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快樂的開始
如今已經(jīng)過了冬至,正是數(shù)九寒天,地都被凍的都裂開了七七八八的縫隙。嗯,天有些陰沉,太陽如同月亮一般,半生半死的掛在天空,北風呼呼的吹著,時候怒吼,時候低吟。路邊光禿禿的樹枝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幾乎看不見一個行人。這樣的天氣如果可以不出來,誰還會出來?可偏偏這時一輛鏢車從燕京西城駛了出來,一匹暗黃色高頭大馬拉著車子,看樣子車子并不重,似乎只有一些雜物。鏢車上插著一個暗紅色的鏢旗,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上面有一個大大的“離!”字,鏢車上坐著一個精瘦的男子,正在哄趕著馬車,他的旁邊坐著一個姑娘,姑娘身上蓋著一個厚厚的棉被,只露著一紅彤彤的臉蛋兒,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著鏢車后面發(fā)笑。
后面緊跟著三個男人,應該是跟標的趟子手,而這三個趟子手確實很可樂,先不說他們在做什么,只看這三個人就已經(jīng)很扎眼了。左邊這個身材短小枯干,絳紫色的臉,塌塌鼻子,厚嘴唇,一雙小小的眼睛,說小小的眼睛是因為太小了,這個人簡直太丑了。他旁邊的小伙子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眉清目秀,與他恰恰相反,這個男孩子面如冠玉,口若朱丹,一雙劍眉目如朗星,真是讓人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喜愛,只是那眼睛時而狡黠的轉動著,看得出也是一個調(diào)皮的家伙。
他瞅著身邊這個瘦子說,“三哥,累嗎?”那個瘦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又要做什么呀?”“沒有,我就想給你講個笑話,給三哥解悶兒?!?p> 那個瘦子哼了一聲,“行啊,不過你哥我不想聽。”
“我想聽,講呀講呀。”車上的姑娘倒是很感興趣,“小蘇,快講,”“香香他的話你也信?小白臉兒沒好心眼兒?!蹦莻€小瘦子撇撇嘴?!肮??!毙√K笑了笑,“你不想聽我講給香香聽?”那個女孩不由得坐直了,全神貫注的聽著。
“從前呀,有一個人被兄弟喊去約架,誰知他剛到了,對面的人看了都笑了,哥,你這剛從。被窩爬出來吧,眼都沒有睜開,這還打架呢?!蹦歉鐐儍簯崙嵉恼f,“你他媽瞎嗎?看不見,正瞪著你丫的呢嗎?”說著看看三哥,哈哈一笑,前面那個趕車的也跟著大笑起來。
“就知道你又發(fā)壞,你小子,你給我站住,”小瘦子剛聽完,大喊一聲,掄著拳頭就去揍這個叫小蘇的漂亮小伙。小蘇急忙繞到鏢車的另一邊,“哎,三哥,你怎么說打人就打人?”香香似乎還不明白怎么回事,“那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沒睜眼呢?”香香木呆呆的問著小蘇?!斑@個你問三哥呀?”說著對瘦子擠擠眼睛。瘦子一聽,更一跳多高,“問你個頭,你給我站住?!薄肮?,”趕車的那個鏢師更是哈哈大笑,“大哥,你,三哥,欺負我?!毙√K對著這個鏢頭喊的?!肮?,”這個鏢頭笑著說,“你還不該打呀,哈哈?!彼纯聪阆?,莫名其妙的樣子,笑著小聲說,“你看看你三哥的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呢哦?”香香恍然大悟,哈哈哈的也跟著大笑起來。在歡笑和追逐中,寒冷似乎越來越遠了。
終于,小蘇沒逃過三哥的一頓暴雷。直到他躲到那個大個子趟子手后面才算完事兒。“大哥,三哥欺負我,你還在那笑?”小蘇把所有的白眼球都送給了馬車上的那個男人,不滿的說?!耙矊ρ?,我剛才怎么能不管呢?我明明可以幫著猴子早點把你抓住暴揍兩頓才好,哈哈哈,”說著又是一片響朗爽朗的笑聲,那個小瘦子聽了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小蘇嘆了口氣,“還是大個兒好,大個兒比大哥好一百倍?!闭f著,摟著大個的腰,也只能摟到腰大,想勾肩搭背那也夠不著呀,這個大個子,足有一丈多高,而小蘇最多能到他的肩膀。
