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章立忠倒是長記性了，平時看到劉?章時，再也不像過去那般主動迎上去，也沒有跟他喝過酒，甚至連招呼都不跟他打了。劉?章像是心里有數(shù)，見面除了笑呵呵點頭打招呼，也不刻意跟章立忠套近乎，更沒有主動去找他喝酒過?？墒牵铝⒅覜]想到，這次劉?章不一樣——他把女人直接領到了家里。
“我若跟你說媳婦兒，你肯定以為我又騙你呢。”劉?章屁股還沒坐定便說，“這不我把周玲妹子領到家了，你們倆相親下看看，若中了，后面事兒你們自個商量，若不中，在墻頭上喊聲，我立刻帶著玲妹子，再去找更合適人家。”
說完，劉?章屁股也沒拍就走了。臨走，他悄悄對章立忠說，這女人是貴州的，家里二十多歲就死了丈夫，被老公公賣到山東，來來回回找了好多人家，可人家看她不能生育，又把她賣來賣去，這不，她這次找到了我，就想托我找個老實本分男人過日子。前兩次我不是沒有給你辦成事兒嗎，心里老是過意不去，所以我把這女人先給你領來了，你要也是嫌棄人家不能生育，干脆就明說，我這就把人領走……
章立忠這次看到了女人，腿都邁不開了。他感覺這次劉?章是不會騙人的了。也許前兩次劉?章也沒有騙他，只是事情不湊巧罷了，就算前兩次是在騙他，這次實打?qū)嵔o他操心婆娘，不管怎樣說，也是很感謝了。于是，章立忠忽然對之前不怎么搭理劉?章事兒，感到慚愧了，一口一個國章哥道：
“這是哪里話！哈，不能生育也沒啥子，能過日子就好嘛！”
“哎呀國章哥，老弟都不知說什么好了，這事兒要是能成，肯定忘不了你好處，回頭我一定會找你喝酒去，只是，人家能看上我？”章立忠又說。
“到時紅包別舍不得給??！”劉?章笑呵呵說，“所以呀，讓你們倆好好聊嘛，這就看你會不會哄女人咯，剩下事兒，我可就幫不上你了?！?p> 劉?章果然干凈利落脆地走了。
有些灰暗的屋子里，就剩下章立忠和那個叫周玲的女人。即便光線不太好，章立忠早就把這女人模樣看清楚了。這女人可真不賴啊，除了個頭不太高，四方臉，胖乎乎的，帶點點嬰兒肥，扎著大辮子，三十歲出頭樣子。尤其是她那貴州又帶了魯西南口音的話，把章立忠心攪得癢癢的，亂亂的。
“坐唦啊，大哥?！敝芰釋σ呀?jīng)手忙腳亂的章立忠道。
說話時，周玲已經(jīng)將板凳挪到了章立忠屁股底下。
周玲這女人就像自來熟，大大方方說著話，仿佛她原本就是這個家的人。章立忠從這個女人口中得到的情況，就跟劉?章說的差不多。她說，十八歲時就被家里人逼著嫁給了偏遠農(nóng)村死鬼男人。那男人吃喝嫖賭抽樣樣全，動不動就打她，還說她是不下蛋母雞，他是家里獨苗，不能斷了香火，時常要跟她離婚。后來那男人得了疾病，就一命嗚呼。她老公公便把她賣給了人販子。隨后便是她怎么來到山東，又是怎么逃出了那些嫌棄她不會生娃男人毒手。周玲說得直讓章立忠心疼。聊著，聊著，周玲問他：
“大國（哥），你不是那種好吃懶做的人吧？”
“不是，當然不是！”章立忠梗著脖子像是要發(fā)誓樣子說。
“那你不會也嫌棄額不能生育唦？”
“哪里話嘛，我的好妹子……”
聊著，聊著，不知怎么的天就黑了。這個叫周玲女人起身道：
“大國（哥），天不早了額做飯了唦？”
這可把章立忠高興壞了。他沒想到，上天是如此眷顧他，突然就給了他這樣好的女人，盡管不能生育，不能就不能吧，如此知冷知熱，往哪里去找這樣女人？做人嘛要知足。章立忠甚至還嘲笑起前面那些男人憨傻……
事情很簡單了，吃過晚飯后，周玲便說，大國，咱去睡覺唦？作為一個老男人，想的不就是這個事兒嗎？看來這女人真的想找個老實男人過日子了。這時章立忠已經(jīng)把她可能是騙子那一丟丟念頭拋到腦后了，是騙子又怎樣，這樣的事兒，他又不吃虧……
一晚上的折騰，可真不壞呀。這女人也真賢惠，天還早就起來做飯了。她廚藝還真的不賴呢，同樣是烙呱嗒，她烙得油亮噴香。吃完早飯，她又便忙著收拾起院子和屋里。原本有些凌亂的家，眨眼之間，在她手里變得井井有條。家，也更像個家了。這個家就缺這樣一個女人！不到中午，劉?章就又來了。他來只是問了問進展如何，在看到這個情形后，便笑著說，沒他的事兒了，在一聲聲道喜中，走了。章立忠那時還蠻感謝劉?章的知趣。
時光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快過，轉(zhuǎn)眼又到了晚上。這天晚上他們還是進行了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章立忠筋疲力盡后，躺在床頭上抽煙。周玲依偎在他懷里，這時說話了：
