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少爺又弄壞我的花
雀兒點點頭,一雙水眸瑩潤。
他娓娓道來:“別的門派好打殺,云門卻講修雅,殺人也講美學,一把折扇一把劍是必學?!?p> “你看著以為只是附庸風雅的物件,其實這就是他隨身攜帶的武器?!?p> 顧從宜拿過齊清言的折扇,旁人看來的隨意一飛,一圈過來枝葉飛濺,殺傷力十足,凜冽而帥氣。
雀兒:“…………”
他講得簡潔明了,示范的動作也利落干脆,她攔都沒來得及。
“就像這樣,除了扇殺劍殺,還有琴殺,醫(yī)殺等等。”
瞧他認真那樣子都知道沒注意身旁少女臉色也隨著沉了下去,顧靜抒已經(jīng)開始為自家二哥默哀了。
顧從宜道:“不過不論是劍客還是高位者,最怕一樣。”
“……”
在本該有附和的地方,場子一片寂靜,他終于覺察出了什么,偏頭看了看雀兒的臉色,又低頭看了一地的殘花爛葉,心頭一跳,直接驚坐起。
“少!爺!你又弄壞我的花!”
“雀、雀兒!冷靜!我賠!我賠!”
看著他二人在庭院里競逐,花叢中顧從宜上躥下跳卻不狼狽,一副游刃有余似乎覺得十分有趣好玩的樣子,逗得人團團轉(zhuǎn)。
倒是有幾分真紈绔做派。
雀兒炸毛的樣子也十分難得,這才讓人有了‘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之感。
顧靜抒撐著腦袋:“你不覺得她身上有種魔力嗎?!?p> 齊清言默看著,雖沒明說他卻一下子就明了她指的是誰。
她靜道:“明明懷疑她,但就是會莫名喜歡她,下意識袒護她,無關情愛的那種?!?p> “這是為何?!?p> “因為我就是這樣,所以我理解你,所以,你也理解理解我二哥的心情吧。比你那師妹看著順眼?!?p> 這話倒叫齊清言意外了,震驚地望向她,她卻再沒說什么,而是將茶水一飲而盡重重扣在桌面上,拿起鞭子,淡聲道:“我走了?!?p> 見顧靜抒離去,雀兒立馬停下:“大小姐,天氣熱了出門記得帶笠帽,防曬?!?p> 顧靜抒這才擺出個笑臉:“知道啦!”
雀兒步回涼亭,撤下石桌上的空盤黑著臉走了,留下顧從宜原地訕訕。
齊清言撲哧。
他一個冷眼過去:“很好笑?”
“不不不。”
嘴上這么說,實際反而笑得更開懷了。
顧從宜沉著臉坐下飲茶,攤出一只手,冷不丁道:“我的好處呢。”
齊清言笑意淡卻,慢慢從懷里抽出一張紙。
“我這些年整理好久的,別客氣?!?p> 他當然不會客氣。
顧從宜二指捏著下端將其徐徐展開,眸底乍暗。薄薄一張紙,記載了幾年前一場秘辛,那場廝殺,他失去了至親之人。
他啞聲道:“……謝了?!?p> “你我之間,何須說這個?”
齊清言道:“我到職這兩年沒少暗中調(diào)查此事,此間如同康莊大道又如同一團亂麻,其中盤根錯節(jié)錯綜復雜怕是沒那么容易推翻再來。往事不可追,還是不要太執(zhí)悟不前的好。”
顧從宜將那紙折好收好,淡道:“知道?!?p> 齊清言執(zhí)起茶杯,嘆了口氣:“在下怎么覺得你挺適合做官的?!?p> 紈而不绔,驕而不躁。
“你怎么不想,也許我就是沖這個才答應幫你的?!?p> “可你們武將世家,君上不會同意的?!?p> “哼。世子之位我都可以不要,常人想法又何必放在我身上?!彼偷溃骸巴罩乱殉啥ň?,改變不了我也不想改變,但今后之方向,我會自己選擇?!?p> 齊清言凝著他,少年年輕的面龐叛逆不羈。
“說得好!”他低頭輕笑,倒想起另外一件事。
“話說回來,當初你是怎么下的山?”
云門有不打敗掌門永不可下山的規(guī)定,他先他一年回歸凡市,也曾聽說第二年長公主急召他回家,以他那時的資質(zhì)怎么可能打得過那老頭。
思及此,顧從宜也勾唇,玩世不恭一笑:“和你一樣,放火燒山唄。”
齊清言失語,好家伙。
……
雀兒將殘羹冷炙送回廚房,在偏院看到佝僂個身子擺了好大兩個木盆不知道在干嗎的顧準,走過去低頭一瞧,那面料樣式自是熟悉。
“是——少爺?shù)囊挛???p> 她記得,少爺?shù)囊路┻^就扔,并不需要另外洗滌晾曬,他不會穿二次。
“是啊。”
顧準動了動蹲麻的腿,道:“雀兒,你一定想不到昨夜少爺跟我說了什么?!?p> “什么?”
既是少爺?shù)囊路竷憾紫聨退戳硪慌枥锏?,井水冰涼?p> “少爺說,今后的衣衫穿過不許再扔,他要,怎么說來著,循環(huán)利用?!?p> “……”雀兒看了看手上被割破的袍子,又翻了翻其他的,無一不是這里有道口子就是那里被劃爛了:“……都這樣了,少爺還要穿出去?”
顧準看了看那些爛衣服,又看了看雀兒,目帶憐憫道:“正是。少爺說這料子這樣好扔了太可惜,讓你補好了再穿便是?!?p> “……”
她明白了,少爺這是還惦記著昨日在飛雪寺小少年那件事呢。
雀兒看了看旁邊還剩幾個大盆,一眼過去只覺望也望不盡,心累地松了手。
“那你慢慢洗,我去補個覺?!?p> 瞧瞧,這就是差距。
作為一個別邸,顧府上下大多都是清閑的,除非主子給你找事兒做,比如此時的顧準,幾大盆都等著他清洗晾曬,好好一雙拿劍的手在這給紈绔少爺洗衣。
顧準仰天長嘆,這可真是,時也,命也啊。
正午臨近,炙烤大地,雀兒不過從后院走出來便熨出一額薄汗,紗衣貼在身上越發(fā)悶得慌,她在廊上快步走著,只想快點回房梳洗換身新的,邊走邊思忖今早給少爺穿的衣衫會不會太厚重。
路過小花園,見原先的爛葉殘枝已被清理,花骨朵兒們也經(jīng)過細心修整重煥生機。
少女裙擺翩躚,儀容娉婷。
見是她,正在灑水降塵的小廝立即停下動作,恭恭敬敬道:“雀兒姑娘。”
小廝虛禮畢,見她香汗津津地步來,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