正在他們一邊說笑間,鏢車已經(jīng)過了農(nóng)田。再往前經(jīng)過樹林就到雞鳴驛了。正在這時,突然吹起一陣強大的旋風?!皢?!”怒吼著席卷過來,鏢車上的男子一把拽緊韁繩,一邊回頭連被子帶那姑娘一起攬住,狂風帶著黃沙猛烈地吼了兩嗓子,這才漸漸止了。幸好他及時拉停了馬,馬才未受驚,那姑娘方才又從被中鉆出了腦袋,“好大的風呀,”“是呢,看看有什么吹掉的沒有?!笔莺镌缇捅剂顺鋈ィ瑩旎亓艘粋€木盆,木盆是扣在車上的,估計是剛才風太大了,直接給掀跑了,“大哥,”小蘇突然驚叫道,“鏢旗!”那個鏢頭聞聲定睛一看,果真馬車上插著的鏢旗不見了,拉鏢丟了鏢旗,這可是大忌,而如今,還是被一陣風吹走了,說出去可丟大人了。他急忙跳下馬車,四處尋找,那個叫香香的女孩子也跳了下來跟著到處找。“離歌!”香香向著那個鏢頭大喊,“你看!”那個鏢頭回頭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見高高的大樹的樹冠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個暗紅色的鏢旗。“我的神,他怎么跑上面去了?”離歌苦笑著,這可就難辦了,可只見這樣棵大樹足有幾丈高,而鏢旗呢,穩(wěn)穩(wěn)的插在上面。
叫離歌的這個男人遠遠的看著這鏢旗,沉思一下,猛然一甩手,只見一道帶飛爪的鐵鏈從袖中飛出,直奔鏢旗,只可惜飛爪長度不足以勾到鏢旗,只是帶下了一些殘留在樹上的枯葉。離歌不禁望旗嘆息。
“看我的!”那瘦猴似的三哥嗖的一聲爬上了樹,如靈猴一般蹭蹭蹭爬了上去,越爬越高。
“三哥小心呀,”香香看看不覺得眼暈的很。這樹太高了,足有四五丈,三哥的身影越來越小,不禁看著讓人膽戰(zhàn)心驚。不多時,瘦個猴已經(jīng)爬到樹枝樹頂。風雖小了,但樹頂上的風還是蠻大。只見痩猴緊抓著樹干,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鏢旗偏偏在一側的樹梢上。瘦猴又向樹梢爬去,突然一陣風吹來,腳下一滑,“滋溜”一下,幸好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相鄰的樹干,被懸吊在大樹上。
“猴子,不要不要,”那鏢頭急了,“快下來!”離歌嚇了一身冷汗,這要摔下來還不成肉餅,瘦猴也嚇了一頭汗,趕緊重新穩(wěn)固好身體,“我再試試搖搖樹燒,說不定可以把它放下來。”正在瘦猴又想去抓那個樹梢的時候,只見空中飛起一個絢麗的身影,身影扶搖直上,在樹的枝杈上輕輕一點,又飛起兩丈多高,穩(wěn)穩(wěn)的落在標旗的那個樹梢上,只見她身情如燕,隨著樹杈輕輕晃動?;厥郑缴砣∠络S旗,身體又輕輕一轉,在樹枝上三點五點飄落下來。被她晃動的樹杈抖掉的一些,黃葉也同時紛紛而落。
眾人似乎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還未反應過來,只見眼前已經(jīng)多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巴?,這是仙女吧?”小蘇失聲的說著。只見這個女孩子頭上用金絲挽著兩個抓髻,抓髻上插著幾只的潔白羽毛,肌膚如雪,晶瑩水嫩,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婉轉動人,卻又空洞淡漠??催@個女孩子初長成,不過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和清冷。只見她眉目流轉,從眾人身上掃過,手持著鏢旗走了過來。離歌見狀,急忙迎上去,“多謝女俠出手,幫我們?nèi)』冂S旗?!边@個女子聽了似乎略有顯羞澀,微微一笑,把鏢旗雙手遞上,而就在她那一笑的瞬間,似乎是春暖花開了一樣。所有的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一掃而光,突顯少女的稚嫩和溫柔?!罢垎柦憬惴济?,我叫洛子蘇,你可以叫我小蘇?!蹦乔纹さ男』飶碾x歌身后擠了過來,一臉傾慕的看著這個女孩子,那個女子略一沉思。“我叫唐小葉?!薄拔医泻钐蒙?,我是他們?nèi)?,大哥叫我猴子?!蓖蝗?,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原來是猴子。不知什么時候從樹上溜了下來,看小蘇搶先介紹,自己自然也不會落后。說著從小開后面轉了過來。唐小葉看了看這個精瘦的男孩,不覺一笑,“唐姑娘,你不要笑,我眼睛小,眼睛小但是聚光呀,”候堂生風趣的笑著說?!疤乒媚?,我叫香香。”此時,那個姑娘也走了過來,只見她身穿一簡單的藍邊小襖,外著一件紅花坎肩,粉妝玉琢、水靈清秀、嬌羞可愛,唐小葉略略欠身還禮?!疤乒媚?,這是我二哥,因為他太高了所以我們都叫他大個子?!蹦莻€大個子憨笑著搖搖頭,向唐小葉笑笑。