“大國（哥），額已是你的人了，你跟額交個底，咱家有多少錢唦，以后過日子也有數(shù)，不是唦？”
還在太虛幻境的章立忠說道：“不多，才兩萬?！?p> 他說這話時，還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擔心周玲會嫌棄他們家窮呢。
“不少唦，夠過日子哈，是現(xiàn)金嗎？可要放好，不能讓耗子咬啦?！?p> “在銀行存折來?！?p> 這時周玲又道：
“有件事兒額想跟你說，額可以不要婚禮，咱倆老大不小唦也不用，可也不能馬馬虎虎就跟了你唦，畢竟額老家還有個弟弟，這樣唦，這快過年了，過兩天你跟額回趟家，到時你跟額弟留下萬兒八千，就當額做姐最后心意，中不？”
這倒不是過分要求，現(xiàn)在彩禮錢都“萬紫千紅一片綠”了，人家大老遠在這邊過日子，要點錢當作見面禮也很正常，萬兒八千？那怎么著也得一萬塊錢把。章立忠章立忠想了下就答應了。可剛答應完，章立忠又有些猶豫了。
“可那錢是存在二哥名下，我恐怕取不出來呀?！?p> “你想想辦法唦，大國（哥）?！?p> “大國（哥）！”周玲搖著他肩膀又說。
其實，章立忠聽到錢，這會兒又有了警惕了。
“大國（哥），你是舍不得了唦？額也是放不下額弟嘛，以后額就在家好好過日子，這輩子也難得回去一趟，可能再也見不到額弟了唦……”
周玲這話真的跟他想到一塊去了。就是騙人，他也認了，何況到時他會跟著她回家，還能跑了不成？只是那些存款該怎么取出來呢，若小柱子回來了，肯定不同意，所以必須在他回家前弄出來那些錢。于是他又向周玲說出了這難處。
“你不會去跟劉?章商量下哈，我看他挺有主意的?！?p> “去跟劉?章商量？”章立忠總感覺哪里不妥，有些不放心。
“不過，大國唦，額可跟你說，額看著劉?章可不是好人，額不是沒法子，才不會讓他跟額找婆家，額還擔心他會把額賣了，還好遇到了大國（哥），所以唦，你只去問他主意，可不能讓他拿錢，可別讓他把咱家錢騙走了唦……”
這是個多么善解人意女人啊。看來她是真心跟我過日子，是嘛，俺長得又不賴。章立忠親了周玲額頭一口，終于下定了明天去找劉?章商量決心。第三天，章立忠就從劉?章那里取來了謊稱母親有病“真經(jīng)”。依樣畫葫蘆，章立忠果然從農(nóng)村銀行取出了兩萬塊錢。而劉?章從頭到尾只是出了個主意，這也讓章立忠放下了心。回到家后，他就和周玲商量回貴州日期了。他們商定，五天后就動身?？闪钫铝⒅覜]想到的是，那天晚上他們吃過飯后，那個叫周玲女人就說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廁所，然后就不見了。一同不見了的還有兩萬塊錢。這時章立忠才知道又上當了。章立忠查看了現(xiàn)場知道，那個女人一定是從廁所翻墻跑的。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長了個心眼兒，把錢藏在土甏里去了，那女人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時候偷走的？
“兩萬塊錢！你就睡了那女人兩個晚上？！”
“誰能想到，那么好女人，怎么會是騙子呢……”章立忠小聲道。
“還那么好女人！我讓你好！”章立柱氣得快要發(fā)瘋了，也不知道撿了個什么，就朝章立忠打去。他喃喃地道，怪不得呢，怪不得，當時他母親住院花了多少錢時，章立忠總是有些吞吞吐吐。原來，兩萬塊錢，被人家一分不剩騙走了！
章立忠看著枕頭飛過來，輕而易舉躲過了。
“我真沒想到，劉?章會一而再，再而三……”章立忠辯解。
“我不是說過，不要跟劉?章沾邊了！你可真是個二百五！”章立柱咬牙切齒。
“你是沒見那女人，你要是見了，誰是二百五還說不定呢。”章立忠對于小林子說他是二百五也有些氣惱。
“你還女人！女人！我弄死你個沒長腦子憨貨！”章立柱從床上彈起來，操起床邊的板凳，就朝章立忠頭上砸去。
章立忠雖然從小到大驕橫慣了，也從不把小林子放在眼里，可這次看到二哥發(fā)火兒，心里也不由得發(fā)毛了。他沒想到，這次二哥竟然敢對他動手了，這次竟然玩真的了。也是了，家里兩萬被他敗光了，二哥帶來的現(xiàn)金也給他還賬了，擱誰誰不急眼？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板凳飛過來就躲過不去了！可這時，老母親和妹妹攔住了二哥。
老母親嘰里咕嚕說：
“你不能打他，不能！”
可章立柱聽到母親的袒護理由時，快要瘋掉了：
“他還小……”
他還??？！四十多的人了，黃土都埋到膝蓋了，還?。?！母親啊，你這偏心理由，還真是可以了！章立忠看著有人攔住了二哥，也來勁了，指著自己頭說：
