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帝尊已出去問責,我還是呆在這里按兵不動,以免節(jié)外生枝的好,畢竟外邊的太法我絕對是應(yīng)付不來的。于是,我決定翻翻敖霸的密室,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拯救墳場僵尸的解藥,或者破解的法術(shù)。
我慌手慌腳的四處撥動著這些半懸在空中的書,密密麻麻的符文,生怕發(fā)出一點動靜被外邊聽到。那二人正在門外似乎向帝尊解釋,企圖擺脫罪名。我胡亂的翻起一本史書,發(fā)現(xiàn)里面記載了每位帝尊的生平。而我一眼掃到了現(xiàn)在這位帝尊,發(fā)現(xiàn)他的名字居然叫‘楚清悠’。
閑安清悠兮,故君難思量,我在心中默念道。這名字起的雖好,就是感覺和他的身份不太相符,畢竟古往今來,沒有哪個當朝君主能悠然自得的過完一生。
我小心把書放回原處。這時候,我注意到對面有兩本竹簡的擺放位置極為特別,與一本本發(fā)著光半浮于空中的那些卷冊不同,這兩本就安靜的躺在那里,有些暗淡發(fā)黃,上面布滿了細細的劃痕,拿起來還有些發(fā)潮未干,看著極為上古時期流傳至今的古卷。
我走近了些,撥開那兩本書卷上落滿的塵埃,努力識別上面模糊的字體。
居然是云舒卷和雨露卷。我大為吃驚,沒想到這天啟六部卷居然藏在敖霸的家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若是我得了這兩卷天啟,再加上我現(xiàn)有的兩部,離大國師的位子也就不遠了。我激動的顫抖著雙手,將那兩卷天啟揣到懷里,忙亂中卻不小心碰到了一旁架子邊屹立著的厚重鎧甲,那銀制鎧甲擲地便發(fā)出很大的響聲。
不好!這下外邊一定聽到密室有動靜了。我連忙環(huán)顧四周,尋找方才帝尊將我拖進來的后門,推開門飛奔出去。
還未聽見機關(guān)觸發(fā)的聲音,剎那間,暗處卻有三只匕首從我頭頂飛過。不好,大概是再次碰到了來時的機關(guān)。同時,無數(shù)的短箭‘嗖嗖’疾馳而過,穿過黑暗的夜色向我襲來。如此多的箭,我根本躲閃不及,只得抽出懷中藏好的竹卷揮舞抵擋。而那箭又如同張了眼睛般,朝我的面門射來。在這場亂斗中,不多久我便身重數(shù)箭,招架無力。
就在這時,黑暗中閃出一道微光,身影在那光的邊緣閃現(xiàn)而來。是帝尊,他一揮袖袍,那些短箭折成了兩段,如無數(shù)翎羽,紛紛散落在地上。而更多的短箭紛至沓來,沒完沒了的飛向我們,帝尊在拉著我躲閃之時,肩頭被意外射中。他猛的伸出一掌,掌心射出耀眼的紫色光芒震落了大多的箭,而面對更多無數(shù)蜂擁而至的箭刃,他無從招架,只好抓起我的手,一個轉(zhuǎn)身,消失在這充滿恐懼的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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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帝尊才松開我的手。我睜眼一瞧,已是回到了他的正華殿。他放開我便直徑走向一處書格,從書格上拿下一木質(zhì)的小藥箱,又干脆利落的返回來,把我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便掀起我的袖子,開始上藥。
“等等,”我推開他的手,有些尷尬道,“我自己來?!?p> 他并沒有打算停止手上的動作,“不許拒絕?!?p> “可我是醫(yī)生啊,這點小傷我自己就可以搞定?!蔽疫€是想把他推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這胳膊內(nèi)側(cè)的傷,還是我自己來比較好。
“你知道你中的是毒箭嗎?這箭頭的毒是在藍瑪瑙花里提煉,箭身又經(jīng)過十幾種毒液淬取的,你一個人間來的見都沒見過,還想治好這種毒?”
“可是...”
“沒有可是,我是帝尊,你得聽我的。”他很生硬的打斷我,卻輕柔的用手指將冰冷粘稠的藥膏抹在我的傷口上?!澳愕膫麆莺苤?,幾天內(nèi)都不能接觸水,小心感染?!?p> 我噗嗤笑了。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我調(diào)侃著,“你現(xiàn)在看起來可比我更像醫(yī)生了。”
他微微一怔,看似想說什么,我等了半晌,他卻依舊沉默著。
“好了?!钡圩饘⑽易詈笠坏纻谝餐可狭怂幐?,轉(zhuǎn)過身去,“這幾天你在這殿里好好修養(yǎng)便是。”他剛站起身,我卻看見他后腰的地方滲出了一滴一滴的鮮血,那處血跡掩蓋在黑色的外袍下雖不明顯,但長袍下劃破了一道口子,有些潰爛的皮膚還是從那里暴露出來。
“別動!”我連忙上前查看,這傷口已有些發(fā)黑,看上去比我的傷更加嚴重。我從口袋里掏出隨身攜帶的醫(yī)刀,將他傷口處的衣服劃開。“你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潰爛了,需要開刀將這片爛肉切掉,不然會危及性命。”
我不由分說的將他留下來,拖拽到床邊。他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太情愿。
“誰給你的權(quán)力,這么大膽把我摁在臥塌上?”
