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情海無淚
萬里冰原,北風(fēng)狂嘯,天地間一片荒涼肅殺,奇寒徹骨。
一頭龍首獅身的巨大異獸被幾十名修道人士困在一個八卦陣中,周身纏繞著碗口粗細(xì)的火紅色鐵鏈,異獸堅如鐵甲一般的皮肉在火紅色鐵鏈的緊緊束縛下冒著嗤嗤藍(lán)煙,直痛的厲聲吼叫,任其如何張牙舞爪奮力亂撲,始終不能掙脫鐵鏈逃出陣去。
陣外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方位,分別守著八人,其中有道有俗,有男有女,無一不是名動天下的絕世高手。
守在巽位的是一個身形佝僂相貌兇厲的灰衣老人,他手里拿著一個布滿洪荒蠻文的古銅色鈴鐺,枯黃的臉上雙目有如電光,看著陣中漸漸氣力耗盡的異獸仍在掙扎,嘴角不禁上揚露出一絲極為詭異的笑容,轉(zhuǎn)瞬對守在艮位的一個紅發(fā)老道士道:“無常道兄,看樣子這孽畜支撐不了多久了,咱們一行眾人耗費數(shù)月時光,今日終于要功德圓滿了,實是可喜可賀?!?p> 紅發(fā)老道士無常道人道:“這多虧了鬼谷先生精通奇門遁甲之術(shù),以大智慧布下這『八卦浮屠陣』,否則我等焉能輕易制服這上古異獸!”
鬼谷先生聞言嘿嘿一笑,道:“鄙人久居南疆,雖在機緣之下習(xí)得一些粗淺的奇門遁甲之術(shù),卻哪能比得上貴派的‘天機子’道兄,精通二字愧不敢當(dāng)?!彼f這話鋒一轉(zhuǎn),接著又道:“中原大地地靈人杰,才智之士在所多有,我一甲子未曾入世,不料貴派在內(nèi)的七大門派中已培養(yǎng)出許多了不得的少年英才,后繼有人,實是正道之福,蒼生之福?!?p> 無常道人微微一笑,道:“鬼谷先生創(chuàng)立的『鬼谷教』雖遠(yuǎn)在南疆,少與我中原七派互通消息,彼此知之甚少,但以先生的才智與學(xué)識,想來門下亦不乏修為精深的得意弟子,此番前來中原何不帶上幾名歷練一番?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
鬼谷先生嘆了口氣,道:“我雖一手創(chuàng)立了鬼谷教,但南疆地廣人稀,不似中原興旺昌盛,這六十年來雖收的二十幾個弟子,但各人限于資質(zhì),修行一途進(jìn)境緩慢平平無奇,怎敢?guī)碇性I(xiàn)丟人現(xiàn)眼!”
守在坤位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聞言爽朗一笑,開口道:“常言道名師出高徒,鬼谷教主學(xué)究天人,門下弟子豈是泛泛之輩,實在太謙虛了?!?p> “司徒掌門說得不錯,以鬼谷先生這般修為學(xué)識,門下定然人才濟(jì)濟(jì),不會比我七大派中任何一派少?!笔卦陔x位的一個背負(fù)長劍的獨臂老者開口道。
鬼谷先生輕笑了笑,道:“玉面書生輕揮扇,東海汪洋為之沸;扶搖尊者劍光閃,西北群魔盡伏誅。二位大名百年前便已傳遍天下,一甲子不見,想必修為愈發(fā)的精進(jìn),更上數(shù)層樓?!?p> 玉面書生與扶搖尊者含笑齊道:“哪里哪里,鬼谷先生謬贊了?!?p> 這時,虛空飛來一片烏云,將昏黃的太陽星遮擋不見,天地暗沉,八卦浮屠陣內(nèi)異變突生,那只異獸大聲嘶吼,不知哪里來的氣力開始四處亂奔,直撞的八方結(jié)界隱隱出現(xiàn)裂痕。
守在坎位的一個身穿杏黃色道袍的中年女道姑見狀不禁皺起兩道柳眉,開口對守在乾位陣眼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道士說道:“無量師兄,這妖獸剛才明明已到了氣力衰敗的地步,怎會突然變得這般厲害,莫非……?”