“來，來，照我這里砸，砸死你這個親弟弟！”
這會兒他倒承認自己是弟弟了！章立柱看著眼前無賴，真的恨不得用板凳將他頭砸開花，可是，板凳被母親抓住了，妹妹也橫在他和老三之間。章立柱不能用手，便伸過腿兒去踹章立忠，可惜，踹了好幾腳都踹空了。
這時妹妹說：
“你們要打，等俺走了，照死打，俺不管，現(xiàn)在你們該想想怎么還錢！”
她又說：
“俺家男人說了，今年要給你外甥買房，買不了房，娶不了媳婦兒，那將來豈不是落得跟你們同樣地步！今天要不把錢拿回去，他就不讓俺進門了！”
章蘭蘭的話讓章立柱暫時冷靜下來了。不管怎樣說，現(xiàn)在妹妹章蘭蘭還等著要錢，先把這事兒了了，再跟章立忠算賬不遲。其實，真正讓章立柱暫時熄住火氣的，還是母親那句：“你要打死了三兒，俺也不活了！”
章立柱想，上輩子作了什么孽，讓他遇到了這混蛋三弟，遇到這愚不可及三弟，遇到了這樣護短老母親，遇到了這破落家庭！章立柱深深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板凳?，F(xiàn)在眼前的妹妹讓他犯愁了。怎么辦，他說過，不出兩年就還錢。他想說到做到。他們家已經(jīng)到了破落戶地步，說話再不算話，更沒人會搭理他們了?？墒牵瑳]錢就是沒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只好對妹妹說：
“現(xiàn)在家里真沒錢了，給我兩天，容我想想辦法，好不好？？”
好說歹說，又像當初借錢那般，差點跪下來了，章立柱才把妹妹章蘭蘭哄走了。章蘭蘭走的時候，嘟囔不止。大過年被人家逼賬滋味已經(jīng)不好受了，還被自己親妹妹逼賬，那感覺更是不用說了。章立柱這會兒顧不上悲傷，而是在想怎么才能還上妹妹那一萬塊錢。思來想去，他覺得這錢還得著落在劉?章身上。
章立柱本來想揪著章立忠去劉?章家里討說法，可這混蛋玩意兒，剛才吵完架后，見事兒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等了一晚上也不見回家。第二天，章立柱沒辦法，只好一個人拖著更加病歪歪身子，去了劉?章家。
今年劉?章竟然出乎意料在家過年了，而且還是他來開得門。
可當章立柱說明來意后，劉?章臉色頓時收起來了，他說：
“這事兒可怨不到我，我只把那女人領給老三相親，后面怎么回事兒，我可不知道，那女人騙你們錢了？那你們趕緊去找她啊，找我干什么？！”
這個說辭可真秒??！
“可那女人是你領來的吧？”章立柱想了想道。
“是啊，老三到現(xiàn)在還沒給我紅包呢！”
“你領來的騙子騙走了錢，還跟我們要紅包？！”
“誰知道她是騙子，我也是在車站認識她的，她說想找個婆家，我首先就想到老三了，而且那女人還借我五百元生活費，我也想找她呢！”
劉?章一推六二五，推了個干干凈凈。按他意思，他也是受害者，他沒找老三要紅包和損失已經(jīng)夠情分的了。章立柱來之前，不是沒想到劉?章會不認賬，但絕沒想到，劉?章還會倒打一耙。騙子就是騙子，真特么專業(yè)呵！章立柱氣急攻心，干脆就把話挑明了。
“劉?章！你少裝蒜！我腦子反應慢，可不傻！誰看不出來，你跟那女人合伙騙我們家錢。你們倆二一添作五，還是怎么的？反正不管怎么分，肯定有你份！今天你怎么著都得還我們錢，不還兩萬，也得還一半！”
劉?章被章立柱說破了心思，然后指著他鼻子怒道：
“我告訴你，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別說我跟那女人不是一伙的，就算是，你也得拿出證據(jù)才能說這話！”
“證據(jù)，還用證據(jù)嗎？十里八村誰不知道你是劉騙子？！”
他們倆在大門口嚷嚷，劉?章老婆也出了屋門，她也道：
“柱子，你可不能亂說，沒譜的事兒，可不能冤枉好人！”
他們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章立柱怎么招架得??？可，他今天決心要從劉?章手里掏出些錢，本來他就沒指望劉?章在家，他想就算劉?章老婆在家，軟磨硬泡，哪怕動武他都要把錢要出來。章立柱雖然說不過他們，可就是纏著不肯走。
劉?章見章立柱鐵纏磨起來，便決定來硬的，把大門一關道：
“這事兒我跟你說到這了，你要沒別的事兒，就走吧！”
章立柱早就看出了劉?章心思，雖然反應慢，但還是伸腿擋住了大門道：
“我不管！你不把你騙走的那份錢交出來，跟你沒完，我今天還就不走了！實話告訴你，今天你還給我們一萬塊錢，這事兒就算完了。要不我就給公安打電話，你跟那女人有沒有關系，去公安局說！”
