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何為氣量？
一間房中。
一位少女頭扎繃帶，睡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屋中卻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火紅老頭，一個則是劍客。
“她怎么樣了？”劍客道。
“多謝公子關心，已無生命危險。”
劍客望著床上睡躺的女子，冷哼一聲道:“我記得你這老家伙曾說，若我能解開你的洞府幻境，就把你第三女下嫁于我？”
“此女正是老夫第三女，叫翠兒，若公子瞧的上眼。。?！被鸺t老頭話未說完，卻被劍客制止住:“這跟瞧不瞧的上眼沒關系！因為我并未破了你這洞府幻境，故你這小女兒也是與我無緣。”
“公子。。?！?p> “無須多言?！?p> 火紅老頭嘆罷:“公子乃是修行人，除妖如宰畜，怎會看的起我們這些妖怪呢！哎?！?p> 劍客奚落地道:“此乃天公作主，生我等為人，棄爾等才為妖。我為尊，爾為賤，我除汝等為義，爾等欺我則為喪盡天良，你怎么還不明白呢？還欲逆天而行？妄想人妖平等？捫心自問，你這老東西盡管壽比南山，焉能活的比天長？如何與天斗！”
“哎?！被鸺t老頭又嘆息一聲，走向床去，坐到床邊，撫摸著小翠頭上扎的繃帶，竟老淚縱橫。
劍客沉思一會兒:“自知身為孽畜，膽敢娶妻生子？如今吃得苦頭，害你子女生生世世為妖，汝為第一罪魁禍首！”
火紅老頭猛一轉頭，火冒三丈，左肩誅邪劍傷隱隱傳痛。疼的面目一咧，便又將頭轉回去用手背貼了貼她女兒小翠額頭。然后在旁邊裝有熱水的銅盆里，擰了一條熱毛巾敷在她額頭上。
劍客接著說道:“若你們妖怪，個個皆不繁衍后代，若生出一二便立即處死。如此算來，只須一百年，妖則盡亡，子女亦不再受牽連。剩下幾個千年老妖，再自斷性命，則天下太平！”
“唯罪在汝等妖怪難以自持，天生淫蕩，畜仔成群，以致妖獸橫行?！眲驼f出自己正解:“不怪天不公，只怪爾等定力太差，智慧低淺，隨性縱欲！”
“哈哈。。?！被鸺t老頭突然笑了起來，而且笑的很詭異。抹干眼淚，起身面向劍客:“老夫曾以為公子乃當世奇才，如今看來，唯酒囊飯袋耳！”
劍客溫怒:“對我說話請客氣點！”右手摸向了右腰懸掛的匕首短劍。
火紅老頭盯看了一眼劍客摸短劍的動作，卻仍不改臉色，繼續(xù)笑道:“妖？哼！公子平時所見所除之妖皆是走獸爬禽，只能說是妖畜！真正的妖，通曉陰陽，明白是非，知前塵曉未來。手能遮天，衣能蔽月！”說的字字鏗鏘，越漸激昂:“吐氣生云，吸氣成風，怒吼成雷，跺腳山崩地裂！手掌一翻，四季顛狂，夏日飛雪，冬季灼灼龜裂大地！”
聲音宏亮，屋內外蕩蕩不絕！
“妖若真是無情猛獸，人間尚能一人存否！”火紅老頭:“不過呼吸片刻，盡歸枯骨黃土！”
劍客聽的倒吸一口涼氣，細想?yún)s又覺得不對:“牛皮老頭，盡在你爺爺我這說什么大話，莫要欺誆于我！若世間真有如此本事通天的妖怪，人妖貴賤身份早已互移。今日也輪不到我來教訓你！這世上被到處攆著跑的就不是你們妖怪，而是我們人類了?！?p> 火紅老頭正色道:“公子何曾想過，人活在世所為何？”
