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下了金鈺.
盡管知道,丟下他就等于再次將兩百萬大單懸于半空,但是相比唐心兒,這些都不再重要。
我是冒著酒駕被抓的危險,一路酒駕到家,好在警察不是齊天大圣,沒有火眼金晴,這才算平安地回了家。
只是進了門,屋里的氣氛讓我明白,今夜難再平安。
表姨和表姨夫,雙雙抬頭看著我,仿佛我的眼睛是萬能跟蹤器,能直接找到他們女兒。
我跟他們解釋了兩遍,關(guān)于唐心兒在我家借宿以及離開的情形,他們還是不相信,一個勁兒搖頭,“唐心兒最信任你這個表姐,一定跟你說過什么心里話?你好好想想,她會去哪兒?”
酒精上頭,其實我什么也想不出來,卻又不得不哄他們。
“小姨,姨夫,唐心兒正處在青春期,叛逆犯癮,出去住一段,過兩天就回去了,你們也別太著急,她手里又沒錢,除了在周圍轉(zhuǎn)悠,還能去哪兒,是吧?”
“啪!”表姨將一張存折扔到茶幾上。
我以為是蔡小野跟他們說起我們的窘境,無條件支援來了,看看蔡小野,不由得飛他一個白眼,怪他多嘴,心里還是對表姨充滿了感激。
“小姨,我們賺的還夠花,怎么能用您的錢呢……”
話沒說完,尷尬就來了。
表姨干脆又直接地打翻了我們親情的小船。
“誰要給你?你都嫁人了,有人疼,我操哪門子的心?我是讓你看看,這兩天存折的取錢記錄。”
這樣的自作多情,實在令人難為情。
存折上,清清楚楚地顯示,錢分四次被人取走,一次五千,正好兩萬。
“這……折在手上,錢怎么會沒了呢?”我有點不理解。
表姨嘆氣,“這張存折,知道密碼的除了我,就是唐心兒,連你姨夫都不知道?!?p> 表姨夫是個老實人,不住地點頭。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唐心兒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話,一點點回到記憶中來。
“我記起來了!”我的話引來眾人好奇,“唐心兒跟我提過,說有重要的事去做,既然要做事,那么她取走點錢兒也應(yīng)當(dāng)啊。”
話說完,便招來表姨指責(zé),“你這個姐姐是怎么當(dāng)?shù)模恳膊粏枂査鍪裁词??到哪兒去?會不會受人騙?需要多少錢?你怎么不問明白……”
表姨的指責(zé)還要繼續(xù),表姨夫已經(jīng)聽不下去,“關(guān)京京什么事?你不能說人家……”
表姨突然號啕大哭,“可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她要是出點事,我可怎么活……”
我不知所措,看看蔡小野,顯然他的耐心已經(jīng)達到極致,“不如我們報警吧,在這兒審京京,也審不出結(jié)果,還不如讓警察去直接審審你女兒?!?p>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立即惹得表姨和表姨夫不高興,連老實的表姨夫都坐不住,“小蔡,我們丟了女兒,不是丟了只貓或者狗,不努力幫忙找,還說風(fēng)涼話,你什么意思?”
“找人要讓警察幫忙,我們能幫上什么?”蔡小野還想辯解,我趕緊暗中掐了他一下。
許是掐疼了,蔡小野尖叫一聲,惹得表姨不滿,什么也不說,起身拉著表姨夫走了,我急忙追出去送,兩人卻是一臉不高興。
表姨拉著我的手,說不出的惋惜,“京京,在小姨心里你是個獨立的好孩子,辦事一直也讓人覺得心里妥帖,除了找老公這件事……唉……”
最后這一聲嘆息,讓我不知如何接這茬兒,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回到家,蔡小野正躺在沙發(fā)上看肥皂劇,一股火齊刷刷涌上腦門,上前揪著他的耳朵,質(zhì)問,“干嘛對我小姨那種態(tài)度?”
蔡小野掙脫我,一臉不快,“我就是討厭她那副老BJ人的優(yōu)越感,以為有個BJ戶口就了不起,有事沒事就到人家家里來找茬兒!”
我指著蔡小野,罵他沒良心,“這房子當(dāng)初裝修時,錢不夠,還是從人家那兒借的呢,借錢的時候,你怎么不說人家是BJ人?”
“錢也還了,事也了了,也不欠她什么。”
“蔡小野!你說的是人話嗎?用完人就踢開?難怪你找不著工作,你根本就是三觀不正,誰會收留你這種人!”
我的話上蔡小野仿佛受了某種侮辱,跳起腳來跟我對抗,“魯京京,你給我聽好,不是工作挑剔我,是我挑剔工作,不要偷換概念!”
“喲,你還挑剔工作?好,那我問你,下個月房貸馬上要交,是銀行挑剔你,還是你挑剔銀行?”
我把蔡小野問住,顯然,這是他的短板。
于是,我的氣焰更加囂張,“啞巴了?對,一提錢就啞巴,不能談錢,不會掙錢,不管有錢沒錢,吃了上頓不想下頓,過了今天不想明天,能依靠別人就絕不自己動手,這是你的人生三觀!”
蔡小野不想戀戰(zhàn),關(guān)了電視,往臥室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饒,“蔡小野,你給我聽好了,你毀了我就要到手的VIP合同,所有的獎金泡湯了,工資抵扣車款,咱倆馬上連飯都吃不起,你看著辦吧!”