無量老道一臉愁容,緩緩的道:“無瓊師妹你猜測的不錯,這『赤血麒麟』與咱們崆峒山的『碧血青鳳』同是上古四大神獸之一,此二者之間有著相同的變化,相同的煞氣。此刻烏云遮日,九天將有風(fēng)雷聚集,看來這孽畜想趁機借這天地之威來做最后一博?!?p> 無量老道修為精深,非但是當(dāng)今崆峒一派的掌教真人,更是執(zhí)中原正道七派牛耳的盟主,三百多年的苦修可說的上道術(shù)通玄,幾近散仙一流,眼見何等的銳利,見此情形當(dāng)機立斷,以盟主的身份對守在震位一個手持黃金魚竿的老翁和守在兌位的一位俗家老婦開口道:“玄魚掌門,千殤谷主,你二位即刻互換方位,變雷為澤,易澤為雷,以阻九天風(fēng)雷之勢?!?p> 陳玄魚與花千殤答應(yīng)一聲,當(dāng)即移形換影互易方位,嚴(yán)陣以待。
無量老道又對其余諸人道:“各位道友也得互換方位,以變應(yīng)變,待會九天風(fēng)雷降下,這赤血麒麟必定威力大增,可別讓它逃了,功虧一簣?!?p> 諸人俱是一派宗師,如何不知輕重,當(dāng)下各換方位,法寶在手,以迎虛空及陣內(nèi)之變。
鬼谷先生與扶搖尊者換定方位,當(dāng)即朗聲對身后的七派眾弟子道:“后面的諸位小道友,少時九天風(fēng)雷襲來,可得沉著應(yīng)戰(zhàn),一旦見我等八人守護(hù)的哪個方位力量較弱,便需全力以赴,切莫使這孽畜走脫了將來貽害無窮。”
七派眾弟子齊聲答應(yīng),無量老道的關(guān)門弟子岳靈風(fēng)開口道:“各位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以我愚見,咱們不妨每四人分為一組,共分八組,分別協(xié)助八位師長前輩守護(hù)一門,余人組成一個小的『萬星洪月陣』,以劍網(wǎng)覆蓋于八卦浮屠陣外,以策萬全。”
眾人點頭稱是,無瓊道姑門下弟子白芷玉接口道:“岳師兄建議很好,咱們不妨在以五行靈氣來分組,靈力屬風(fēng)便往離位去,靈力屬火便往坎位去,這樣一來與八位師長陰陽調(diào)和,相輔相成,更增威力?!?p> 花千殤門下弟子方雨菲手持上古神兵『紫火拂花劍』一直靜靜地站在眾人身后沉默寡言,突然上前幾步,開口聲音如珠落玉盤一般,道:“如風(fēng)雷降下,凡人之力不可抵擋,我便御使此劍引天地之威與妖獸同歸于盡?!?p> 眾人見她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子一般清麗脫俗,文文弱弱,想不到性子竟是如此的剛強,不由得聳然動容。
七派掌門同鬼谷先生等八人雖一心在守御陣門之上,但于眾弟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無量與無瓊師兄妹自是對自己愛徒的一番計議心里嘉許,花千殤更是對徒兒方雨菲不惜舍身為道的言行感到自豪,她想:我百花谷一脈雖較其余六派為弱,但我花千殤教出來的弟子,可不比他們?nèi)魏稳说牡茏酉隆?p> 鬼谷先生心里黯然,瞧正道七派這些后起之秀,無一個不是出類拔萃的少年英才,雖修行日短卻已功力不凡,自己生平最得意的幾個弟子雖然天資聰穎根骨上佳,卻也不過如此。
就在這時,天際烏云越來越密,狂風(fēng)大作,雷聲轟鳴,陣內(nèi)赤血麒麟一聲嘔吼龐大身子臨空旋轉(zhuǎn),整個軀體化為血紅色,仿如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束縛其身的粗大鐵鏈剎那間一寸寸斷裂四下掉在地上。
八位掌門驚詫之余,各自施展畢身修為全力守護(hù)八個方位陣門,身后更有岳靈風(fēng)等弟子每四人一組聯(lián)合協(xié)助,余下弟子組成眾星拱月陣,各持長劍結(jié)成一張巨大的劍網(wǎng)。
方雨菲看著天際烏云壓頂,雷聲震耳欲聾,蒼白的臉上不禁隱現(xiàn)憂色。在看陣內(nèi)赤血麒麟,沒了鐵鏈?zhǔn)`之后,此刻更是兇性大發(fā),任八位掌門及眾位弟子全力以赴,八卦浮屠陣八個陣門結(jié)界上的裂痕仍不免越來越多。
人類雖為萬物靈長,修行之人更是窮其一生,追求長生之法,無上力量,但畢竟資質(zhì)機緣有限,合當(dāng)世正道最頂尖的高手之力,仍難與這上古異獸及天地之威來抗衡。
狂風(fēng)怒雷咫尺間,黑云壓頂陣欲摧。
緊要關(guān)頭,鬼谷先生施展絕學(xué)『萬鬼迷蹤術(shù)』,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頃刻間化出三十二個分身,手拿玄黃色符咒,盡數(shù)沖入陣內(nèi),將三十二張符咒于電光火石間貼在了赤血麒麟的身上,雷聲頓停,狂風(fēng)漸止,赤血麒麟定在半空,在無之前威勢,奄奄待斃。
眾人見狀盡皆面露喜色,紛紛稱贊鬼谷先生道術(shù)通玄,大難當(dāng)頭奮不顧身的這份勇氣,不愧是名傳天下開山創(chuàng)教的一派宗師。
眼看大局已定,忽見東南方有一艘黑色巨舟飛來,端端正正停在八卦浮屠陣上方,舟內(nèi)傳出一人陰惻惻的聲音:“無量牛鼻子,鬼谷老兒,你們這般著急制服這赤血麒麟,想獨吞『麒麟血珠』可沒那么簡單!”
無量老道將浮塵輕輕一揮,抬首向黑色巨舟看去,開口道:“黑老魔,我輩誅此妖獸乃是替天行道,并非為了什么麒麟血珠,莫非你為了這妖珠要與我正道大動干戈不成?”
巨舟內(nèi)緩緩走出一個又高又瘦的黑衣中年人,他身后跟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模樣俊朗,右手提著一根黑黝黝的玄鐵短棍,一頭作棒骨,另一頭卻是一個猙獰的骷髏頭,鬼氣森森。
玉面書生司徒笑恨恨的道:“黑玄夜你不在祁連山老窩好好待著,竟跑到這冰天雪地的北極來送死,那可好極了?!?p> 黑玄夜淡黃的臉上不怒反笑,道:“司徒笑,就憑你手里的那一把『風(fēng)生水起扇』恐怕還奈何不了本王!”
花千殤哼了一聲,道:“似閣下這般作惡多端的邪魔外道,就算咱們?nèi)浩鸲ビ钟泻畏粒俊?p> “花谷主所言不錯,”扶搖尊者接口道:“除魔衛(wèi)道,人人有責(zé),今日叫你這老魔有來無回?!?p> 黑玄夜身后那青年突然上前一步,對黑玄夜道:“師傅,這只剩一條胳膊的老廢物大言不慚,待徒兒先料理了他。”
黑玄夜笑著揮了揮手,道:“不急,咱們先收了這赤血麒麟,如此一個廢物留他多活幾日又有什么干系!”
