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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天南

第二回 身不由己 公主婚約系政事

鶴唳天南 繡長天 4327 2020-01-07 14:25:11

  絕塵師太等人面面相覷,蕭玉郎見勢說道:“此地不宜久留!”

  “來的正好!”火云和尚卻是雙目通紅,一臉猙獰與憤恨之色,“這些金狗,我早就想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了!跟他們拼了!”

  雷震天一把拉住他,“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寡不敵眾,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火云和尚怒道:“項莊主的仇,難道我們不報了?難道就這樣放云鶴這叛國賊去金國?我發(fā)過誓的,一定要將云鶴的人頭帶到項莊主墳前,以慰他在天之靈!”

  蕭玉郎皺眉說道:“你死了,難道項莊主的仇就報了?先保住命,再想報仇之事!”

  在眾人的安撫下,火云和尚終于深吸了一口氣,沖云鶴吼道:“云鶴,你的小命,給我好好的留著,記得洗干凈脖子了,有朝一日我必來??!”

  眾人對視了一眼,絕塵師太大喝一聲,“撤——”,眾人便即撤去。

  待敵人走遠(yuǎn),鐵二雄對完顏玥說道:“此番來的金兵,恐怕是海陵王的部下,公主,我們也快走吧?!?p>  完顏玥點(diǎn)頭同意。她的父親與海陵王,已經(jīng)交惡多時,此刻,卻是不宜與他們起沖突。

  “云大哥,你等等我——”完顏玥看飛快的走在前面的云鶴,連忙追上去。

  云鶴冷聲說道:“完顏姑娘,你我二人就此別過,此前你我各不相干,他日若是再遇,云某只會將你當(dāng)做敵人?!?p>  云鶴已經(jīng)叫她“完顏姑娘”了,語氣疏遠(yuǎn),神情冷漠,完顏玥心中只覺得一陣失落,“云大哥,你不隨我回燕京了嗎?”

  云鶴依舊冷著一張臉,“生死有命,從此云鶴之命,與姑娘再無任何關(guān)系!”

  “你——”鐵二雄幾乎要暴跳如雷,“不識好歹的東西,你可知道在燕京,多少皇孫子弟都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公主低聲下氣的求你要幫你解毒,你小子竟然還在這里裝高冷,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退下!”完顏玥瞪了一眼鐵二雄,然后看著云鶴,繼續(xù)說道:“云大哥,我知道現(xiàn)在你心里委屈,但是人活在世上,大丈夫生于世間,但求問心無愧,他們說你叛國投敵,那你捫心自問,你是不是真的叛國投敵了?他們說什么,難道你真的就是什么了嗎?!”

  云鶴不禁神色一滯,師父從小便教導(dǎo)他說,但求問心無愧,他活了二十幾年,如今,見地竟然不如一個女子,還是金國深宮中的一個女子。

  完顏玥見云鶴臉上有猶豫之色,繼續(xù)說道:“云大哥,你就此離開,又能干些什么?又能證明些什么呢?能證明你沒有叛國投敵?你一走,恐怕就要被那些所謂的江湖俠士抓回去了,你就隨我回燕京好不好,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然后,我向我爹求下情,讓他出面阻止一下大伯,云大哥,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下落了?”

  云鶴面色一陣掙扎,拳頭狠狠的砸在樹干上,殺害項神劍,搶奪《天南望月圖》……此刻,師父與靈兒會怎么看待自己,靈兒肯定是傷心透了,到底是誰在冒充陷害我?!

  一路上,云鶴只是緊繃著一張臉,不再說一句話。

  “云大哥,你還在生氣?”完顏玥小心翼翼的說道。“云大哥,我知道你……”

  云鶴打斷她,冷聲說道:“完顏姑娘,到燕京之后,請務(wù)必告知云某小弟的下落?!?p>  完顏玥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好的,到了燕京之后,我自會告知你云天的下落?!?p>  云鶴眉頭緊蹙,不再說一句話,忽然捂住了胸口,他只覺胸膛之內(nèi),血?dú)夥?,五臟六腑的疼痛襲來,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黑血噴了出來,疼痛幾乎讓他一陣暈眩。

  “云大哥,你怎么了!”完顏玥大驚失色,扶住了云鶴,“多倫,趕緊給他看一下!”

  多倫搭上云鶴的脈搏,沉吟了半晌,說道:“回公主,云鶴毒已入肺腑,其實經(jīng)不起這些天的旅途奔波?!?p>  “你怎么不早說!”完顏玥道。

  “但是我們必須在五日之內(nèi)趕回燕京,如今我們才入金國,要到燕京九重白塔拜見我?guī)煾?,估計時間是不夠的?!?p>  完顏玥聽著心中也慌亂,“這該如何是好?”