劉?章萬萬沒想到章立柱會說出用公安局威脅他的話。劉?章平時沒有把章立柱當傻子看，但這刻，劉?章感覺以前還是低估了他。他們倆吵鬧聲越來越大，左鄰右舍都跑出來看熱鬧。劉?章拉不下臉來了，便惡向膽邊生，拉開大門，抬腿就是一腳。
章立柱猝不及防，一屁股就蹲坐在地上了。
這時劉?章指著章立柱罵道：
“你特么找公安？你去啊，這些年去里面次數(shù)還少了，哪回不是前腳進去后腳出來？就是公安來了，也得講證據(jù)，人家公安會為你這點破錢滿世界找那個女的去？！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jù)，少個我扯犢子！你要報警是不？我?guī)湍悴唬?！?p> 劉?章說著上前伸腿又要踹。若不是他老婆攔住，那腳肯定又踢在章立柱身上了。
“你這是干嘛！都是鄰里鄰居的，有話好好說！”她推搡了一把劉?章說。
周圍鄰居，也都說，大過年的，不要動手動腳。章立柱氣得已無以復加，他劉?章明明騙了錢，這會兒不認賬不說，還動手打人，還有沒有公理了！章立柱掙扎著起來，便趕上前去要跟劉?章理論。劉?章也趕上來想收拾章立柱。那些鄰居，有的攔住了劉?章，有的抱住了章立柱。
章立柱憋屈急了，反正事情已經(jīng)如此了，他也就不怕丟人了，便當著眾人面兒，把那件事兒來龍去脈說了。他原本想讓街坊四鄰評評理?？墒?，他沒想到，這件事兒并沒有引起大家想象中響應。周圍鄰居只是三言兩語說：
“這事兒吧還真不好說，畢竟你也沒在家，俺們也不知道”
也有人說：“要想說清楚，最好還是讓老三來嘛?！?p> 還有人說：“算了吧，不管什么事兒，過了年再說嘛?！?p> 眾人意思很明顯，就算來討說法，也要把當事人老三叫來。這意思不知是向著現(xiàn)在勢單力薄的他，還是向著劉?章，抑或在和稀泥？劉?章老婆這時也攔著章立柱說：
“柱子，你別跟他置氣，他就是滾刀肉，局子進多少回了，可管什么用！真要打起來，你哪能打得過他！聽我的！趕緊先回去！回頭再說！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
劉?章老婆推搡著章立柱離開。劉?章在后面還在叫罵不止。章立柱見此陣仗，也不得不憋了一肚子火回去了。他覺得，眾人和劉?章老婆說得對，真打起來，自己一米六多的個頭，哪是劉?章那一米七八大個對手！其實，章立柱明白，劉?章老婆說那話，哪里是為他著想，分明還是是跟劉?章一唱一和，他們倆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罷了。真正讓章立柱選擇離開的，還是劉?章那話，即便報了警，那女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不到她，又怎能拿出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又能拿他怎么樣？！還最后不是像他說的，前腳進去后腳出來？！劉?章也許早就算準了這點，今年他正是換了這法子，才有恃無恐待在家過年的吧？！
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章立柱一遍遍對自己說。這種事兒，沒有充足證據(jù)，人家肯定不承認！打又打不過人家，去找人家，不是自找難堪嗎？！這件事兒怨誰？還不是怨他們自己，怨媳婦迷老三？劉?章是算準了，他在外面打工，家里又有存款了。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該死的老三上了一當，又一當，當當不一樣！劉?章怎么一次次選擇他們家，難道是騙子太多，傻子不夠用了？說來說去，還不是他們家是破落戶，劉?章不就是欺負他們家沒人嗎？！反過來說，他們家若是跟別人家一樣，他劉?章哪還敢三番五次來家里騙錢！熊瞎子掉進溝里，一熊到底了，還想著掙個理？！
章立柱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天一夜，不想吃也不想喝。章立忠這會兒也還沒露面，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真死在外面倒是好了。就這樣不吃不喝日子，章立柱也還沒躺多久。他說過，容他兩天想想辦法，沒想到，章蘭蘭真的只給了兩天。章蘭蘭兩天后就來要賬了，從此隔三差五來，一次比一次鬧得兇。章蘭蘭鬧得最兇的莫過于臘月二十六那天了。9