“是,師傅?!鼻嗄暾f著退在一旁。
黑玄夜看著正道諸人,道:“今日本王來此只為赤血麒麟,不愿與爾等偽君子多生枝節(jié),識相的快滾,否則『萬妖黃泉塔』下死無全尸?!闭f著掌心祭出一座碧綠色尺許長的寶塔,注入靈力后見風(fēng)就長,瞬息變做九層真塔一般在虛空旋轉(zhuǎn)不停。
片刻寶塔第一層的塔門打開,里面立時涌入滾滾煞氣,隱隱中帶著無數(shù)冤魂怨鬼的哀嚎之聲,使人聞之心神不寧,如入地獄。
鬼谷先生知道這萬妖黃泉塔的厲害,當(dāng)即搖動手中『招魂鈴』,抵御這沛然莫御的煞氣,同時朗聲道:“諸位道友快退,此塔乃是當(dāng)年魔族四大魔將之一的魑魅影所有,魑魅影當(dāng)年助魔帝蚩尤一舉蕩平南妖族靠得便是此塔,其蘊含之妖力絕非人力所能抵御?!?p> 陳玄魚伸手拂開眼前襲來的一抹煞氣開口道:“咱們正道七大門派的領(lǐng)袖盡數(shù)在此,鬼谷先生又身為一教之主,何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無常道人亦開口道:“我等連上古異獸赤血麒麟都困得住,何懼……”他話未說完,但見萬妖黃泉塔中忽然伸出一只巨大鬼爪,如摧枯拉朽一般將八卦浮屠陣的結(jié)界毀于無形。
在場諸人瞧得清清楚楚,一時不禁呆如木雞。
無瓊道姑嘆息一聲,道:“我等耗費數(shù)月之功,終是功虧一簣,莫非蒼天棄吾正道?”
黑玄夜嘿嘿冷笑,片刻說道:“天地本為一體,自盤古氏開辟清濁二氣才始有蒼天大地一說,世上萬物,由大地濁氣而生,最終卻歸于清氣,你的蒼天不過是虛無縹緲,怎會有什么正邪之分?真是可笑。”
無量老道嘆息一聲,道:“黑玄夜,雖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你記住邪終究不能勝正。”
黑玄夜冷笑道:“那便待你們勝了我再來說教!”
這時,黑玄夜身后的青年見赤血麒麟沒了八卦浮屠陣的掣肘,周身紅光大漲便欲飛身而起逃離此地。當(dāng)即對師傅提醒道:“師傅,這畜牲要逃?”
“在萬妖黃泉塔下,它能逃得了么?”黑玄夜說著御氣指揮寶塔中伸出的那只鬼爪,如老鷹捉小雞一般將赤血麒麟抓在爪中。
赤血麒麟的威力雖不可一世,但在這巨大鬼爪中卻也無力掙脫,直似被獵人困在陷阱的尋常小獸一般哀嚎不已。
黑玄夜冰冷的目光在正道諸人臉上一一掃過,隨即發(fā)聲大笑,心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片刻吩咐青年道:“無憂,你這便過去宰了這畜牲,替為師也替你自己取回麒麟血珠。”
“是,師傅?!鼻嗄晔殖中F棍飛身而起對著鬼爪中的赤血麒麟當(dāng)頭一棒,赤血麒麟一聲痛呼掙脫鬼爪,落在地上后身體越來越大,片刻如平地一聲雷,化作一團(tuán)腥臭無比的血霧四下彌漫。
諸人在其炸裂前紛紛退避三舍,待血霧漸漸隨風(fēng)散去,只見空中漂浮著三枚雞蛋大小的圓形紅珠,當(dāng)是赤血麒麟遺留下的內(nèi)丹無疑。
世上傳言,修行者服百年妖獸內(nèi)丹一枚可增十年功力;服千年妖獸內(nèi)丹一枚可憎百年功力。這赤血麒麟也不知活了幾千年,若得它一枚內(nèi)丹,那可真是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好事。
數(shù)月前剛一聽到赤血麒麟現(xiàn)世的消息正道七大門派的掌門便陸續(xù)攜帶弟子下山抓捕,最終聯(lián)通南疆鬼谷教主合八大高手之力方才在三日前將它趕到這北極冰原提前布好的八卦浮屠陣內(nèi)。
這些人固然都是名門正派出身,也一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但冒著如此巨大的危險除此上古異獸,多多少少都有貪圖其內(nèi)丹增加自身功力的想法。此時眼見妖獸伏誅,內(nèi)丹近在咫尺,如何能不動心?
花千殤雖然身為女流之輩,但卻性子甚急,第一個便忍耐不住,飛身而起趕去搶奪。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這道理看似粗淺,實是至理名言。
余人見狀也顧不得什么宗師身份,紛紛效仿,不甘人后。
黑玄夜冷笑一聲,譏諷道:“大利當(dāng)前,縱然是名門正派又怎樣,不還是如邪魔外道一般?”他身影一閃落在塔尖之上,駕御寶塔筆直而下?lián)踉谡腊宋徽崎T宗師前面,冷冷的道:“這麒麟血珠只有區(qū)區(qū)三枚,我?guī)熗蕉松星也粔蚍?,何須八位分?dān)?”
八人站立不動,眼見青年已將其中一枚抓入懷中,當(dāng)下更無話說,互相使個眼色對黑玄夜群起而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道理很粗淺,卻也很實用。
只要八人聯(lián)手制服黑玄夜,就算青年將三枚血珠全部搶入懷中,也不怕他逃到天邊去。何況還有數(shù)十名弟子在場,豈是站著看戲的主?
