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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靜難

第二十一章 螻蟻雖小

浪靜難 .煜琛. 2973 2025-01-03 22:55:15

  “咚——咚!咚——咚!”

  敲鑼聲一慢一快。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一更,戌時!”

  此刻夕陽西下,夜幕將至,正是人們休憩之時。

  龍門城,十字街中已空無一人,諸商販沒了生意,遂開始收拾攤位準(zhǔn)備閉店,小攤小販亦開始清理自己的小貨攤歸家。

  除了打更的老者,路面上熙熙攘攘的全是各個商販口中津津樂道著數(shù)時辰前之亂象,以及誰誰誰領(lǐng)得多少官銀補助之類

  “方才那場暴動在這里屬是百年不遇,撼煞我也,險些撞壞了我這一車切糕?!?p>  “可不,這每天的日子就是跟老嫗們?yōu)檫@點菜錢討價還價,平淡如水,這么一鬧騰,倒也是平填了些熱鬧?!?p>  老百姓們就是如此好哄,碎銀幾兩就能讓他們淡化所有新聞??沙峭獾氖澜鐓s好似不懂。

  “饒是這般,咱的買賣也是一點沒耽擱,我個走街串巷賣糖葫蘆也沒交過鋪位費,也沒多少磕碰,上位者的補助也沒將我落下?!?p>  “城主之位雖易主,但也是個慈悲之人!若是在城外,我這一車?yán)暇扑榱吮闶撬榱?,哪會再派人給我送來半吊錢嘞?!?p>  “就是,你們看看俺,就額頭上蹭破些皮見了點血,上面人一看,給了俺一吊錢呢!”

  “噫~,我就掉了幾只螃蟹,劃破了胳膊,都有四十文哩!”

  “我就碎了兩壇咸菜,都拿了二十文?!?p>  “唉,再看看我……”

  小販們不甘示弱,都掏出嶄新的銀錢對比起來,好不熱鬧。

  “那可不是,想當(dāng)年這還歸新國管的時候,掀個一街道貨攤都是三天兩頭常有的事,卻何曾有過這般……”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眾人忙肅起截道。

  “唉唉唉,你個老頭別亂說話??!”

  “這節(jié)骨眼,這話怎能隨便出口,再讓官兵拿你當(dāng)余孽捉了去!”

  “好啦不早了快走快走啦,在這里,只要我們聽話,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便不問,就都有好日子過!”

  商販們推著小攤車,如歸巢之雁般熙熙攘攘,有說有笑,好不融洽。

  ……

  龍府。

  高古依舊一襲紫色蟒袍,靜立于龍府庭院之中,左手托著一只精致小碗,內(nèi)盛些許谷物與小沙石,右手輕拈小勺,不時從碗中舀起一勺,送入面前的鳥籠。恰遇剛歸來的龍勝武。

  “未進(jìn)晚膳吧,讓廚子給你做些?!备吖乓蝗缂韧?,尖柔的聲音中透露著絲絲和藹。

  “不必了,公公。已近日暮,公公尚未歇息?!?p>  “少爺不也一樣?!备吖拍坎晦D(zhuǎn)睛的盯著天眼進(jìn)食。

  “喂鳥,本是小丁分內(nèi),公公何須親為?!?p>  “已讓丁丁提前歇息,他今日,甚累!”

  高古將手中碗勺置于石桌,換過一只盛著清水的小杯,小心翼翼地遞進(jìn)鳥籠,添上水后,突然問道。

  “與郡主如何了?”

  龍勝武微微一怔:“如初。”

  高古頷首:“能撼動夏戰(zhàn)旗,少爺確有長進(jìn)。世間如夏小姐這般的好女子,實不多見,莫要讓她久等,擇一良辰吉日……”

  “今日若沒有公公坐鎮(zhèn),勝武恐怕早已暴斃城門下。之前,是勝武年少莽撞,冒犯過公公,請公公大人大量,一釋前嫌。此后,勝武定待公公以長輩相稱,不再造次?!?p>  高古面色沉穩(wěn),微微一笑,心領(lǐng)神會地不再繼續(xù)話題,其對邊界感的把握令人舒適。

  “老爺已然閉關(guān),若無要事,便不再過問塵世之事。東府院子已收拾妥當(dāng),供你使用。日后少爺也無需拘謹(jǐn),可在龍府安心住下,若覺煩悶,可去門下酒肆幫忙照看。其他諸事,咱家自會為你辦妥?!?p>  龍勝武本應(yīng)心滿意足,但此刻卻面露難色,“只是公公此言,莫非是想讓我偏安于此?”

  高古有些詫異,“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一直是少爺?shù)慕K極夢想嗎。”

  龍勝武臉色一變,“公公和龍饕,都在瞞著勝武不成。”

  高古靜聽不語。

  “上位者又要清算前朝余孽一事,您必定知曉,為何公公與我只字不提?”

  高古沉默片刻,沉聲道:“你也還是和往常一樣,靜不住啊?!?p>  “欲求浪靜,談何容易!”