“砰!”臥室門竟然被他關(guān)上。
我吃了閉門羹,心情更加不順,拼了命地砸門,半天,他終于開了門,看到一身睡衣的他,我心里更加來氣兒,眼見著房子都要保不住,他還吃得下睡得香,進了臥室,我把他的枕頭扔出去,連著他也一起趕出臥室。
“從今天起,我要跟你分居!”說這話時,我是真的厭倦了跟這個男人同處一室,哪怕是我在臥室,他在客廳,也要將分居進行到底,這個男人,我已經(jīng)無法容忍跟他同床共枕。
許是折騰累了,許是喝了茅臺的緣故,一睡就是大天亮。
鬧鐘響不停,我這才起床,想到昨天再次砸掉的合同,飯自然吃不下,匆匆出門,想著到了公司如何向烏悠請罪。
沒想到,烏悠比我早到。
依然一臉倦容,掩飾不住的落寞,想到昨天那一幕,不難猜出,她和方有為之間問題肯定也不少。
我把咖啡遞過去,烏悠第一句話便是問合同,我吱唔了半天,告訴她不敢肯定合同是否會簽,她一臉詫異。
“我喝多,失態(tài),你呢?你也多了嗎?”
“不是……我另外有點事,就沒堅持催合同……”
“天!我烏悠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以前的魯京京風(fēng)風(fēng)火火,什么事交到你手上沒有辦不成的,現(xiàn)在推你到龍椅上,你怎么都坐不穩(wěn)呢?”
她對我失望,我能理解。
“對不起,悠姐,讓你失望了,我不想解釋太多,但是以后會注意的。”
“機會我給過你,是你自己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睘跤七€是不高興,“既然機會沒把握住,那就讓給別人吧?!?p> 說著,烏悠拿起電話,打給其他同事,我知道,她是想把VIP這個單子轉(zhuǎn)手他人,換作以往,我肯定不樂意,還會努力爭取,但是經(jīng)歷了兩次失誤,我也累了,隨她去吧。
烏悠見我沒反應(yīng),沒等電話接通,又把電話撂了。
“不對呀,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說‘再給我一次機會’,怎么無動于衷呢?”
原來,她是在試探我。
我想笑,卻不知為何,突然流起了眼淚。
眼淚這東西,本就屬于女人,一旦攙合上委屈和不公,便再也難止住。
我一哭,烏悠倒急了,又是遞紙巾又是倒水,好象是她欺負了我似的,不知所措。
都說女人適時示弱,最能博取同情,更何況,我也深知烏悠此時跟我一樣,擁有不算圓滿的婚姻,至少她應(yīng)該能理解我此刻的軟弱。
“悠姐,一直沒敢跟您說,其實我過得特別不幸福……”
我把自己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說給烏悠聽,著重描述了蔡小野接連失業(yè)的事,惹得烏悠一臉同情,最后,我哭得更兇,“悠姐,我的婚姻好象進了一片死海,想到房貸,想到不能買的衣服包包,想到他再次對我說又辭職了,我這心臟就受不了,有時候真想讓心臟跳得更猛烈一些,昏過去,醒不過來,那才算解脫……”
烏悠的表情慢慢緩和過來,“以為剛結(jié)婚還在甜蜜呢,沒想到你過得如此不易。”
“所以,這種境遇下,我比任何人都想拿下那個合同,又怎么會故意惹怒VIP?實在是事出有因。”我嘗試求情,“當(dāng)然,現(xiàn)我也不該向失敗低頭,失去的東西,自己應(yīng)該再爭取。”
烏悠點點頭,“我這才是認識的魯京京,好吧,VIP你繼續(xù)跟進,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趕緊開工,第一期材料我已經(jīng)讓小劉備到倉庫?!?p> 我看著她,欲言又止。
烏悠搖頭苦笑,“昨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瞞不住,不如坦誠相告,我和方有為之間本就是利益聯(lián)姻,當(dāng)年他是創(chuàng)業(yè)老板,我是打工小妹,算是同甘共苦過,可是男人有了錢,心是看不住的,當(dāng)年若不是先有了女兒,可能也不會結(jié)婚,他的薄情讓我明白,必須有自己的事業(yè),所以我才堅持開了美琳……”
表面風(fēng)光無限,內(nèi)里卻暗藏機關(guān),利益聯(lián)姻,多少帶著點武俠片里的刀光劍影。
“其實我憧憬過,婚后我們夫唱婦隨,把事業(yè)做到更大,家庭美滿,兒女雙全……但憧憬這東西說白了就是一場夢,是夢就有醒的時候,眼下,我跟方有為表面還是夫妻,心早就不在一起?!睘跤频挂蔡拐\,“很多時候我都在質(zhì)疑,當(dāng)年拼命要擁有這段婚姻的自己是不是錯了……”
我跟著嘆氣,“憧憬婚姻如童話,每個女人都會做的夢。我當(dāng)年也有憧憬,憧憬著蔡小野題詩我作畫,憧憬他做飯我洗衣,憧憬他帶給我激情和快樂,憧憬他每天都送我一首情歌……現(xiàn)在想想,就算都實現(xiàn)了,那又如何?沒有物質(zhì)生活做基礎(chǔ),憧憬越多,失望越大!憧憬害死人啊!”
烏悠不說話,低下頭,短發(fā)遮不住她的臉,順著臉頰,分明看到一行清淚,正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