轉(zhuǎn)瞬間正道八位高手各施平生絕技與黑玄夜斗在一起,同時花千殤的得意弟子方雨菲一馬當(dāng)先,持神兵紫火拂花劍向青年刺去,岳靈風(fēng)白芷玉等人亦緊隨其后。
正自青年探手剛要抓住第二枚麒麟血珠的時候,方雨菲的拂花劍攜萬道紫火便已刺來,口中喝道:“放下麒麟珠,留你一個全尸?!?p> 青年揮舞玄鐵棍格開拂花劍,目光冷冷的瞧著眼前這個明艷動人的女子,開口道:“你的劍勝過我,此珠歸你,勝不過我,你命留下?!?p> 方雨菲更不多說一個字,揮劍連刺一十三下,招招不離致命要害,青年連守十三棍,待她十三招過后劍法變幻之際立時反攻,同樣攻了十三招,同樣一氣呵成。
方雨菲自幼修道,天資聰穎遠(yuǎn)勝同門師姐妹,進(jìn)境神速可說的上一日千里,出道以來同輩之中未逢對手,想不到今日在這北極冰天雪地里卻遇上了一個能連攻自己一十三招而無法還手的人,心底自小便養(yǎng)成的高傲之氣勃然迸發(fā)。
當(dāng)下二人你來我往,劍棍相交,越打越快,同時不忘追逐漂飛在前的兩枚麒麟血珠,三十余招后,已離開主戰(zhàn)場十?dāng)?shù)里之遠(yuǎn)。
待到一處冰谷后,又交手十余招,有十余人追了過來,岳靈風(fēng)白芷玉各自搶到一枚麒麟血珠,其后一左一右將青年圍在當(dāng)中,余人見有他三人在,料想青年不是對手,紛紛趕回師長那邊去了。
方雨菲收劍而立,看了眼岳靈風(fēng),旋即側(cè)頭開口淡淡的道:“岳師兄,白師姐,麒麟血珠既已到手,便快過去助諸位師尊一臂之力,這妖人我來打發(fā)?!?p> 岳靈風(fēng)數(shù)月前初次見到方雨菲,便對她一見傾心,數(shù)月同道相處下來更是到了情根深重難以自拔的地步,平日稍有一絲機會便向佳人大獻(xiàn)殷勤,此時大敵當(dāng)前,正是在心上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本事的大好機會,如何能輕易錯過?
當(dāng)下微微一笑,開口道:“方師妹,料那老妖修為在強,也不是諸位師尊的對手,你和白師妹稍待片刻,待我先料理了這個小妖?!彼幸赓u弄本領(lǐng),深恐方白二人和自己一同動手,遂以交待一句,便朝青年仗劍攻去。
青年名叫寧無憂,修行時日雖淺,但天資聰穎悟性奇高,深得黑玄夜看重,短短五年間便已成為同門師兄弟中的佼佼者,遂以在黑玄夜得知赤血麒麟的消息后只帶他一人出來。
能受黑玄夜這等梟雄魔頭看重的人,又豈是泛泛之輩?
眼見長劍刺來,立時揮棍還擊,兩人劍棍相交,各自被對方兵刃上傳來的強悍真氣震的手臂一麻,各退兩步。
“長樂宮門下弟子能有你這般高手,倒也不負(fù)惡名!”岳靈風(fēng)稱贊一句,再次提劍而上,使出最厲害的殺招。
岳靈風(fēng)頗有心計,他和對方只交手一招便知道此人修為和自己在伯仲之間,遂以先稱贊對方修為了得,待會收拾不下即使落敗,也不至于在佳人跟前顏面掃地。
捧別人就是捧自己,他深諳其理。
寧無憂這五年來在師傅的耳濡目染之下變得城府極深,向有謀略,剎那間心念電轉(zhuǎn),他想自己就算打敗此人,方白二人任意一個也不會讓自己帶著麒麟血珠脫身與師傅匯合,與其單打獨斗到最后耗費真氣,不若給他們當(dāng)頭棒喝,快刀斬亂麻才能一舉奏效。
于是催動全身真氣運用玄鐵棍,憑借這威力無窮的邪器以攻對攻,料想岳靈風(fēng)手中長劍不敵自己玄鐵棍堅硬。果不其然,七招過后,岳靈風(fēng)便不同自己兵刃相交,施展精妙劍法東刺一招,西晃一劍,先立于不敗之地,然后伺機取勝。
眼見對方避短揚長,不敢與自己正面交鋒,正中自己下懷,當(dāng)下急攻三棍迫得岳靈風(fēng)退后數(shù)步,緊接著一棍兩招分刺方雨菲和白芷玉二人,激將道:“名門高徒也不過如此,你們一起上吧,免得當(dāng)時敗了說我一對一勝之不武?!?p> 白芷玉飄身避開一棍,聞言怒道:“長樂宮妖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慚,且吃我一劍試試。”一劍橫削寧無憂腦門。
這時岳靈風(fēng)的長劍業(yè)也在他背后如電襲來,寧無憂一舉棍,一閃身,同時格開避過,瞥眼見方雨菲避開一擊后仍是靜靜站在原地,如淵渟岳峙一般,絲毫沒有和兩人聯(lián)手對付自己的意思,心想這女子不但修為精深不容小覷,僅這份氣度已非常人可比。