  “此次我們回京,要經(jīng)過大黑水,太行山,繞過宿州,此番兵亂,很多城池必將封鎖,五天之內(nèi)肯定是趕不回燕京的?!倍鄠愥t(yī)者說道:“為今之計,我們最好能找一條回去的捷徑,而屬下也盡最大的努力,保住云鶴的命。”

  “啟稟公主,屬下知道附近有一條回燕京的捷徑,直穿太行山,不需要繞宿州城,興許能省一半的路程?!辫F二雄連忙說道。

  “哦?當(dāng)真?”完顏玥驚喜道,“好,你去前面帶路?!?p>  不走官道走捷徑,這捷徑卻是偏僻,一路車馬顛簸,多倫醫(yī)者看了看外面,多日來的風(fēng)餐露宿的趕路,卻見外面的弟兄們風(fēng)塵仆仆,一路風(fēng)霜,再看看完顏玥,也是一臉的疲憊之色,于是說道,“公主,我們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日夜兼程的趕路了,這樣趕路也不是辦法,否則還沒到燕京,大伙就趴下了?!蓖觐伀h掀開馬車的簾子,吩咐下人道:“吩咐下去,先歇息,生火做飯?!?p>  為了趕路,一切輕車從簡,完顏玥也摒棄了公主出行浩浩蕩蕩一大堆隨從跟隨的派頭,現(xiàn)在這一行人,也就十來個人,除了馬車上的云鶴,完顏玥,多倫醫(yī)者,外面也就鐵二雄鐵五雄,完顏玥的一個侍女,以及幾個侍衛(wèi)。

  完顏玥下了馬車,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歇息,云鶴隨著下了馬車,卻見所處之地,乃是一荒郊野嶺,草木叢生,草叢中忽然一陣松動,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多倫醫(yī)者定眼一看,驚喜道:“雪狐——”

  沒想到這太行山深處竟然有雪狐出沒,多倫醫(yī)者喜出望外,“公主,這雪狐膽,可是治云公子身中之毒的引子,有了它云公子身上的毒可算是解了一半了!”

  “???當(dāng)真?”完顏玥大喜過望,轉(zhuǎn)頭對幾個侍衛(wèi)說道:“你們幾個,隨本公主去抓雪狐!”

  “公主,請務(wù)必抓活的,要是雪狐死了雪狐膽的藥效就沒了。”多倫醫(yī)者沖著遠(yuǎn)去的完顏玥說道。

  “知道?!蓖觐伀h說道,又轉(zhuǎn)頭對鐵二雄說:“聽到?jīng)]有,抓活的,不準(zhǔn)傷了雪狐的一根汗毛!”雪狐膽是解藥,這雪狐皮看上去成色這么好,說不定還要用它給云大哥做一件圍脖呢。

  雪狐這種動物,天生卻是敏銳得很,稍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便警惕萬分,正所謂狡黠如狐,不傷了雪狐要徒手抓它,沒有上好的輕功,卻是十分的艱難。鐵二雄全身筋骨蜷動了兩下,發(fā)出一連串骨頭的摩擦聲,然后弓背沉身,雙手成爪,活像一只兇猛的巨熊,朝雪狐挪步走去,到了一兩丈遠(yuǎn)的距離,忽然一個蓄勢,疾撲過去?!昂簟钡囊魂噭棚L(fēng)刮過,沙塵揚(yáng)起,只見鐵二雄伏趴在地,尬然顧盼,懷中哪里有雪狐的影子,卻見前方一道白影,飛也似地鉆入了樹林深處。

  “鐵二雄!你不是自詡遼東第一勇士嗎!怎么笨手笨腳的,連一只狐貍都抓不住!你第一勇士的稱號,干脆給那狐貍算了!”完顏玥氣急敗壞的說道。

  “公主,這狐貍天性狡詐,屬下——”鐵二雄訕訕的辯解。

  “好了,自己笨手笨腳的抓不到就抓不到,還亂七八糟的找借口,你們幾個,幫本公主把這雪狐圍起來,本公主要親自出馬!”完顏玥刷的一下收起手中的長鞭,躡手躡腳的朝雪狐走去。鐵二雄都抓不到的雪狐,完顏玥又如何能抓得到,完顏玥一行人,很快便隨著雪狐消失在樹林子里。

  云鶴看了一眼多倫醫(yī)者,卻見多倫醫(yī)者也正看著他。

  “多倫醫(yī)者,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云鶴說道。

  “哦?云公子何以見得多倫有話要說?”多倫醫(yī)者反問道。

  云鶴微笑著說道:“云某雖然算不上見多識廣博,醫(yī)術(shù)也只能說只是略懂,但是,卻從未聽說過雪狐膽可以解毒,多倫醫(yī)者卻是借它支開了玥兒姑娘,想必是有什么話,想要對云某說的吧。”

  多倫醫(yī)者哈哈大笑,說道:“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倍鄠愥t(yī)者拍了拍云鶴的肩膀,說道:“說實話,云大俠,我很欣賞你。”

  “就只是欣賞這么簡單?”云鶴一挑眉,沒有血色的臉,顯得有點(diǎn)蒼白。

  “當(dāng)然,多倫也是有一些話,要單獨(dú)對云大俠說的,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支開公主?!倍鄠愥t(yī)者說道,雙手抱在后背,向前踱了兩步,繼續(xù)說道:“實不相瞞,我之前說你身上的毒,只剩下五天,是為了能讓公主早日回燕京罷了,我們殿下給你的續(xù)命丹,雖然不能完全解你身上的毒,但是的確能保你的命,請恕多倫才疏學(xué)淺,無法解你身上之毒,其實就算公主帶你回了燕京,我?guī)煾杆_滿圣師也不會出手替你解毒的,多年前我大師兄便是死于你們陰險狡詐的漢人之手,幾個弟子之中,我?guī)煾缸钐蹛鄣木褪谴髱熜?,發(fā)誓從此遇到漢人,只殺不救,所以如果你去到燕京見了我?guī)煾?,他不但不會救你,可能還會殺了你!”

