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瑞利正與耶布利以及戴納談?wù)摱帆F場的事情，布蘭登在門口大聲通報過后，領(lǐng)著萊特爾家族的小公子走了進來。瑞利一循慣例地朗聲大笑。在孩子面前，要盡量表現(xiàn)得平易近人，這是一個國王最基本的素養(yǎng)。瑞利這樣告誡自己。
“國王陛下。”杰勒米表現(xiàn)得像個小大人，他兩只手托著那把笨重的長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瑞利。在他的身上，完全沒有同齡人眼中時常表現(xiàn)出來的好奇與稚嫩。
這應(yīng)該歸功于他理智的父親，還有慈愛的母親。經(jīng)常感受危險的人最有危機意識。耳濡目染，杰勒米打記事起，就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畏懼，當(dāng)然，也包括他不熟悉的任何人。
在他那雙藍藍的閃著精光的眼睛里，瑞利瞧見了堅韌與倔強，這是他渴望在自己孩子身上看到的。為此，瑞利心頭沒來由地對卡倫生出一種嫉妒來。
“就是這把劍嗎？”
瑞利拔出杰勒米的劍，走到窗戶邊，用一種騎士欣賞自己寶貴的佩劍的目光端詳著，他陡然想起，自己像杰勒米這么大的時候，也對漂亮且鋒利的長劍情有獨鐘。
“我應(yīng)該受到懲罰，陛下，還有，我會去向王子殿下獻上我最誠摯的歉意?！?p> 杰勒米臉上呈現(xiàn)出來的不卑不亢令在場所有的大人感到震驚。相應(yīng)的，他們對萊特爾家族也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之心。
“為了避免同樣的悲劇再次發(fā)生，我請求先沒收他的劍?！辈继m登向國王提議道。
“這不可能，”杰勒米急忙搶話反對道，“布蘭登爵士，你會讓你的劍掌握在別人手里嗎？”
不得不說，杰勒米此言一出，布蘭登禁不住有些敬佩眼前這小孩子的勇氣與無畏。布蘭登注視著那雙充滿毅力的眼睛，那是每一位騎士都應(yīng)該擁有的眼神。
“十歲，”啪的一聲，國王動作干凈利落地將劍回鞘，然后徐徐走到杰勒米的面前，“已經(jīng)到了可以擁有自己佩劍的年紀了?！?p> 瑞利朝杰勒米笑了笑，將劍遞回給他。
“多謝，陛下?！?p> “去做你想做且應(yīng)該做的事吧！”
瑞利溫柔地看著杰勒米，眼中禁不住透出了濃濃的父愛。一瞬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即刻給一旁的布蘭登使了個眼色，吩咐道：“看好萊特爾公子，布蘭登?！?p> 等他們兩個走了之后，瑞利長嘆了一聲，走到桌邊倒了一杯酒喝下，淡淡道：“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有人愿意去嗎？”
“陛下，巴奈特-霍普斯特敬獻的金幣已經(jīng)進入國庫了?！贝骷{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目光。對于小孩子，他一向沒什么耐心，更別說好感了，尤其是萊特爾家族的小孩。
瑞利輕輕地笑了笑，又問道：“冰臨城有什么動靜？”
“伯喬巫氏的女巫曾去見過喬伊斯-萊特爾?！币祭酆箲]地說道。
“女巫？”瑞利陡然來了興趣，“是那個不老不死的柯爾斯頓？”
“或許吧，想必，她是為了離恩-萊特爾的事。”
說到離恩，瑞利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那是個不錯的少年，在他看來，至少他的兒子強。于是，一股嫉妒之心又一次驟然侵蝕他的內(nèi)心。
“完成好你們的任務(wù)，先生們，慶典務(wù)必如期舉行?！比鹄渲樂愿?。
雖然有苦說不出，但戴納是個膽小的人，他實在不敢在喜怒無常的國王面前抱怨些什么，如今，他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受制于人的煎熬?！霸缰绱?，就不應(yīng)貪戀財政大臣這么個有名無實的虛位?！贝骷{想道。
離開困龍堡的時候，戴納-德林撞見了守著杰勒米練劍的布蘭登，忍不住上去嘲諷了一番。
“看來，你我都是這些擁有高貴血統(tǒng)的人的玩偶罷了。”