寧無憂忽然想起師傅黑玄夜曾對自己說過的兩句話:“用巧計攻常人,用奇計攻非常人,此取勝之道也?!碑?dāng)下急揮幾棍擋退岳白二人,轉(zhuǎn)身饒至方雨菲背后假意偷襲,方雨菲只閃身避讓,并不追擊。
一連試了兩次,她竟同樣應(yīng)對。
寧無憂當(dāng)即有了計較,他知道這三人之中姓白的女子修為較弱,當(dāng)即向她急攻亂刺一通猛打,直打的白芷玉毫無招架之功,岳靈風(fēng)有心全力相助,卻又不敢與對方硬碰。
如此一來,寧無憂更無顧忌,數(shù)招后白芷玉小腿吃了他一棍跌倒在地。寧無憂假裝乘勝追擊,故意露出后背賣個破綻,岳靈風(fēng)果然中計,持劍刺來,寧無憂反手一棍,重重?fù)粼谒膭θ猩祥L劍頓時斷為兩截。
岳靈風(fēng)又怒又愧,持?jǐn)鄤γ痛毯菹?,以攻對攻,寧無憂求之不得心下大喜,使一招『如膠似漆』當(dāng)頭一棍向他面門擊去,岳靈風(fēng)自然而然舉劍阻擋,不料斷劍與棍相交之后竟然牢牢吸住,一時分不開來,寧無憂趁他雙手奮力奪劍之機猛的撒開鐵棍,一掌擊在他胸口上,岳靈風(fēng)吐一口血撒開握劍的手,踉踉蹌蹌退后三步方才站穩(wěn),顯然適才一掌已受了極重內(nèi)傷。
寧無憂伸手接過即將掉落在地的鐵棍指著岳靈風(fēng)胸口道:“交出麒麟血珠,饒你不死?!?p> “你殺了我吧,姓岳的堂堂男子漢,寧死也不會向你這邪魔妖人低頭!”岳靈風(fēng)說完閉上眼睛,竟不看心上人方雨菲一眼。
其心機之深,可見一斑。
“好,那我便先殺了你在取麒麟珠!”寧無憂舉棍落下,兩劍橫削而來,齊齊架住了玄鐵棍。
寧無憂退后數(shù)步,對著方雨菲道:“早聞你拂花劍威力,今日一戰(zhàn)果然名不虛傳,后會有期。”
“你傷了我?guī)煾绫阆胩幼呙??”白芷玉一臉怒色,持劍指著寧無憂。
寧無憂道:“你想留下我,可惜沒有這個本事?!?p> 方雨菲冷冷的道:“閣下手段這般厲害何不傷了我再走?你不想要這兩枚麒麟血珠么?”
寧無憂淡淡一笑,反問道:“你認(rèn)為麒麟血珠重要,還是師尊重要?”
方雨菲道:“自然師尊重要?!?p> 寧無憂道:“如我所料不錯,你們的師尊此刻已全軍覆沒!”
“你放、”白芷玉聽了怒急,放屁二字差點脫口而出,終于及時止住,改口道:“你這妖人胡說八道,全軍覆沒的該是你們師徒才對?!?p> “哈哈,哈哈哈,小娃子口無遮攔,本王堂堂長樂宮一宮之主,豈會連幾個牛鼻子老雜毛都對付不了!”話聲未落黑玄夜托塔飛來,落在寧無憂身旁。
“徒兒恭喜師傅大功告成?!睂師o憂開口說道。
黑玄夜淡淡的瞧了眼負(fù)傷的岳靈風(fēng)與白芷玉,最后將目光停在方雨菲身上,片刻對寧無憂道:“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你連這三人都收拾不下,日后如何統(tǒng)領(lǐng)我長樂宮一門?”
“徒兒無能,望師傅恕罪?!睂師o憂一臉慚愧道。
黑玄夜怔怔的瞧著他,半晌才道:“你不是無能,是不忍心下殺手吧!”
寧無憂道:“徒兒向來與他們這些正道弟子水火不容,怎會不忍心下手!”
黑玄夜冷哼一聲,臉色沉了下來。
這時一名弟子御劍從遠(yuǎn)方空中飛過,運氣傳音說道:“岳師兄,白師姐,你們在哪里?能聽到我說話么?哎,師傅及諸位前輩都被黑老魔的萬妖塔給吸了進(jìn)去,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你們?nèi)绻钪?,趕快逃命去吧,千萬別回師門,否則就是自投羅網(wǎng),死路一條?!彼f到最后竟然抽抽噎噎哭了起來,也不知是感到傷心,還是感到害怕,亦或二者兼有。
三人聞言身子一震,萬念俱灰,岳靈風(fēng)聽出說話之人是小師弟王天,急忙大聲回應(yīng),但那人御劍甚速,早已去的遠(yuǎn)了,哪里能聽到他的話聲。
方雨菲持劍指著黑玄夜,道:“剛才那人說的是真的么?我?guī)煾邓麄儯俊?p> 黑玄夜冷冷一笑,目光森然,道:“自然是真的。”
方雨菲又道:“那我們一眾師姐師妹呢?”
“除了剛才那人,全都死了。”黑玄夜一字一句的道。
“你胡說,”白芷玉道:“既然都死了,王師弟如何能逃出生天,御空傳信?”
黑玄夜不屑回答她,對寧無憂道:“無憂,你替為師回答她為什么?”
寧無憂道:“我?guī)煾倒室夥抛咚?,為的就是讓他將這個消息傳入中原!”
白芷玉譏諷道:“我正道七大門派人才濟(jì)濟(jì),這消息一旦傳回中原,合七派之力攻打祁連山,你等邪魔外道當(dāng)有滅頂之災(zāi),如何會引火燒身?你這般說當(dāng)真可笑!”