“我這是在盡醫(yī)生之責?!蔽覍⒌对诨鹕献屑毩橇艘槐?,一本正經(jīng)道,“雖然我醫(yī)術(shù)沒有老爸那么高明,但是開膛割肉這種事我比較在行?!?p> 他轉(zhuǎn)過頭嘆了口氣,“你到底是醫(yī)生還是屠戶?”
我咬了咬嘴唇,心頭的壓力油然而生。畢竟這是魔族帝尊,我一人間的小醫(yī)生,萬一沒有將他醫(yī)好,我這小命大概也就不保了。再者說來,這傷口怎么不偏不倚剛好在后腰的位置?我一個姑娘家,也不好下手。
看我有些猶豫,帝尊聲音變得低沉嚴肅了許多,也不像剛剛那樣調(diào)侃我,卻好像猜中了我的心思一般,“不要害怕,我這命毀不到你的手里。你不是奇女子嗎,怎么一個小手術(shù)你就慌慌張張?”
我深吸一口氣,顧不了那么多了。我閉上眼,用手撕開潰肉旁邊多余的衣物,拿起刀,向那傷口剜去。一股股的黑色血跡從傷口中滲出,潰肉上的膿水混合著血水也向外流著,我不住控制有些發(fā)抖的手,額頭也爬滿了細密的汗珠。他一定很疼吧,可是我都沒有聽見他發(fā)出絲毫聲音。
好不容易將那爛肉挖出,我又給他上了止血藥,他剛剛給我涂的解毒藥膏,又包扎好,我終于松了口氣,一時癱坐在地上,心想老爸每次給大人物治病得頂著多大的壓力啊。
“這下好了,咱們兩個都受傷了,神通也不知去向。都怪那個敖霸,家里藏那么多機關(guān)干什么?怕死不了人???”我忿忿的說。
帝尊閉上了眼睛,遠山般的俊眉緊鎖,嘴唇毫無血色。由于剛?cè)淌苓^劇痛,線條凌厲的臉上泛起一陣潮紅和黃豆大的汗珠。我下意識的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居然是滾燙的。我掏出退熱藥,趕緊給他服下兩粒。又將被子給他向上拉了拉,用冷水浸泡過的手帕搭在他的額頭。
過了不多一會兒,他猛的從床上驚起,開始全身發(fā)抖并且嘔吐不止,將我給他喂的藥也一并吐了出來。我又手忙腳亂的幫他止吐,跑前跑后忙亂了一夜。神通呢?這不是他該做的事嗎?等他回來一定讓那帝尊給他定個護主不周的罪名!
折騰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靠著帝尊的床沿睡著了。醒來也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久,心想著去給他熬些清熱解毒的藥,我便悄悄出了正華殿的門。由于我對魔界依然陌生,不知該去哪里采藥。正好這個時候碰到一個宮娥,她踏著云梯路過。我叫住她,告訴她我想去給帝尊采藥,不知該怎么走,也不太會用這宮里的任意門。
宮娥用任意門將我?guī)У搅怂幑?。這藥谷很大,里面種滿了很多我都沒有見過的植物,大概都是魔界用來煉制魔藥的藥材吧。我仔細在里面轉(zhuǎn)了半天,才找到我要的白花蛇舌草,半邊蓮,還有山慈菇。這些入藥都可以清熱解毒,還有排膿的功效。又逛了一會兒,這里人越來越少,我也打算回去,可是再找那宮娥早就不見蹤跡了。我繞著藥谷周圍找了好幾圈,實在沒辦法,打算找人問問回去的路。于是叫住前面一駐立在那兒,衣著華麗的女子,問她正華殿怎么走。
這女子一回頭,我呆住了,是故娘,她居然還沒離開魔界。我瞬間臉色轉(zhuǎn)變,努力壓抑怒火走向她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里,不怕你的龍椅坐不住了嗎?”
她也有些吃驚,莊嚴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白右梗磕阍趺丛谶@兒?”
“怎么,我在這里太礙眼,所以你沒法繼續(xù)和敖霸做交易?”
