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塵埃落定
璃州端陽郡端陽王府。
數(shù)根鎏金大柱支撐著雕龍畫鳳的恢宏穹頂,大殿內(nèi)點著數(shù)盞青燈,但依舊昏暗。
端陽王李殊賢側(cè)臥在王座上,他精神陰郁,目光渾濁,頭發(fā)凌亂油膩,絡腮胡也許久未修理,整個人看起來甚是頹喪。
“報!云先生已回府?!?p> 一甲士高聲道。
“速速將他請來!”
李殊賢眼中浮現(xiàn)一抹難得的光彩。
不一會兒,大殿外一身穿錦衣華服,頭戴云鶴冠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入。
只見他一手背負,另一只手提著一黑布罩著的鳥籠,嘴里時不時吹著口哨,好一派悠游自得。
“王爺,云巍給您請安,王爺千歲?!?p> 云先生云巍行禮道。
“你為何耽誤了許久才歸?”
李殊賢問道。
“途中偶遇暴雨,雨中行路令在下心潮澎湃,遂徘徊蕩漾,卻不想耽誤了行程,望王爺恕罪?!?p> 云巍朗朗道,其聲音有種難以言表的魔性。
“也罷,交代你之事,可完成了?”
李殊賢深知他這位客卿性格有點古怪,但他并不在意。
“自然,困擾王爺?shù)奈迥甑男牟。缃袼幍讲〕??!?p> 言罷,云巍掀開鳥籠的黑布。
但那鳥籠內(nèi)并非是什么鳥兒,而是一顆少年的頭顱。
“你就提著這玩意招搖過市?”
李殊賢眉頭微皺。
“正是,只可惜他無法像鳥兒一樣婉轉(zhuǎn)吟唱?!?p> 云巍一本正經(jīng)回道。
李殊賢頓感無語,不過云巍古怪歸古怪,他的能力卻無可取代。
“現(xiàn)在所有知情人均已拔除,王爺大可高枕無憂?!?p> “可皇兄對我已生嫌隙,此溝壑再難填平?!?p> 云巍不再言語,只是瞇眼淡笑。
“本王再問你一次,一切可都萬無一失?”
李殊賢再次確認道。
“王爺不必如此患得患失?!?p> 云巍搖頭笑道。
“云先生,本王是了解你的,你應該有做多余的事情吧?”
李殊賢一語中的。
面對這位自詡了解他的王爺,云巍知道無法繼續(xù)隱瞞。
他把如何將少年肢解且封入瓶瓶罐罐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端陽王。
“你啊你,喪心病狂?!?p> 李殊賢罵道,但并沒有責怪之意。
“萬事妥當唯獨差一把火,你且再去一趟把那茅屋燒了。”
李殊賢命令道。
“如你所愿,王爺。”
云巍彎腰致意表示愿意奉行。
李殊賢目送云巍背影離開,只希望他這次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另一邊,石崗縣內(nèi)。
李棠返回衙門,至少在他眼中,張府案已塵埃落定。
誰顛倒黑白從中獲利,誰推波助瀾主導一切,誰失意迷茫悵然若失……
這些對他而言都是無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背負輪回卻也身陷輪回。
黃昏,李棠請徐非到縣上最好的酒樓吃飯,這次由他請客。
李棠待人不算慳吝,但也沒大方到哪里去,請客一事實屬稀罕。
不過徐非意外歸意外,但哪有送上嘴的肉不吃的道理。
一進酒樓,就看到酒樓掌柜養(yǎng)的貓,這應該是第二只了,它正慵懶地臥在賬臺上。
雖然態(tài)度消極,但好歹也算親自迎賓。
“徐捕快和李仵作,稀客稀客,想吃點啥呢?”
掌管熱情地招呼道。
李棠伸手揉著貓頭,回道:“今天想吃些大魚大肉,湊夠五盤,不要酒水。”
掌柜便聽便點頭,同時往手賬上記了幾筆。
“魚、蝦、蟹、豬后腿肉、乳鴿一只,李仵作覺得如何?”
李棠點了點頭:“就這樣吧?!?p> 隨后他與徐非上到酒樓二樓,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棠哥最近在哪發(fā)財了?黃捕頭那嗎?”
徐非自然知道早上李棠跟隨黃捕頭前往張府。
“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從黃捕頭那發(fā)財,除非鐵樹開花?!?p> 李棠搖頭嘆道。
這時一跑堂小弟舉著案板從他倆身邊經(jīng)過,突然身體一個趔趄,案板上的兩盞酒壺直直飛了出去。
李棠眼疾手快,只見他一抬手。
預想中壺碎酒灑的情況并未出現(xiàn),再仔細一看,李棠的左手握著一根筷子同時穿過兩盞酒壺的握把,就這么架住了。
“啊,好險好險……”
跑堂小弟仍在心驚。
“我們這桌沒點酒水,還你?!?p> 筷子一斜,酒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鼗渲涟赴迳稀?p> “多謝客人出手相助,多謝多謝?!?p> 跑堂小弟連連道謝。
這酒水價格不菲,況且那點酒的客人面容兇悍,若是酒沒了……
“無妨,你去吧?!?p> 李棠擺了擺手。
剛剛這一系列動作讓對座的徐非看得目瞪口呆。
“棠哥,好身手啊!”
他由衷夸道。
“巧合事件,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p> 李棠如此回道。
又過了一會兒,菜肴逐漸上齊,二人開始大快朵頤。
由于沒有任何層面的負擔,徐非食欲大開,連連添飯。
李棠也慶幸自己沒點酒水,不然以徐非這個吃法,估計是要給自己上一課了。
吃飽喝足,李棠結(jié)賬。
二人下了酒樓,分道揚鑣。
“感覺今天暢快了許多?!?p> 分別前,徐非說道。
“如此甚好?!?p> 那么請客之目的也算達成了。
返回住所前,李棠又去了一趟藥鋪。
“李仵作,又是你?”
說話的是藥鋪女掌柜。
“怎么?不能是我嗎?”
李棠反問道。
“李仵作,咱們開藥鋪的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p> “愿聞其詳?!?p> “有病吃藥,沒病就滾?!?p> 今天掌柜說話甚是不客氣。
“在我看來李仵作的身體非常無恙,如果次次都是你這樣的人登門,我這藥鋪還是關(guān)門算了?!?p> 她補充道。
“我今天來此,特意想與掌柜的聊一聊?!?p> 李棠開口道。
“哦?”
這倒勾起了掌柜的興趣。
“你想聊什么?人老珠黃還是風韻猶存?!?p> “二者皆有,但二者我都不想聊。”
李棠回道。
“掌柜的,之前你那學徒是否姓陳?”
掌柜一臉錯愕,回道:“你找到他了?不對不對……他是死了吧?”
李棠沒有回答。
“唉,果然如此,如果從李仵作口中聽到這個姓氏,我那學徒估計是沒了?!?p> 掌柜的心思出奇般通透,事情確如她所說。
“掌柜,你似乎很器重他?”
“器重?李仵作說笑了。”
掌柜逐漸壓低了聲音。
“看到一個只會做壞事的孩子,你難道不期待他每天會干怎樣的壞事嗎?我對他報以的期待僅此而已?!?p> 李棠對此不做表態(tài)。
但如果真有那樣的壞孩子,他不會期待所謂的日常,他只希望能親眼目睹其死亡。
那樣他每天干的壞事,李棠就能一次看個過癮了。
“我發(fā)現(xiàn)與李仵作聊天是相當舒壓且愉悅之事,歡迎你以后多來?!?p> 掌柜倩笑道。
“一言為定。”
李棠平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