不溫不火的布蘭登無視了惡心的商人嘴臉，連眼眉都懶得掃一下，冷冷道：“避免你以后在別人面前也表現(xiàn)得這般孤陋寡聞，德林大人，提醒你一下，南斯家族的血脈是伊斯特洛大陸最尊貴的血統(tǒng)之一。”
“你說的沒錯，”戴納對于別人夾槍帶棒的冷嘲熱諷早就習(xí)以為常，何況，眼前還是個沒甚底氣的私生子，他更沒有必要覺得氣惱，“但你似乎并不擁有?！?p> 語罷，戴納徑直離開，末了，通知一句：“陛下要見你?！?p> 布蘭登斜睨了一眼那個矮胖子，爾后上前對杰勒米警告道：“小家伙，我們最好和平相處，老實待在這兒，別給我惹麻煩?！?p> 轉(zhuǎn)身之際，布蘭登迎頭撞上了一臉得意的羅德里克，不禁皺眉道：“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斗獸場巡視才對?！?p> “陛下召見?！绷_德里克趾高氣昂地從布蘭登面前走過去。
練得滿頭大汗的杰勒米等南斯兩兄弟走了之后，向旁邊其中一名侍衛(wèi)問道：“羅德里克-南斯為什么還在都城？”
侍衛(wèi)一臉吃驚地看著小男孩，顯然，他不覺得那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應(yīng)該問的問題，不過考量了一番杰勒米的身份之后，他確定就算是小屁孩，也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于是低聲答道：“他現(xiàn)在也在國王親衛(wèi)隊。”
杰勒米皺了皺眉，不甚相信的問道：“在布蘭登的手下？”
“當(dāng)然了，布蘭登是衛(wèi)隊隊長?！?p> 杰勒米搖頭嘆息道：“這可真奇怪?！?p> “有什么好奇怪的？顯貴的位置總是能者居之?！崩騺喡朴频刈吡私鼇?。
這一次，杰勒米托一旁的侍衛(wèi)替自己收好長劍，對莉亞說道：“你來得正好，能不能陪我去見一面赫爾曼？”
“你找他干嘛？”莉亞狐疑道，“你不怕他為了給那個賤人報仇傷害你嗎？”
“真是那樣的話，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杰勒米面帶愧色地喃喃細語，“畢竟，那是一條人命?！?p> 莉亞看著他思索了一會兒，隨后嘆氣道：“好吧，我陪你去，要是他真打算傷害你，我也能勸解一二。畢竟，你殺那個賤人也是為了救我，我無法置身事外?！?p> 語畢，莉亞漂亮的臉蛋上也有一縷愧色爬上，不是因為那個婢女，而是因為杰勒米。她沒理由利用了他的好心還對深陷麻煩的小家伙束手旁觀。
“你也很討厭那個婢女嗎？”杰勒米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崩騺喴源鸱撬鶈柕姆绞交乇芰私芾彰椎馁|(zhì)問。在她看來，這一簡單的問題更像是來自靈魂深淵的質(zhì)問。盡管在她眼中杰勒米還是個小孩，但十四歲的她何嘗不是一個應(yīng)該用天真善良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的小女孩呢？
有些時候，過早的成長或許就演變成了無盡的折磨，不知道便能理直氣壯地不在意，逃避有時也是一種明智的生活方式。
但這一切從來就不適合那些出生在顯貴家族的人。
“王后殿下不喜歡她。”杰勒米倏然說道。
莉亞扭頭瞥了一眼杰勒米一副平淡如水的樣子，著實有些吃驚，他表現(xiàn)得像個四五十歲看破生死的滄桑之人。
“那或許就是她的宿命，我很遺憾在我的手中終結(jié)?！苯芾彰桌^續(xù)以一種坦然的心情說著，“在冰臨城的時候，也有過這么一個女孩，她是個啞巴，說不出來話。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林子里遇見了她，我當(dāng)時破壞了她用來捕獵的陷阱，作為賠償，我讓奶媽給了她一枚金幣。回到家，我和母親說了此事，并請求母親收留那個可憐的啞女，讓她做女仆人也行，至少能讓她不必整天餓肚子?！?p> 莉亞似乎對杰勒米自述的故事很有興趣，“后來呢？”
“母親是個善良的人，笑著答應(yīng)了我?！苯芾彰滓荒樒届o地答道。
莉亞聽后笑著說：“那她比在這兒死掉的那個婢女要幸運?！?p> 兩人說著已經(jīng)來到了赫爾曼的房門前，進去前，杰勒米面無表情地說道：“呵，她的確要幸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