其實，章立忠倒是長記性了，平時看到劉?章時，再也不像過去那般主動迎上去，也沒有跟他喝過酒，甚至連招呼都不跟他打了。劉?章像是心里有數(shù)，見面除了笑呵呵點頭打招呼，也不刻意跟章立忠套近乎，更沒有主動去找他喝酒過?？墒牵铝⒅覜]想到，這次劉?章不一樣——他把女人直接領到了家里。
“我若跟你說媳婦兒，你肯定以為我又騙你呢?！眲?章屁股還沒坐定便說，“這不我把周玲妹子領到家了，你們倆相親下看看，若中了，后面事兒你們自個商量，若不中，在墻頭上喊聲，我立刻帶著玲妹子，再去找更合適人家。”
說完，劉?章屁股也沒拍就走了。臨走，他悄悄對章立忠說，這女人是貴州的，家里二十多歲就死了丈夫，被老公公賣到山東，來來回回找了好多人家，可人家看她不能生育，又把她賣來賣去，這不，她這次找到了我，就想托我找個老實本分男人過日子。前兩次我不是沒有給你辦成事兒嗎，心里老是過意不去，所以我把這女人先給你領來了，你要也是嫌棄人家不能生育，干脆就明說，我這就把人領走……
章立忠這次看到了女人，腿都邁不開了。他感覺這次劉?章是不會騙人的了。也許前兩次劉?章也沒有騙他，只是事情不湊巧罷了，就算前兩次是在騙他，這次實打?qū)嵔o他操心婆娘，不管怎樣說，也是很感謝了。于是，章立忠忽然對之前不怎么搭理劉?章事兒，感到慚愧了，一口一個國章哥道：
“這是哪里話！哈，不能生育也沒啥子，能過日子就好嘛！”
“哎呀國章哥，老弟都不知說什么好了，這事兒要是能成，肯定忘不了你好處，回頭我一定會找你喝酒去，只是，人家能看上我？”章立忠又說。
“到時紅包別舍不得給啊！”劉?章笑呵呵說，“所以呀，讓你們倆好好聊嘛，這就看你會不會哄女人咯，剩下事兒，我可就幫不上你了?！?p> 劉?章果然干凈利落脆地走了。
有些灰暗的屋子里，就剩下章立忠和那個叫周玲的女人。即便光線不太好，章立忠早就把這女人模樣看清楚了。這女人可真不賴啊，除了個頭不太高，四方臉，胖乎乎的，帶點點嬰兒肥，扎著大辮子，三十歲出頭樣子。尤其是她那貴州又帶了魯西南口音的話，把章立忠心攪得癢癢的，亂亂的。
“坐唦啊，大哥。”周玲對已經(jīng)手忙腳亂的章立忠道。
說話時，周玲已經(jīng)將板凳挪到了章立忠屁股底下。
周玲這女人就像自來熟，大大方方說著話，仿佛她原本就是這個家的人。章立忠從這個女人口中得到的情況，就跟劉?章說的差不多。她說，十八歲時就被家里人逼著嫁給了偏遠農(nóng)村死鬼男人。那男人吃喝嫖賭抽樣樣全，動不動就打她，還說她是不下蛋母雞，他是家里獨苗，不能斷了香火，時常要跟她離婚。后來那男人得了疾病，就一命嗚呼。她老公公便把她賣給了人販子。隨后便是她怎么來到山東，又是怎么逃出了那些嫌棄她不會生娃男人毒手。周玲說得直讓章立忠心疼。聊著，聊著，周玲問他：
“大國（哥），你不是那種好吃懶做的人吧？”
“不是，當然不是！”章立忠梗著脖子像是要發(fā)誓樣子說。
“那你不會也嫌棄額不能生育唦？”
“哪里話嘛，我的好妹子……”
聊著，聊著，不知怎么的天就黑了。這個叫周玲女人起身道：
“大國（哥），天不早了額做飯了唦？”
這可把章立忠高興壞了。他沒想到，上天是如此眷顧他，突然就給了他這樣好的女人，盡管不能生育，不能就不能吧，如此知冷知熱，往哪里去找這樣女人？做人嘛要知足。章立忠甚至還嘲笑起前面那些男人憨傻……
事情很簡單了，吃過晚飯后，周玲便說，大國，咱去睡覺唦？作為一個老男人，想的不就是這個事兒嗎？看來這女人真的想找個老實男人過日子了。這時章立忠已經(jīng)把她可能是騙子那一丟丟念頭拋到腦后了，是騙子又怎樣，這樣的事兒，他又不吃虧……
一晚上的折騰，可真不壞呀。這女人也真賢惠，天還早就起來做飯了。她廚藝還真的不賴呢，同樣是烙呱嗒，她烙得油亮噴香。吃完早飯，她又便忙著收拾起院子和屋里。原本有些凌亂的家，眨眼之間，在她手里變得井井有條。家，也更像個家了。這個家就缺這樣一個女人！不到中午，劉?章就又來了。他來只是問了問進展如何，在看到這個情形后，便笑著說，沒他的事兒了，在一聲聲道喜中，走了。章立忠那時還蠻感謝劉?章的知趣。
時光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快過，轉(zhuǎn)眼又到了晚上。這天晚上他們還是進行了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章立忠筋疲力盡后，躺在床頭上抽煙。周玲依偎在他懷里，這時說話了：
“大國（哥），額已是你的人了，你跟額交個底，咱家有多少錢唦，以后過日子也有數(shù)，不是唦？”
