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沉睡中醒來,露水打濕了我的睫毛和衣衫。身下的土地是濕冷的,吸飽了水的黑土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煙灰,這些死去的殘骸還在哀怨著昨夜平白遭受的災(zāi)難。扭動的火舌和漆黑的暗影仍在我的記憶中閃現(xiàn),驚惶的動物們與我一同逃竄。然而道路卻在紅色的威逼之下逐漸縮攏,像巨鯨緩緩合上的大口,將我們這群掙扎求生的魚兒們一口吞入腹中。生命之光堙沒了,當(dāng)我以為再無明日的時候,一場及時的驟雨淹熄了這場地獄的狂歡。
數(shù)以萬計的生靈得到了解救,喜鵲率先在雨中開唱,緊跟著畫眉、山雀、麋鹿、斑羚們也嗷嗷啾啾地叫喚。越來越多的動物紛紛加入,沒一會兒,森林中到處都是歡喜的贊歌。大火沒能摧毀森林,森林必將重生。
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累倒在一片歡樂的歌聲中,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時候停的。我至今仍覺得奇怪,因為魔女是不會累的。除了杰羅姆帶我來到森林的那晚,我就入夢過這一回。睡眠帶給我的安慰讓我仿佛回到了親切的故鄉(xiāng),在陽光灑滿屋子的好日子里,我和小葉在曬著潔白床單的天臺抬頭仰望。我們毫不顧忌地躺在水泥地上,望著白云一片一片,想象被白色床單圍繞的我們是在云中入眠。那是一段屬于我的美好時光,我所愛的一切都美美地陪在我的身邊。昨日并未死去,它們一直都潛藏在我的記憶里,等待我需要它們的時候來將我慰藉。
燒成黑炭的樹干孤零零地豎在空曠的焦土上,葉片全掉了,一些細(xì)瘦的枝椏也被微風(fēng)吹成了粉末。稍強壯一些的則像工地上捆放著的腳手架,散發(fā)著鐵鉛的味道。灰茫茫的遠(yuǎn)方,朦朧的陽光投射來濕漉漉的寒意,將這片了無生機的墓園照得冷冷清清。
我回頭一望,曾經(jīng)是樹林郁蔥的地方留下了一座座黑色的豐碑。我記下了這個地方,這是一位善良的公主和她忠誠的騎士長眠之處。我輕輕地對著他們的靈位搖頭,他們坎坷而絕望的經(jīng)歷不值得我再度重游,但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走上什么樣的路。對于死亡的恐懼讓我活了下來,因此我才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繼續(xù)迷茫下去。
于是,我邁開赤裸的雙腳踏出了第一步,面向著北方,循著北極星的指引。要說有什么理由,我只是單純地希望我走的路前總會擁有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