  龍勝武步步緊逼。

  “公公跟隨龍饕多年,那時公公雖為仆,但也是看著勝武長大,也是勝武的半個師父,了解勝武的品性,豈會不知勝武此番回來的目的,卻只字不提,龍饕也在此刻藏匿起來,究竟是何原因!”

  高古似是有些明知故問:“你想了解何事?”

  “當(dāng)年龍饕在帝都位高權(quán)重,卻只因接到一道密令,便舍棄豐厚資源,把我們毫無緣由地帶到江都后,各種變故便接踵而至,上面人也是打著清除余孽的旗號把所有事情顯得理所當(dāng)然,所以當(dāng)年那一切,是不是與那些上位者有關(guān)!”

  高古臉色驟然一變,手中水杯失手落地:“夏府那么多眼睛,他們怎敢告知與你!”

  “公公無需擔(dān)心兩位公子,戰(zhàn)旗兄僅向我透露了當(dāng)下的局勢,其余的,皆是我的揣測?!?p>  龍勝武道,“因為我母親遇刺和御史大夫遭縲紲之厄的那年,都是因為清算余孽。”

  “原來僅是用言語提點你,你就猜出些許了?!备吖庞诛@得不慌不忙,俯身撿起潰落的水杯。

  龍勝武的手緊握腰間玉佩,因情緒激動而微微發(fā)顫:“若不是夏公子提點,你們是不是就覺得我娘的事就能那么被掩蓋過去!”

  高古:“當(dāng)年潛入龍府的那些人,已經(jīng)被老爺殺光了,為何仍然糾結(jié)不放?!?p>  龍勝武咬的牙根咯吱作響:“就殺了幾個傀儡算什么!”

  高古:“有明處即有暗,有經(jīng)處即有火。你已然處理了先前瑣事,此刻偏安一隅是你最好的選擇,天大的事自有天大的人扛,你又何苦畫地為牢。”

  “弒母之仇不報,勝武妄為人身!我娘平生步善好施,從未卷入過權(quán)貴紛爭,可那一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能將禍水引至她身上!我不管上面有多高,哪怕捅破了這層天,我也要把幕后黑手揪出來,我倒是要看看我娘是做了誰的擋箭牌!”

  高古:“既連夏家都顧忌眼睛不敢明言,你又怎敢如此大放厥詞?!?p>  龍勝武嘴角微揚:“恕我直言。前朝余孽,想必舉國上下再無一人再比公公的身世更為契合?!?p>  高古聞言,身軀一震。

  “若龍府尚存上位者的眼睛,公公恐怕難以如此泰然自若,而龍饕更是能被眼睛抓住不下百次謀逆的把柄,就例如敢將這區(qū)區(qū)一聚事廳妄稱為大殿,還讓龍門城上下悉數(shù)改口?!?p>  “可當(dāng)朝重臣都因此身陷牢獄,其子嗣尚在自家府邸都如履薄冰,而那真正契合之人卻能在這風(fēng)口浪尖上接過一城之大權(quán)還閑庭信步,還知曉這所有事宜,何其諷刺!”

  “想必是你們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罷,讓那些眼睛不敢窺探龍門城!對你們而言不難。”

  “果然,你已不是那個紈绔少爺,能當(dāng)起這份大任。”

  高古微微一笑,似是心里對那番言語試探已然有了評價,不再掩飾,“不錯,清算前朝余孽,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龍勝武無奈地嘆息一聲:“只是上位者鏟除異己的又一手段嗎?!?p>  “是,也不盡然?!?p>  高古徐徐解釋道:“改朝換代乃大勢所趨,實屬平常。然歷朝歷代的廟堂之上,皆有那么幾位忠貞之士,他們無視大勢,堅守一生只侍奉一主,不知曉辭舊迎新之理,更難容日月更迭,此類人或被后世譽為風(fēng)骨,或被稱作愚忠,倘若站錯了陣營,還會被冠以罪人之銜。

  而歷次朝代更替,這些人亦是新王最為欣賞之人,因其信念堅如磐石,對上忠心耿耿,對下不欺不詐,且聲名顯赫,氣宇軒昂,相較之下,殺之不如拉攏為己所用,如此既可鞏固國力,又可穩(wěn)定民心,何樂而不為。”

  龍勝武突然插話道:“那公公,可算有風(fēng)骨之人?”

  高古微微一笑:“咱家談不上有風(fēng)骨,也不至于是罪人罷?!?p>  龍勝武笑而不語,高古繼續(xù)說:“真正的風(fēng)骨志士胸懷大略,他們明白國家雖可能滅亡,但族群不能消失,大義歸降,也能贏得好名聲并善終;而愚忠之人則目光短淺,沉溺于過去的功名和地位不能自拔,最終不僅害了自己,還牽連了家族。

  陛下本意要鏟除的,是那些市井中殘留的愚忠之徒,他們雖不會影響國運,但卻在私下口無遮攔,以訛傳訛,擾禍民心,甚至影響后代的觀念,一劣再劣。螻蟻雖小,可潰千里長堤,亦是禍國根本!”

  “公公不必再繞彎子了?!?p>  龍勝武沉沉打斷道:“這是我自幼便耳熟能詳?shù)恼f法,無非是上位者想讓我等知曉的。與我想知道的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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