還在太虛幻境的章立忠說道：“不多，才兩萬?！?p> 他說這話時，還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擔心周玲會嫌棄他們家窮呢。
“不少唦，夠過日子哈，是現(xiàn)金嗎？可要放好，不能讓耗子咬啦?！?p> “在銀行存折來?！?p> 這時周玲又道：
“有件事兒額想跟你說，額可以不要婚禮，咱倆老大不小唦也不用，可也不能馬馬虎虎就跟了你唦，畢竟額老家還有個弟弟，這樣唦，這快過年了，過兩天你跟額回趟家，到時你跟額弟留下萬兒八千，就當額做姐最后心意，中不？”
這倒不是過分要求，現(xiàn)在彩禮錢都“萬紫千紅一片綠”了，人家大老遠在這邊過日子，要點錢當作見面禮也很正常，萬兒八千？那怎么著也得一萬塊錢把。章立忠章立忠想了下就答應了?？蓜偞饝?，章立忠又有些猶豫了。
“可那錢是存在二哥名下，我恐怕取不出來呀?！?p> “你想想辦法唦，大國（哥）?！?p> “大國（哥）！”周玲搖著他肩膀又說。
其實，章立忠聽到錢，這會兒又有了警惕了。
“大國（哥），你是舍不得了唦？額也是放不下額弟嘛，以后額就在家好好過日子，這輩子也難得回去一趟，可能再也見不到額弟了唦……”
周玲這話真的跟他想到一塊去了。就是騙人，他也認了，何況到時他會跟著她回家，還能跑了不成？只是那些存款該怎么取出來呢，若小柱子回來了，肯定不同意，所以必須在他回家前弄出來那些錢。于是他又向周玲說出了這難處。
“你不會去跟劉?章商量下哈，我看他挺有主意的。”
“去跟劉?章商量？”章立忠總感覺哪里不妥，有些不放心。
“不過，大國唦，額可跟你說，額看著劉?章可不是好人，額不是沒法子，才不會讓他跟額找婆家，額還擔心他會把額賣了，還好遇到了大國（哥），所以唦，你只去問他主意，可不能讓他拿錢，可別讓他把咱家錢騙走了唦……”
這是個多么善解人意女人啊?？磥硭钦嫘母疫^日子，是嘛，俺長得又不賴。章立忠親了周玲額頭一口，終于下定了明天去找劉?章商量決心。第三天，章立忠就從劉?章那里取來了謊稱母親有病“真經(jīng)”。依樣畫葫蘆，章立忠果然從農(nóng)村銀行取出了兩萬塊錢。而劉?章從頭到尾只是出了個主意，這也讓章立忠放下了心?；氐郊液螅秃椭芰嵘塘炕刭F州日期了。他們商定，五天后就動身。可令章立忠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他們吃過飯后，那個叫周玲女人就說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廁所，然后就不見了。一同不見了的還有兩萬塊錢。這時章立忠才知道又上當了。章立忠查看了現(xiàn)場知道，那個女人一定是從廁所翻墻跑的。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長了個心眼兒，把錢藏在土甏里去了，那女人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時候偷走的？
“兩萬塊錢！你就睡了那女人兩個晚上？！”
“誰能想到，那么好女人，怎么會是騙子呢……”章立忠小聲道。
“還那么好女人！我讓你好！”章立柱氣得快要發(fā)瘋了，也不知道撿了個什么，就朝章立忠打去。他喃喃地道，怪不得呢，怪不得，當時他母親住院花了多少錢時，章立忠總是有些吞吞吐吐。原來，兩萬塊錢，被人家一分不剩騙走了！
章立忠看著枕頭飛過來，輕而易舉躲過了。
“我真沒想到，劉?章會一而再，再而三……”章立忠辯解。
“我不是說過，不要跟劉?章沾邊了！你可真是個二百五！”章立柱咬牙切齒。
“你是沒見那女人，你要是見了，誰是二百五還說不定呢。”章立忠對于小林子說他是二百五也有些氣惱。
“你還女人！女人！我弄死你個沒長腦子憨貨！”章立柱從床上彈起來，操起床邊的板凳，就朝章立忠頭上砸去。
章立忠雖然從小到大驕橫慣了，也從不把小林子放在眼里，可這次看到二哥發(fā)火兒，心里也不由得發(fā)毛了。他沒想到，這次二哥竟然敢對他動手了，這次竟然玩真的了。也是了，家里兩萬被他敗光了，二哥帶來的現(xiàn)金也給他還賬了，擱誰誰不急眼？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板凳飛過來就躲過不去了！可這時，老母親和妹妹攔住了二哥。
老母親嘰里咕嚕說：
“你不能打他，不能！”
可章立柱聽到母親的袒護理由時，快要瘋掉了：
“他還小……”
他還小？！四十多的人了，黃土都埋到膝蓋了，還??？！母親啊，你這偏心理由，還真是可以了！章立忠看著有人攔住了二哥，也來勁了，指著自己頭說：