“那是。。?！?p> 火紅老頭竟大膽阻止了劍客繼續(xù)往下說:“不論人或妖，出生豪府亦寒門，皆最終逃不過一死字。光彩一世，平淡一世，終化枯骨，焉有不同？”
“唯氣量不同！”火紅老頭自問自答。
劍客竟虛心地:“何為氣量？”
“世間萬物含氣而生，或人或妖或獸，或花或草或蟲，萬物紛雜，色彩繽紛。心胸是氣囊，掌管自我生機，此謂行尸走肉，酒囊飯袋必不可少之物。”火紅老頭高瞻矚目地道:“心胸能裝父母，親友，家禽，此乃生靈耳。若還能裝下山川海域，雜禽異種，方稱有氣量！”
“氣量越大者，便是能量越大，力量越大！”火紅老頭:“身死而氣量未消，凝聚化魂，成神作仙！”
劍客聽完竟一時難辨真假:“是不是你們這些千年老妖，越老越糊涂？天真如孩童?！?p> “哼！”火紅老頭不悅:“公子年少，未必懂得。就算懂得，也未真正理解！”
“哈哈。。?！眲腿⌒Φ?“你們這些千年老東西，都是一般天真有趣！在魔龜山，那千年龜妖就是被我假扮神靈，言語欺騙幾句，他就乖乖自斷性命，如此不愛惜生命，蠢不可及！”劍客說這話語氣漠然，內心卻被龜妖之死震撼動搖了，如今說出，倒有意向火紅老頭肯定一些事！
“哈哈?！被鸺t老頭也高興笑罷:“人精貴在初心未改，人蠢失在左右搖擺。大智若愚，非經(jīng)人事磨練，焉能明白？無知小兒只知爭強斗狠，攏勢拉財，于茫茫修行大道中卑如野狗！吾觀公子，與此無異！”
劍客聽完怨憤填胸，卻壓下怒火，望著床上睡躺的小翠，鄙視地道:“她的哥哥姐姐呢？死了嗎？”
平常人被這般無禮問候，定會跳起將來人暴揍?？蛇@火紅老頭不一般，他被眼前人刺傷過左肩。只見火紅老頭氣的眼睛大如燈籠，吹的眉毛倒豎。片刻便冷靜下來:“有兩個姐姐，都嫁到農(nóng)戶人家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雖是清貧煎熬，倒是兩個女婿老實勤懇，每到年時，或老夫作壽，他們一家人都會來這巖火洞看望我。不敢嫁于豪門，無知畜牲太多，恐傷了我女兒?！薄疅o知畜牲’明顯指除妖人！
劍客倒也不怒:“原來沿洞盤旋而下的那條兩丈寬的巖石路，是你特意為你那兩女婿鑿的？”
火紅老頭默認。
“這么說，你們那兩女婿知道你是妖怪，他們也知道自己妻子也是妖怪。”劍客慢慢理順他們之間的關系，卻有著疑惑:“而且每年年時，作壽時還來看你？”
火紅老頭走到旁邊，端起那只裝滿熱水的銅盆:“這就是老夫大女兒丈夫在我千年大壽時送的，他如今七十多了，走不動路了。去年，還是我這大外孫子背他來看我的。。?！蓖蝗皇兆∏榫w，轉口:“逢此亂世，衣食難續(xù)，白日盜匪橫行，夜有小偷翻墻過，一人生活如何安穩(wěn)？得遇有心同甘共苦之人，哪怕是貓狗皆覺不易，尚要倍加珍惜感恩，何況是有著靈性的。。?！笨戳艘谎蹌筒啪従彽?“。。。妖怪?！?p> 火紅老頭低垂下頭，回坐到床沿邊，看著他那可憐睡躺在床的小女兒。語重心長道:“公子，若有哪天成家立室，膝下兒女滿堂時?！遍L呼一口氣:“再來看這人間正義，人妖殊途，自會明白。哎，只希望公子早早看透，老夫多說無益。”
“公子，自便吧?！?p> 劍客眉毛一擰，轉身出了房間，來到院中。將地上赤條躺著只穿短褲的尸體，扛在肩頭，大步邁出了院子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