“可笑的是你!”寧無憂道:“我?guī)煾敌鄄糯舐裕\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智計天下無雙,豈是你這等愚蠢凡人所能明白?!?p> 方雨菲聽聞師尊等人全部遇難,不禁玉顏慘淡,運氣于劍,頓時紫火跳動,指著黑玄夜道:“我自知非你敵手,但此一戰(zhàn),在所難免?!?p> 黑玄夜哼了一聲,瞧著她手里舉世無雙的紫火拂花劍,對寧無憂道:“此劍自上古問世以來,不知屠戮了我輩多少成名高手少年英才,實在可惡至極,今日你便當(dāng)著為師的面,以這兇煞無匹的玄鐵棍來搓搓她的銳氣?!?p> “是,師傅?!睂師o憂提起玄鐵棍,骷髏頭中鬼氣大盛,一棍揮出陰風(fēng)驟起,肅殺之意彌漫冰谷,與之前出手的威勢不可同日而語。
岳靈風(fēng)緩緩站起,但見方雨菲白衣飄飄長劍紫火亂舞,一招一式快如閃電盡是凌厲無比的殺招。反觀寧無憂棍法緩慢不見一絲鋒芒。
以柔克剛,以拙御巧。
岳靈風(fēng)未下山之前,本以為自己修為在年輕一輩中以算得上頂尖高手,但目睹這二人相斗,修為皆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心下冰冷。
自六歲上山,拜在無量門下,修行至今已有一十五年,想不到今日連這個魔道妖人都斗不過,心里對未來和方雨菲結(jié)成仙侶的幻想頓時破滅。
一夢破,萬念生,計上心來。
他趁黑玄夜目光緊緊鎖定在打斗二人的身上,偷偷將懷里的麒麟血珠拿出一口吞了下去,然后默運真氣,一絲絲煉化血珠靈力為己所用。
方寧二人轉(zhuǎn)眼斗了一百多招,快近二百招的時候,寧無憂棍法一變,同方雨菲以快打快,棍上黑氣很快壓住她劍上的紫火。
方雨菲感覺對方棍上骷髏頭中煞氣越來越重,周遭黯淡無光,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是冤魂怨鬼哀嚎之聲,饒是她修行多年心清如水,也不禁開始心神不寧迷亂起來。
這時,偌大冰谷俱為森然黑氣所覆,白止玉岳靈風(fēng)眼不見物,血脈極劇跳動三魂魄便欲被煞氣吸出體外一般,包括黑玄夜在內(nèi)息大受侵蝕。
黑暗中寧方二人又斗了十?dāng)?shù)招,方雨菲肩頭中了一棍,長劍脫手而飛,一聲慘呼跌倒在地。
緊接著黑玄夜發(fā)出一聲厲嘯,似是受了沉重一擊,黑暗里嘶吼道:“你這逆徒對我隱藏修為,當(dāng)真好深的心機!”
只聽黑暗中寧無憂緩緩回答道:“這都是師傅你教得好?!?p> 方雨菲等人疑惑不解,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變故,黑暗中各自凝神戒備,過了一會黑氣漸漸散去,但見黑玄夜嘴角溢血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抓住寧無憂插入自己胸口的玄鐵棍,一雙冰冷的眸子似有無限悔恨,瞪著寧無憂道:“好,不愧是我黑玄夜親手教出來的徒兒,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p> 寧無憂左手握著棍柄,右手擦了擦嘴上被黑玄夜震傷后流出的血,道:“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有一天能手刃你這奸賊,今日終于大功告成,替寧家園三百六十余口老幼婦孺報得血海深仇?!?p> 黑玄夜幽幽嘆了口氣,道:“只怪我當(dāng)年一時心軟沒有將你拋進(jìn)『幽冥血池』淬煉七七四十九日,那樣一來任你后來修為多強都無法想起當(dāng)年那一幕,真是婦人之仁,遺禍無窮?!?p> 寧無憂似乎想起往事,臉上痛苦之色大增,聲音顫抖著道:“我心里又何嘗不悔,當(dāng)年要不是我親自帶你從密道進(jìn)入寧家園,我父母兄弟及一眾村民何至于全部無辜慘死,說來說去我才是害死他們的罪魁禍?zhǔn)?!”他說著眼角流下兩行淚來。
黑玄夜突然放聲大笑,片刻劇烈咳嗽起來,氣若游絲的道:“好小子,想不到你也會流淚?哈哈,哈哈哈……”笑聲中氣絕而亡。
寧無憂抽出玄鐵棍,任黑玄夜的尸體頃刻間化為黑煙散去,顧不得抓住那座凌空漂浮的萬妖黃泉塔,嘴角鮮血狂流頹然坐倒在地。
這時岳靈風(fēng)身影一閃,已奔過去將萬妖黃泉塔握在掌中,嘿嘿獰笑個不停,有如惡魔。
方白二人見他面色猙獰,心里俱是疑惑不解,片刻白芷玉開口道:“岳師兄,師尊等人被老魔頭吸入塔內(nèi)已有數(shù)個時辰,此刻也不知生死如何,咱們快想辦法打開妖塔,看能不能將他們活著救出來?”
岳靈風(fēng)道:“師尊及七位前輩在這世上呼風(fēng)喚雨大放異彩,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了,也該退隱世外給咱們這些后輩弟子一個機會了,如今難得一齊在這塔中安安靜靜的修行,不用再理俗世紛擾,早悟天道豈不甚好?”
白芷玉聽了花容變色,顫抖著道:“岳師兄,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師尊等人……”
她話未說完,岳靈風(fēng)便出言打斷她,大怒道:“夠了,你這個賤女人沒資格在這里教訓(xùn)我!”
方雨菲拾起拂花劍,起身指著他勸說道的道:“快放下妖塔,放下邪念,重歸正道,否則身死道消悔之晚矣。”
岳靈風(fēng)道:“正道自在我心,從未遺棄,何談重歸?若說邪念,也只方師妹你一人而已?!?p> 聽他吐露心聲,白芷玉驚道:“那么我呢?你那晚在床邊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么?”