“你...都知道了?”她小心翼翼的試探我。
“對,你想滅口來吧,反正那么多你的子民你都沒有放過?!?p> “子夜,你是我的女兒!娘怎么會害你。”她一把拽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冰冷,就像她的心一樣沒有任何溫度。
“殺死幾千人的瘟疫?可笑,這就是你和他們做的骯臟交易嗎?”我大聲吼了出來,腦中一陣眩暈,我勉強支撐著身體,繼續(xù)道,“以瘟疫為借口,害那些精壯勞力成為魔界陰兵。而你,靠著買賣這些人力坐上了皇后的寶座!”
“不!別說了,子夜?!彼行嘏?,搖著頭向后退去,仿佛不敢相信這話出自我口,而我更是不敢相信我的母親會做出如此殘忍之事。
“別說了?”我一步步逼近她,“不,我要說!我不光要在這里說,我還要回人界說。”我甩開她拽著的那只手,“我知道,現(xiàn)在不會有人相信我。等有一天,我做了大國師,定要將你的丑聞公之于眾!”
“子夜!你回來和娘在一起,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必和娘作對,做那大國師的位子?!?p> “因為,你在這位子上名不正,言不順!我本想你當上皇后,算是為我千氏一族平反。但我沒想到的是,大湦居然也會被你搞成今天這副民不聊生的模樣。只有做了大國師,才能為宗族洗清冤屈,為百姓討回公道?!?p> “你根本不懂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什么!”故娘雙手逐漸攥緊,身體有些顫抖,雙眼一閉,仿佛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跟我說出一個讓我驚訝萬分的事實。
“我是人和魔族生下的混血孩子?!?p> 她這么說,我突然不知所措起來,“什么?”我實在難以置信,她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你的外婆,是魔界的初法。但是因為地位低微,所以偷偷下到人間,和你外公生活在了一起。在人間柴米不缺,生活的還算幸福,后來生下了我??墒怯幸惶?,她還是被魔族發(fā)現(xiàn),抓回去了,作為逃犯被放逐在魔界一個叫流峽的地方。她臨走前告訴過我,那流峽放逐的全部是重刑犯,進去了便是萬劫不復,永生永世在里面嘗盡恐懼,絕望,哀慟,痛苦這四種情感。那時我還小,但是讓我忍受親人之間骨肉分離我受不了,所以我發(fā)誓一定要回魔界報仇?!闭f到這兒,她低下了頭,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從沒見過的故娘。沒有了平日里的冷漠莊嚴,更像是褪盡了千般繁華,平靜的講述著自己的過往。
“后來,我嫁給你父親,也是想借著皇族的力量,想辦法和魔界取得聯(lián)系,替我母親報仇。不曾料到,千氏一族被騰王氏覆滅,而那時我手中依然殘留著一些你父親的余黨。就在這時,敖霸找到了我,他想利用人間的精壯勞力煉取陰兵。這些陰兵可以更好的幫助他穩(wěn)固勢力,為后來推選魔界祭司做準備。而同樣的,他給我的報酬就是幫助我坐上皇后的位子?!?p> “我不懂,這些和你復仇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知道魔界祭司的位子有多重要嗎?它獨立于四相之外,掌管魔界的一切神秘法術(shù)和宗教信仰,由四相選出,帝尊決斷。若是四相中有一人與祭司聯(lián)手,便可權(quán)傾朝野,就算帝尊也得讓他三分。而現(xiàn)在的祭司候選者有二,一人是伏流公子和暨茲舉薦的冥凰,另外一位就是敖霸極力推舉的長野。敖霸為了給自己的舉薦加碼,暗中培養(yǎng)陰兵,增加自己在朝中的勢力范圍。這一來,魔界的政權(quán)勢必要被這兩黨攪個天翻地覆,難免會有一場流血內(nèi)戰(zhàn),這就是我的目的?!?p> “好大的野心!”我感嘆?!安贿^,這只是你一廂情愿的助紂為虐,你根本沒有考慮過那些被培養(yǎng)成陰兵的人的感受!”
“子夜,你好好考慮我告訴你的這些。雖然現(xiàn)在魔族帝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敖霸的野心,但是這件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娘不會騙你,亦不會傷害你。不要做任何事,有娘來保護你?!闭f完,她眼圈發(fā)紅,眼眶有些濕潤,不知是被風吹的眼睛疼,還是情緒引起的,“還有,離魔族帝尊遠點,他城府很深...”
話還沒說完,她的身后走來五六個陰森森毫無生氣的黑袍護衛(wèi),對她悄聲說了什么。故娘隨即點頭,又恢復了以往的端莊典雅。她深深看了我一眼,點頭表示告別,便轉(zhuǎn)過身去。
然而,她講了那么多的大道理并沒有感動我。最后,我下定決心,對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你有你的陰謀陽謀,我有我的運籌帷幄。下次再見,我們注定不可能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