“往后退退好吧,”離歌把這群小伙伴往后推了推,“你們這些瓜娃子眼里還有我這個大哥嗎?”“哈哈,”惹來他們一群的哄笑。“小葉!”離歌無奈的看著這一群小伙伴,搖搖頭,“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唐小葉笑著點點頭,“我這幫兄弟說話隨意,沒有什么禮數(shù),你不要見怪哪呀?!碧菩∪~又笑笑,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這群可愛的朋友,似乎回到了在煙雨莊的樣子,喃喃的說,其實我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的。離歌略有些驚訝,卻也深信不疑,只見她雖然顯高冷難以接近,但說話語間無不流露出火熱的柔和。“小葉,我叫離歌,字莫離,和這幾個兄弟在雞鳴驛開了一個小鏢局,混口飯吃。你這也是去雞鳴驛嗎?”“唐小葉怔了一下,其實她也不知道去哪兒,從鐵匠居出來后,只覺心中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還要冷十分。眼中比荒無人煙的曠野荒郊還要空。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天大地大,只剩下自己,孤孤單單的自己,而且是一個把心丟了的自己。她就忙忙的漫無目的的沿著去農(nóng)田的路失魂落魄的走著。并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去哪里,無意間看見了瘦猴在竭力的伸手勾那只鏢旗,方才凌空而起,取下鏢旗。
“小葉!”離歌的呼喚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她下意識的點點頭,其實去哪里對她也無來說也無所謂,只要離開燕京,去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就行?!澳翘昧?,”小蘇跳了起來,“姐姐,我們可以一起走,我們家就在雞鳴驛的小雞屯,你家在哪?”面對小蘇的無限熱情,葉小開有些不知所措,她本出生在江南,雖在燕京住了兩年,但是卻也沒有去過燕京以外的地方,如今雞鳴驛是個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更別說什么小雞屯了。
“哎呀,小蘇就是問的多?!彪x歌畢竟大了幾歲,看她身形也不像北方女子,再看她一臉的茫然和沒落,已經(jīng)猜出了幾分,離歌話倒是給她解了圍?!靶∪~,我們家是雞鳴驛的,正好也順路一起走吧。我們一起走吧。這樣路上就不會悶嘍?!毕阆阈Φ?,說著她跳上了車,把被子撩開一半,招呼葉小開,“唐姑娘,來嘛,我們坐一起?!比~小開被他們的熱情所感動,遲疑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皝戆?,我們那女孩子出門都是要坐車。這可是你們女孩子的權利?!薄笆前?,小姐姐上去吧?!痹谒麄兊拇負硐?,葉小開上了大板車,挨著香香坐了下來,香香笑著給她把被子搭在身上。
“走嘍!”離歌跳上板車,把鏢旗插在車頭,拿起皮鞭在空中輕輕一揚,隨著清脆的皮鞭聲,馬車咕嚕嚕的向前跑去。
“哎喲,大哥!”看著馬車跑了起來,瘦猴大喊,“太快了,慢些,這都跟不上。”小蘇飛跑著向瘦猴。做了個鬼臉兒?!澳憔褪浅伺罉淇?,什么都不快?!闭f著呵呵笑著。跑到了前面?!靶“啄槂海憬o我站住。”面對洛子蘇的挑釁,侯堂生怎肯罷休,加快腳步?jīng)_了過去。
“哈哈,”香香看著他們追逐著笑了起來,“大哥,快點兒,累趴下他們,他們就不打了?!薄肮?,好嘞?!彪x哥回頭看看在一邊邊追邊打的兩個活寶兄弟。舉起鞭子在馬背上輕輕打了一下,馬車立刻加速的飛跑起來。
“大哥等等我,大哥等等我?!?p> 這兩個兄弟抬頭看見馬車飛跑起來,眨眼遠去,自是顧不上打鬧,飛奔著追了過來。那冰冷的雪地,在他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中漸漸融化。也許這才是生活,葉小開只覺空空的心似乎已經(jīng)被這真實而單純的情感所充滿,被那切切實實的生活氣息所包圍。
離歌看看葉小開漸漸沉醉的笑容,暗暗的沉思,是什么冰封了這個女孩子本該活潑無憂和快樂的心呢?
過了大丘山,往北就是雞鳴驛了。
“架!”離歌的車載著一路的歡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