岳靈風(fēng)譏笑道:“若不是為了你師傅盜走的那半闕『崆峒境月』,我豈會上你的床。我的人生在未遇到方師妹之前如同一片空白,從沒真心喜歡過任何一個女人。”
“你騙人?”白芷玉淚流滿面,道:“如果你只是為了得到崆峒境月才跟我說那些纏綿的話,那么到手以后為什么還對我和從前一樣好!”
岳靈風(fēng)譏笑道:“不對你好,你師傅那個老妖婆能饒了我么?”他說著轉(zhuǎn)頭去向方雨菲看去,輕聲道:“放下劍,跟我走,我會給你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幸福?!?p> 方雨菲冷冷的道:“你如不墮邪道,我或許還會喜歡上你,如今,沒有可能了。”
岳靈風(fēng)道:“不管邪道還是正道,從今以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方雨菲道:“既如此,你我便如冰火不能相容,出招吧。”長劍刺出,使一招『春寒料峭』。
岳靈風(fēng)以氣御塔,拂花劍擊在萬妖黃泉塔上火花四濺,妖力震得她退后數(shù)步方才站穩(wěn)。
岳靈風(fēng)狂笑幾聲,道:“如此寶物,怎能稱之為‘妖塔’二字!你的拂花劍在厲害也傷我不得,在給你一次機會,勸你還是從了我吧!”
方雨菲不言,再次揉身而上,岳靈風(fēng)這一次不在容讓,一掌揮出使上了十成力道,拂花劍刺在他的掌心,不能傷其一絲一毫,對方磅礴無匹的掌力反而由劍身傳入她體內(nèi),奇經(jīng)八脈隱隱作痛。
眼看就要抵受不住,忽然背心一暖,一只手掌按在她背后,源源不絕的輸入一股至陰真氣,將岳靈風(fēng)傳來的掌力悉數(shù)化解。
繼而這股至陰真氣越來越強,通過拂花劍傳至岳靈風(fēng)掌中,岳靈風(fēng)只覺奇寒徹骨,想要撤掌卻已不能,只好運氣拼命抵御。
然而徒勞無功,片刻之后,掌心至陰真越積越多,漸漸變?yōu)楸瑢脒吷碜觾鼋Y(jié)起來。
方雨菲回頭看去,但見寧無憂一臉堅毅之色,眼神清澈,哪里還有半分妖人邪徒的模樣。
她松了口氣,朝他微微一笑。
眼見岳靈風(fēng)就要變成一個冰人,白止玉于心不忍,終于飄身而起,一劍刺入了寧無憂的肩頭。
寧無憂一聲悶哼,吐出大口鮮血,手掌軟軟的垂了下去。
至陰真氣一消,岳靈風(fēng)頓時運氣化去半身冰霜,一掌將方雨菲擊飛,繼而單手長驅(qū)直入,探入寧無憂懷中將那枚麒麟血珠取了出來。
笑,又是一陣狂笑。
寧無憂嘆息道:“三枚麒麟血珠都是你的了,從此以后你將無敵于天下,豈不寂寞?”
岳靈風(fēng)道:“待我一統(tǒng)正邪兩道,要風(fēng)是風(fēng)要雨是雨,天下人都拜服在我的腳下,又何來寂寞一說?”說完張口將第二枚麒麟血珠吞了下去。
寧無憂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譏笑,片刻走到方雨菲身前,輕輕扶起她,道:“你信不信我?”
方雨菲沒有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寧無憂道:“可不可以將你那枚麒麟血珠給我?”
方雨菲伸手從腰間口袋掏出,輕輕放在他的掌心。
寧無憂輕輕一笑接過血珠,繼而扔給岳靈風(fēng),道:“君子成人之美,愿你服此血珠早日得道成仙?!?p> 方雨菲花容失色,道:“你……”一個你字剛出口,心緒激動之下鮮血頓時從口中噴了出來。
岳靈風(fēng)嘿嘿一笑,道:“你這妖人以為這般討好我便會饒了你么?適才折劍之辱,大丈夫豈能不報!”
他說著又將第三枚麒麟血珠吞入腹內(nèi),但覺全身火熱,真氣洶涌激蕩,幾欲爆裂。
“啊……”他痛呼起來,扔下萬妖黃泉塔雙掌亂揮,直擊的冰谷冰塊紛飛,百里震驚,棲息在周遭的雪獸沒命的四下逃亡。
寧無憂對方雨菲道:“趁他此時神志不清,快走吧。”
方雨菲搖了搖頭,道:“你走吧,我?guī)熥鹚麄冞€在塔中,我……”
寧無憂道:“進(jìn)入萬妖塔百死無生,你又何必……”
方雨菲凄然一笑,道:“我的命是師尊給的,沒有她便沒有我,她既在這冰原遭逢大難,我豈有獨自逃生之理?”
寧無憂嘆了口氣,在無話說。
突然,只見一絲絲黑氣從地上萬妖黃泉塔的塔尖中飄了出來,片刻越聚越多漸漸形成一個人形,正是南疆大名鼎鼎的鬼谷先生。
方雨菲見狀又驚又喜,道:“鬼谷前輩你逃出來了,我?guī)熥鹚麄兡???p> 鬼谷先生道:“都死了,我拼盡全力也只僅僅逃出一個魂魄而已,只有一個時辰可活。你們外面的發(fā)生的一切我在塔中都瞧見了,姓岳的小子連服三枚麒麟血珠,此刻已然毫無人性,淪為半獸半妖,諒他凡人之身承受不住三枚血珠的強悍力量,不出三個時辰便會落個血肉橫飛的下場。”
他說著頓了頓,對寧無憂道:“長樂宮的小子,你愿不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封印他?”
