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 春花伴宴，杜娥驚羨（三）

　　紙張鋪展成一卷，字呈文采辯心情。

　　過來邊上人的文字，南宮義也不含糊——照著上面就念出來，將道士嚇了一跳。

　　可嚇了一跳又能怎么樣？終究是讀給大家聽，此刻也只能認(rèn)命。

　　卻說那又是一闕《浪淘沙》，一樣的風(fēng)景，可心境大為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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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海落人間，飛瀑如練。仙君云浸手纖纖，點(diǎn)下青銀一片片。泉映長(zhǎng)天。”

　　“清露掛川前，沾染裙邊。不掙名利不掙天，上善清心當(dāng)若水。一份陶然?！?p>　　人是道士，詞倒恬然，南宮翰林從中讀出了作者的坦蕩——這可和他自己不一樣。

　　自認(rèn)為自己不會(huì)像他那樣看淡功名，南宮義指著那句“不掙名利不掙天”，老半天不曾說出半句話來。

　　自然被寫詩的看到了。

　　“怎么了？被我這心境美到了？”

　　他知道自己這同年的心，這樣一位同年怎會(huì)少了清新脫俗的意趣？

　　只是！

　　“若沉醉一生付百姓，如何陶然在此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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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說不到一塊的樣子了。

　　凌玄道人看到老友變了神色，大有跟自己爭(zhēng)執(zhí)一番“應(yīng)該獨(dú)善己身還是兼濟(jì)天下”的苗頭，止住了談話。

　　“既然都到這里了，為何不先到太陰居所那再討論——在這里站久了，冷！”

　　可不就是冷？

　　只看到祝人龍自覺收好二人筆墨，在溪流中清水沖了，再去一旁解了馬，可就是不騎。

　　“你不急？”

　　南宮義問，祝人龍點(diǎn)頭。

　　“我覺得，再等一陣，還有人來?！?p>　　說著指向來路，百丈外傳來悠揚(yáng)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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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太陰居士居所的不過十幾人，互相都熟悉，自然知道遠(yuǎn)方的歌聲來自于誰。

　　“來人可是知數(shù)？”

　　祝人龍遠(yuǎn)遠(yuǎn)喊道，那邊歌聲應(yīng)聲而斷。

　　“知數(shù)”是田志籌的字，那人就喜歡高歌和飲酒——他一樣知道和自己一同來山里的有誰，反過來聲震鳥雀飛。

　　“那邊的可是非同？”

　　“非同”者，祝人龍也——他一直說自己不一般，當(dāng)然那字也不一般。

　　“是我，不止有我?！?p>　　祝人龍應(yīng)道。

　　“那還有何人？”

　　遠(yuǎn)方，田志籌暗恨山路太彎。

　　“還有道士和翰林！”

　　一個(gè)借代，這里沒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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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gè)道士，一個(gè)大官，還有個(gè)頭發(fā)白了大半的老者，這就是田志籌看到的一切。

　　“南宮翰林啊——你也來了？”

　　他選了那大官先開口。

　　“翰林可是稀客啊！”

　　他拍一拍身上袍子，拱手一拜。

　　南宮義沒有理他，回過頭擺弄馬鞍——讓田志籌吃了個(gè)小虧。

　　可吃虧不要緊，田志籌不怕——又轉(zhuǎn)過來向祝人龍拜了拜，他依舊畢恭畢敬。

　　“祝兄別來無恙！”

　　“是無恙，無需你擔(dān)心！”

　　老者冷哼一聲，確實(shí)有些不大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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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最后是凌玄道人，田志籌剛要拜卻被免了。

　　“田兄，我一沒有官身，二又不比你年長(zhǎng)，受不了你的拜?！?p>　　他看向兩邊那兩個(gè)比自己地位高的，自己確實(shí)地位最低。

　　于是。

　　“小弟我還是先開路吧——這一段山路有些陡。”

　　御馬上前，路很窄——兩邊翠綠草木擋住了半條路，蜿蜒曲折的道路在瀑布附近轉(zhuǎn)折相連。

　　“祝兄——為什么南宮翰林不理我？”

　　田志籌之前是注意到南宮義排斥的，此刻稍稍遠(yuǎn)離，跟在祝人龍后面。

　　“那是因?yàn)樗膽n百姓，不像你只想著怎樣找一個(gè)靠山！”

　　祝人龍回頭，指著他頭頂帽子。

　　“知數(shù)啊，這幾年在工部做的怎么樣？”

　　田志籌一直在京城為官，近來官拜尚書——聽了祝人龍問的，總有些飄然。

　　“圣上贊我引薦的人好，卻又說有些事，總要徐徐圖之?！?p>　　他半帶挑釁晃了南宮義一眼，兩年前還是他助他重回朝廷。

　　“我也不敢逆了他的意?！?p>　　……

　　這話被南宮義聽到了，心道“果然”。

　　田志籌于自己有恩，兩年前引薦讓他重新進(jìn)了翰林院——這是大恩，他感謝。

　　可又不是那么感謝。

　　田志籌剛剛那“徐徐圖之”指的事他，他說，圣上不喜歡心急。

　　好一個(gè)“徐徐圖之”！

　　南宮義算是找到自己兩年間上奏大多石沉大海的原因了，心底游氣，想質(zhì)問田老友，“這幾年還記得當(dāng)年志氣”否！

　　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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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不過一個(gè)小小翰林學(xué)士，他是剛上任的工部尚書。

　　可位高權(quán)重并不適用于山林里，此處文采大過官品，學(xué)識(shí)勝過權(quán)財(cái)。

　　而田志籌也清晰地知道這些，并不會(huì)因?yàn)檫@說自己的不是。

　　“南宮翰林啊——在這里就不談別的了，文人嘛，談那些就俗了！”

　　田志籌笑笑，果然在意料之中。

　　“那你想談什么？”

　　“沒什么——只是，拋卻朝堂身份，當(dāng)一個(gè)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