  “哦?”云鶴的目光投向多倫,仔細(xì)的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三十來歲的高瘦男子。

  多倫醫(yī)者繼續(xù)說道:“云大俠是否知道,金國如今是二帝并存?”

  云鶴冷眼看了一眼多倫醫(yī)者,說道:“云某只不過是一介江湖莽夫,你們金國的皇帝是誰,與我何干?”

  “云大俠過謙了?!倍鄠愥t(yī)者搖搖頭說道?!霸拼髠b應(yīng)該記得,四年前的靖康之變,你們大宋皇帝,命喪五國城?!?p>  云鶴的目光嗖的一冷,說道:“沒錯,你們擄走我大宋皇帝,逼迫他簽訂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皇上不從,你們便以死相挾,最后將他害死在五國城?!?p>  “你們宋帝昏庸,聽信讒言,殘害忠良,他被金兵擄走,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倘若當(dāng)時他沒有聽信讒言,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多倫醫(yī)者冷笑道。

  云鶴面色冷峻,多倫醫(yī)者所言也不無道理,朝廷的腐敗,皆因當(dāng)權(quán)者昏庸無能,當(dāng)日若宋帝重用忠良,又如何會有靖康之恥?

  多倫醫(yī)者嘆了一口氣,說道:“好了,斯人已逝,俱往矣。云大俠,我想告知你另一件事實,當(dāng)初脅迫你們宋帝簽下喪權(quán)辱國條約的,不是我們皇上,而是海陵王?!?p>  多倫醫(yī)者看了一眼云鶴,繼續(xù)說道:“金國如今兩位皇帝,一個是公主的父親,一位便是海陵王,你也看到,如今海陵王秣兵歷馬,大舉伐宋,海陵王為人殘暴,殺人無數(shù),他的帝位,當(dāng)初也是殺君弒父而來,如今我皇已經(jīng)下旨,廢了海陵王之位,海陵王伐宋之舉,在我金國也不得人心。只是我皇剛登帝位,人心不穩(wěn),我皇為抗衡海陵王,有意要與西夏結(jié)為秦晉之好,在下便是身負(fù)皇命,來帶公主回宮的。公主自小便與西夏太子定了婚約,如果公主能與西夏太子完婚,對我皇權(quán)勢的鞏固,將會有很大的幫助。”

  云鶴心中不禁同情起了完顏玥的命運(yùn),皇室的女子果真是悲哀,從來都是被當(dāng)成政治工具,完顏玥這樣一個單純的姑娘,卻要被自己的父親當(dāng)做鞏固政權(quán)的工具,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子,看來,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未必就有幸福可言。

  多倫醫(yī)者淡淡的笑了一下,又說道:“以云大俠的聰明才智,應(yīng)該看出,公主喜歡云大俠?!?p>  云鶴的面色僵硬了一下。

  多倫醫(yī)者接著說道:“若是公主悔婚,惹怒了西夏,西夏反過去助海陵王,則我皇危矣,我皇仁厚,從來都沒主張過伐宋,若是海陵王重新執(zhí)掌燕京政權(quán),兩國將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種情勢,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p>  云鶴終是聽出了多倫的言下之意,冷笑了一下,說道:“閣下無需多慮,等完顏姑娘告知云某弟弟的下落,云某立刻就離開。”

  多倫搖搖頭,說道:“云大俠,其實公主根本不知道你弟弟的下落,她這樣說,只不過是想騙你去燕京罷了?!?p>  云鶴一愣,“她當(dāng)真不知道?”

  多倫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公主要找你弟弟云天,當(dāng)然是派鐵二雄去找,你應(yīng)該看得出,剛才抓雪狐,就是鐵二雄與我合力演出的一場戲,連鐵二雄都不知道你弟弟的下落,公主又如何得知?”

  云鶴神色一陣變幻,心中又氣又是無奈,“既然如此,云某現(xiàn)在就告辭了!”

  “云大俠——”多倫又叫住了云鶴。他從袖中掏出一個潔白的小瓷瓶,說道:“這是我們殿下給的續(xù)命丹,雖然不能徹底的解你的毒,但是在你找到解藥之前,應(yīng)該是有用的,你拿著吧?!?p>  云鶴是爽朗之人,也沒有矯情,接了過來,抱拳道:“那多謝了?!?p>  多倫看著云鶴離去的背影,面上浮起復(fù)雜的神色,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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