叫立青,不過像是失了憶,我尋思著這立青立青,不正是一個靖字嗎?”
秦鹿鳴沉思片刻,抬眼,一雙深邃的瞳眸直直地看向喬荷:“你說了這么多,究竟要我怎么幫你?”
喬荷抿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的車馬會南下隨商,我想請你把我送出去。還有陛下似乎已經(jīng)知道我們一家在查詢殿下的事情,年后便一直對王府盯得很緊,倘若我一旦消失,陛下勢必會追查,屆時他便有了一舉推翻南靖王府的借口。所以,我想請宴春幫忙假扮成我在王府待上一段日子,以此為我爭取更多的時間。”
秦鹿鳴皺眉。
她的商隊確實有一條是朝南而行,且一路向南,雖然到不了邊境,但也離邊境不遠了。只是……這件事有一定的風險,她抬頭看了眼喬荷殷切的眼神。
“鹿鳴,并非我要拉你入險坑,我實在是別無他法。王府之中已經(jīng)被安插了陛下的眼下,如若真的被他知曉了殿下還活著的消息,屆時殿下可就真的沒命了。陛下一直將他視為眼中釘,可以說殿下死了正中他的下懷,他又怎么再讓他活過來?鹿鳴,眼下只有你能幫我了!”
秦鹿鳴有些猶豫,倒不是她不幫她,此番舉動實在危險,不僅她危險,宴春危險,喬荷更危險。她實在不明白喬荷與應景山都沒見過面為何如此執(zhí)著。
“有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明白,當初陛下說要給你重新賜婚你為什么不同意,要死死地守著南靖王?”
喬荷一愣,一臉地苦笑,她輕嘆了一口氣:“鹿鳴,你不知道我和殿下早就當著十萬將士的面拜了天地?!?p> “即便如此,你們也不過匆忙一見,這不影響的。”她仍舊不解,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不!那不是我和殿下的第一次見面,我和殿下很早之前就見過了。我喜歡他,我說過我要和殿下生同寢死同棺。更何況我別無選擇。”
秦鹿鳴一臉震驚地看著她,她看起來十分瘦弱,生得美麗溫婉,可秦鹿鳴卻突然明白了喬荷跟她一樣有著自己必須做的事情。官家的女兒,皇家媳婦即便再溫柔那也是綿里藏針的。
而喬荷也必須在這趟渾水中做出選擇,不僅僅只是兒女私情,這其中還涉及到南靖王府和喬家老小。
她一向以為喬荷是個不愿爭名奪利天性淡然的女子,可是眼下她才發(fā)現(xiàn)喬荷她不是不爭名逐利而是不屑罷了。
“好,我答應你,”秦鹿鳴閉眼點頭,“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喬荷滿眼欣喜,重重地點了點頭,兩姐妹又相擁在一起滿眼淚水。
皇帝確實有在懷疑南靖王府,不過不是因為知道了應景山?jīng)]死,而是因為自喬荷拒絕了他再許的婚事后他便一直耿耿于懷,總覺得其中有些什么陰謀。
皇家多疑神疑鬼,坐在那個位置的人一向疑心重,歷來多少皇帝因為一個猜忌殺了多少無辜之人。
于是皇帝便不聲不響地在南靖王府安插了眼線,只為監(jiān)督喬荷罷了。一開始喬荷也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后來應景山留給喬荷的影衛(wèi)發(fā)現(xiàn)了王府中有幾個人鬼鬼祟祟。這才察覺到他們被監(jiān)視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找秦鹿鳴幫忙。她和秦鹿鳴宴春以及禹王妃都說好了,她會帶著一半的影衛(wèi)借助秦鹿鳴的商隊南下,彼時,裝扮成喬荷的宴春便裝作生了大病,必須靜養(yǎng)。
至于大夫那邊她已經(jīng)拜托了林亭壁幫忙,此時只要行事小心,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