寧無憂道:“肉身爆裂,他的三魂七魄便會化為兇悍元神,屆時天下便會生靈涂炭,我寧無憂雖不是什么好人,卻也不愿萬千蒼生遭他毒手?!?p> “封印他需要付出性命,你愿意么?”鬼谷先生問。
寧無憂道:“寧某落拓一人,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好,好?!惫砉认壬B說兩個好字,繼而對方雨菲和白芷玉道:“你們兩個小娃快快離去吧,否則『寒冰封神陣』下絕無活口。”
方雨菲對白芷玉道:“芷玉,你走吧,離開后忘了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好好修行。”
白芷玉道:“你呢,不跟我一起走?”
方雨菲搖了搖頭,吟唱道:“天涯遠(yuǎn),芳草萋,風(fēng)雨飄,路漫漫,人生只是一場夢,何如神魂歸太虛!”
白芷玉最后看了一眼兀自在那發(fā)狂的岳靈風(fēng),丟下長劍飄然而去。
鬼谷先生示意寧無憂將玄鐵棍插在地上畫著的一個太極陰陽圖案中,然后盤腿坐下施法,不一會黑黝黝的玄鐵棍漸漸為冰霜所覆蓋,百里之內(nèi)冷風(fēng)齊來,寒氣似欲凍殺天地萬物。
方雨菲身子不停哆嗦著,面上痛苦之色甚濃,卻毫不畏懼。寧無憂一手搭在她肩頭,給她輸入一道真氣幫助抵御了些許寒意,開口嘆道:“人生只是一場夢,人生不勝一場醉,此時此刻,如果有一壺酒,該有多好?!?p> 方雨菲輕輕一笑,道:“是啊,如果有一壺酒的話,我愿與你對飲幾杯?!?p> 寧無憂苦笑道:“你是名門高弟,我是邪魔外道,怎配與你對飲?”
方雨菲道:“正也好,邪也罷,全在人心一念之間,只恨相遇太晚,相識即是陌路?!彼f著突然一笑,玉顏猶如梨花盛開。
寧無憂道:“為什么說相遇太晚?”
方雨菲道:“我從未對任何一個男子動過心,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個女子,但你助我抵御岳靈風(fēng)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是個柔弱女子。很可惜……”
“可惜什么?”寧無憂問。
“寒冰陣下,無有來生?!狈接攴仆撕笠徊?,離開他的手掌。
“無有來生?”寧無憂輕輕一笑。
方雨菲道:“你笑什么?”
寧無憂道:“我名無憂,父母盼我一生無憂,但這些年來卻飽嘗憂患之苦,何以無憂!即使能有來生,我也不愿在做人了?”
方雨菲道:“我有一位師姐臨終前曾對我說過,如有來生愿羨鴛鴦不羨仙。你既不愿有來生,那我的靈魂便在這雪原一直陪著你,直到地老天荒?!?p> “地老天荒?”寧無憂心里心緒動了動。
“不會到地老天荒那一天,封印之期只有五百年,五百年后,你我三人皆要重入輪回?!惫砉认壬鷮師o憂道:“拿起你的玄鐵棍,動手吧?!?p> 寧無憂看了眼方雨菲,起身拿起玄鐵棍朝岳靈風(fēng)沖了過去。
岳靈風(fēng)雙目血紅,舉掌相迎,但玄鐵棍此時凝聚了冰封之力,手掌一碰便為其寒氣所侵,瞬間結(jié)冰。
寧無憂自己亦漸漸被冰封,周遭亦漸漸開始凍結(jié),方雨菲扔下拂花劍,撲過去抱住寧無憂,輕聲道:“五百年后,你我同入輪回,我在人間等你?!?p> 寧無憂遭寒氣侵蝕,勉強露出最后一絲笑容,繼而冰封千里,時空和萬物在此停頓。
只有萬妖黃泉塔受寒氣所激,妖力大漲越變越大,最后變成真塔一般大小方才停止。
……
三百年后,一對少年男女御劍從上方經(jīng)過,見到下面的情形后緩緩落下,瞧著冰里的三人一魂,大是驚奇。
那少女嘆道:“生死幽幽,魂也幽幽。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p> 那少年輕輕拉起她的手,道:“我曾聽祖師說過,崆峒東宗的那位白前輩的心上人就冰封在這里,也不知是這二人其中的哪一位?”
那少女道:“我也聽師傅說過那位白前輩的一些故事,她老人家驚才艷艷乃當(dāng)世一等一的人物,她喜歡的男人自然十分了不起,以我推測,定是這位以肉掌迎敵的青年才俊?!?p> 少年道:“為什么不是舉棍的這位呢?”
少女伸手在他頭上敲了敲,道:“你真笨,看不出來他回頭對這女子深情的一笑么?”
少年嘿嘿一笑,道:“沒看出來。”
少女佯怒道:“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及靈魂深處的喜歡,才會這般微笑。你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對你的微笑么?”
少年故意說道:“我忘記了?!?p> 少女臉一沉,幽幽的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少年見她當(dāng)真,急忙拉起她另一只手說道:“傻瓜,我逗你呢,怎么當(dāng)真了!”
少女哼了一聲,道:“那你說我好看還是這位前輩姐姐好看?”
少年嘿嘿一笑,道:“自然是你好看?!?p> 少女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才不信你呢!”
少年湊過去親了她一口,道:“非但是騙人的鬼,而且還是好色的鬼?!?p> 少女臉一紅,道:“你討打么?”
少年嘿嘿一笑,放開她的手忽然撒腿就跑,邊跑邊道:“你能抓住我,我就讓你打?!?p> 少女嬌笑一聲,道:“臭小子,你死定了?!闭f著追了過去。
……
“實在不想寫了,草草收尾。這是我來大保當(dāng)兩個多月,寫的第一篇。不得不說生活壓力太大,連織夢的本能都在漸漸退化。年近而立而未立,只攜一壺酒落拓江湖,醉倒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