“來，來，照我這里砸，砸死你這個親弟弟！”
這會兒他倒承認自己是弟弟了！章立柱看著眼前無賴，真的恨不得用板凳將他頭砸開花，可是，板凳被母親抓住了，妹妹也橫在他和老三之間。章立柱不能用手，便伸過腿兒去踹章立忠，可惜，踹了好幾腳都踹空了。
這時妹妹說：
“你們要打，等俺走了，照死打，俺不管，現(xiàn)在你們該想想怎么還錢！”
她又說：
“俺家男人說了，今年要給你外甥買房，買不了房，娶不了媳婦兒，那將來豈不是落得跟你們同樣地步！今天要不把錢拿回去，他就不讓俺進門了！”
章蘭蘭的話讓章立柱暫時冷靜下來了。不管怎樣說，現(xiàn)在妹妹章蘭蘭還等著要錢，先把這事兒了了，再跟章立忠算賬不遲。其實，真正讓章立柱暫時熄住火氣的，還是母親那句：“你要打死了三兒，俺也不活了！”
章立柱想，上輩子作了什么孽，讓他遇到了這混蛋三弟，遇到這愚不可及三弟，遇到了這樣護短老母親，遇到了這破落家庭！章立柱深深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板凳。現(xiàn)在眼前的妹妹讓他犯愁了。怎么辦，他說過，不出兩年就還錢。他想說到做到。他們家已經(jīng)到了破落戶地步，說話再不算話，更沒人會搭理他們了。可是，沒錢就是沒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只好對妹妹說：
“現(xiàn)在家里真沒錢了，給我兩天，容我想想辦法，好不好？？”
好說歹說，又像當初借錢那般，差點跪下來了，章立柱才把妹妹章蘭蘭哄走了。章蘭蘭走的時候，嘟囔不止。大過年被人家逼賬滋味已經(jīng)不好受了，還被自己親妹妹逼賬，那感覺更是不用說了。章立柱這會兒顧不上悲傷，而是在想怎么才能還上妹妹那一萬塊錢。思來想去，他覺得這錢還得著落在劉?章身上。
章立柱本來想揪著章立忠去劉?章家里討說法，可這混蛋玩意兒，剛才吵完架后，見事兒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等了一晚上也不見回家。第二天，章立柱沒辦法，只好一個人拖著更加病歪歪身子，去了劉?章家。
今年劉?章竟然出乎意料在家過年了，而且還是他來開得門。
可當章立柱說明來意后，劉?章臉色頓時收起來了，他說：
“這事兒可怨不到我，我只把那女人領給老三相親，后面怎么回事兒，我可不知道，那女人騙你們錢了？那你們趕緊去找她啊，找我干什么？！”
這個說辭可真秒??！
“可那女人是你領來的吧？”章立柱想了想道。
“是啊，老三到現(xiàn)在還沒給我紅包呢！”
“你領來的騙子騙走了錢，還跟我們要紅包？！”
“誰知道她是騙子，我也是在車站認識她的，她說想找個婆家，我首先就想到老三了，而且那女人還借我五百元生活費，我也想找她呢！”
劉?章一推六二五，推了個干干凈凈。按他意思，他也是受害者，他沒找老三要紅包和損失已經(jīng)夠情分的了。章立柱來之前，不是沒想到劉?章會不認賬，但絕沒想到，劉?章還會倒打一耙。騙子就是騙子，真特么專業(yè)呵！章立柱氣急攻心，干脆就把話挑明了。
“劉?章！你少裝蒜！我腦子反應慢，可不傻！誰看不出來，你跟那女人合伙騙我們家錢。你們倆二一添作五，還是怎么的？反正不管怎么分，肯定有你份！今天你怎么著都得還我們錢，不還兩萬，也得還一半！”
劉?章被章立柱說破了心思，然后指著他鼻子怒道：
“我告訴你，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別說我跟那女人不是一伙的，就算是，你也得拿出證據(jù)才能說這話！”
“證據(jù)，還用證據(jù)嗎？十里八村誰不知道你是劉騙子？！”
他們倆在大門口嚷嚷，劉?章老婆也出了屋門，她也道：
“柱子，你可不能亂說，沒譜的事兒，可不能冤枉好人！”
他們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章立柱怎么招架得??？可，他今天決心要從劉?章手里掏出些錢，本來他就沒指望劉?章在家，他想就算劉?章老婆在家，軟磨硬泡，哪怕動武他都要把錢要出來。章立柱雖然說不過他們，可就是纏著不肯走。
劉?章見章立柱鐵纏磨起來，便決定來硬的，把大門一關道：
“這事兒我跟你說到這了，你要沒別的事兒，就走吧！”
章立柱早就看出了劉?章心思，雖然反應慢，但還是伸腿擋住了大門道：
“我不管！你不把你騙走的那份錢交出來，跟你沒完，我今天還就不走了！實話告訴你，今天你還給我們一萬塊錢，這事兒就算完了。要不我就給公安打電話，你跟那女人有沒有關系，去公安局說！”
劉?章萬萬沒想到章立柱會說出用公安局威脅他的話。劉?章平時沒有把章立柱當傻子看，但這刻，劉?章感覺以前還是低估了他。他們倆吵鬧聲越來越大，左鄰右舍都跑出來看熱鬧。劉?章拉不下臉來了，便惡向膽邊生，拉開大門，抬腿就是一腳。
章立柱猝不及防，一屁股就蹲坐在地上了。
這時劉?章指著章立柱罵道：
“你特么找公安？你去啊，這些年去里面次數(shù)還少了，哪回不是前腳進去后腳出來？就是公安來了，也得講證據(jù)，人家公安會為你這點破錢滿世界找那個女的去？！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jù)，少個我扯犢子！你要報警是不？我?guī)湍悴?？！?p> 劉?章說著上前伸腿又要踹。若不是他老婆攔住，那腳肯定又踢在章立柱身上了。
“你這是干嘛！都是鄰里鄰居的，有話好好說！”她推搡了一把劉?章說。
周圍鄰居，也都說，大過年的，不要動手動腳。章立柱氣得已無以復加，他劉?章明明騙了錢，這會兒不認賬不說，還動手打人，還有沒有公理了！章立柱掙扎著起來，便趕上前去要跟劉?章理論。劉?章也趕上來想收拾章立柱。那些鄰居，有的攔住了劉?章，有的抱住了章立柱。
章立柱憋屈急了，反正事情已經(jīng)如此了，他也就不怕丟人了，便當著眾人面兒，把那件事兒來龍去脈說了。他原本想讓街坊四鄰評評理?？墒?，他沒想到，這件事兒并沒有引起大家想象中響應。周圍鄰居只是三言兩語說：
“這事兒吧還真不好說，畢竟你也沒在家，俺們也不知道”
也有人說：“要想說清楚，最好還是讓老三來嘛?！?p> 還有人說：“算了吧，不管什么事兒，過了年再說嘛。”
眾人意思很明顯，就算來討說法，也要把當事人老三叫來。這意思不知是向著現(xiàn)在勢單力薄的他，還是向著劉?章，抑或在和稀泥？劉?章老婆這時也攔著章立柱說：
“柱子，你別跟他置氣，他就是滾刀肉，局子進多少回了，可管什么用！真要打起來，你哪能打得過他！聽我的！趕緊先回去！回頭再說！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
劉?章老婆推搡著章立柱離開。劉?章在后面還在叫罵不止。章立柱見此陣仗，也不得不憋了一肚子火回去了。他覺得，眾人和劉?章老婆說得對，真打起來，自己一米六多的個頭，哪是劉?章那一米七八大個對手！其實，章立柱明白，劉?章老婆說那話，哪里是為他著想，分明還是是跟劉?章一唱一和，他們倆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罷了。真正讓章立柱選擇離開的，還是劉?章那話，即便報了警，那女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不到她，又怎能拿出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又能拿他怎么樣？！還最后不是像他說的，前腳進去后腳出來？！劉?章也許早就算準了這點，今年他正是換了這法子，才有恃無恐待在家過年的吧？！
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章立柱一遍遍對自己說。這種事兒，沒有充足證據(jù)，人家肯定不承認！打又打不過人家，去找人家，不是自找難堪嗎？！這件事兒怨誰？還不是怨他們自己，怨媳婦迷老三？劉?章是算準了，他在外面打工，家里又有存款了。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該死的老三上了一當，又一當，當當不一樣！劉?章怎么一次次選擇他們家，難道是騙子太多，傻子不夠用了？說來說去，還不是他們家是破落戶，劉?章不就是欺負他們家沒人嗎？！反過來說，他們家若是跟別人家一樣，他劉?章哪還敢三番五次來家里騙錢！熊瞎子掉進溝里，一熊到底了，還想著掙個理？！
章立柱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天一夜，不想吃也不想喝。章立忠這會兒也還沒露面，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真死在外面倒是好了。就這樣不吃不喝日子，章立柱也還沒躺多久。他說過，容他兩天想想辦法，沒想到，章蘭蘭真的只給了兩天。章蘭蘭兩天后就來要賬了，從此隔三差五來，一次比一次鬧得兇。章蘭蘭鬧得最兇的莫過于臘月二十六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