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人之上
日斜黃昏,萬家燈火。
忽有一人自紅日邊陲而來,踏空而行,衣袂翩躚。
云巍俯瞰腳下山川城鎮(zhèn),如星點般渺小。
上蒼若是有靈,所眺之景應是如此,渺小如斯,方生方死。
抵達目的地,他這次沒有中途耽誤工夫,端陽郡至這石崗縣,其間三四百里,半日足矣。
那茅屋如舊,只見他指尖真氣凝聚,陡然間摩擦起火。
火苗飄飛而去,沾染茅草后熊熊燃燒。
云巍取出一塊白帕遮住口鼻,使?jié)鉄煵恢劣谶^分嗆鼻。
他目睹著火勢熊熊,臉龐被烘烤得炙熱。
“如此一來,王爺也該徹底安心了?!?p> 他自言自語道,心思卻在算計。
“烈火喧嘩,當飲一大白?!?p> 云巍轉身離開,一時興起,他想去縣城內討兩杯酒喝。
他沿著溪邊行走,波光粼粼的溪面映照著落日的余暉。
由于這幾日的晴天,溪邊的泥潭早已被陽光烤得凝固。
借著最后一縷陽光,云巍看到一排凝固的腳印,其方向恰好指向那茅屋。
云巍突然立住,他揉捻著胡須,目光玩味。
太陽最終墜下山頭,闌珊夜色取而代之。
夜的漆黑打在云巍身上,他的雙眸卻紅得驚心。
長長一聲嘆息,云巍收斂目光。
“人世喧嘩,當酩酊一場?!?p> 他再次踏空而起,融入夜色。
隔天,李棠聞雞鳴聲而起,一番洗漱后,他悠悠然趕赴衙門。
路過鎮(zhèn)門口的市集,他像往常一樣買了些早點,同時與大叔大嬸們寒暄一番。
李棠人緣尚可,唯獨總有些大嬸想把她們沾親帶故的閨女介紹給自己,甚是苦惱。
衙門這邊解決了張府大案,最近幾天應該會很閑,李棠也開啟了摸魚模式。
畢竟仵作這一行,本質上還是與死人打交道。
在這個貓貓狗狗街頭打架都被人們當成話題津津樂道的石崗縣,真正需要仵作出手的機會并不多。
孩提們口中的《剃頭王》童謠倒是成了大街上最駭人聽聞的言辭。
《剃頭王》講訴了很久之前某位小國之王的故事。
一頭幻化成人的妖邪混入小國之中,小國之王命令將妖邪走過城池的所有人皆“剃頭”,直到找出妖邪。
“剃頭王,王剃頭,千戶萬戶皆浮屠。”
童謠并沒有結局,有人說王就是妖邪,也有人說妖邪混入王的身邊蠱惑之,還有人說壓根沒有妖邪純粹是人心為妖為邪。
獨夫之心,國與子民皆掌中之物罷了。
抵達衙門后,李棠一頭鉆進屬于自己的雜物間,不聞外事,專心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
外頭捕快們正歡呼雀躍,剛剛他們得到一個大好消息,由于破獲大案,吳縣令將他們當月的俸祿足足提了一倍。
至于吳縣令本人,他與黃捕頭去看自己的新宅子了。
中午期間,徐非會找李棠聊會天,如果有機會他會在李棠這賴一個下午。
但通常不過一個時辰,他就會被同僚抓走,幫縣民逮雞攆牛。
小城小民,時間逐漸沉淀了下來,碎成光陰。
另一邊,端陽王府內。
云巍單膝而跪,面沉似水。
端陽王李殊賢坐在王座上,一只手緊緊握著扶手。
“封京那邊并無動靜,大抵只是山民野人偶然看到那茅屋,甚至不一定進去過?!?p> 李殊賢沉聲道。
“王爺,此事責任在我,在下愿意負起罪責。”
云巍叩首道。
“罷了,張寶財已死便足矣?!?p> 李殊賢嘆息道。
“可是殿下,就算是山民野人恐怕也曉得看見死人得通知當地衙門?!?p> 此時云巍突然提了一嘴。
“那又如何?還能查到我頭上不成?區(qū)區(qū)一縣之官,隨意拿捏。”
李殊賢目光一凝。
“如果——在下說的是如果。倘若那縣官并非酒肉飯桶,他將這少年之死與張寶財之死聯想到一起。
隨后層層上報,如今璃州內與王爺不合的王朝大吏尚有人在,萬一又走漏了風聲。
圣上身邊的那幫鷹犬,他們的鼻子有多靈,他們的牙齒有多鋒利,王爺你早已經見識過了。”
云巍循循善誘道,眸中卻笑意盎然。
“世間哪有那么多如果,你莫要危言聳聽——”
李殊賢眉頭越發(fā)擰緊。
“如果、倘若、萬一……王爺沾染上一絲可就是萬劫不復?!?p> 云巍說出了李殊賢最擔心之事。
只見他一拍扶手,虎頭烙金打造的堅固扶手被瞬間拍塌。
李殊賢指著云巍,怒言道:“云巍,你要記住,這一切都是你的失誤!”
“王爺,在下自然知罪,遂愿竭命彌補?!?p> 云巍語氣好不慌張,一表忠心。
李殊賢怒目視之,隨后緩緩瞇起眼。
“說吧,你要如何彌補?!?p> 云巍站起身,以手比劃道:“在下觀察過那石崗縣地形,三面環(huán)山,一面靠溪,距離其它縣城足有六七十里,乃是一處天然絕地?!?p> “繼續(xù)說。”
“縣戶不過數百,人口不過千余,以在下六品的武道品階,一人便可將此地肅清?!?p> 云巍一臉平靜,可他言語間卻滿是腥風血雨。
“你要屠城?”
李殊賢心頭一震。
“并非屠城,而是天災。比如下次暴雨之時,一處山峰將會倒塌,屆時整個小鎮(zhèn)都會被掩埋?!?p> 云巍面帶笑意,寥寥幾字便欽定了石崗縣全縣人的未來。
“當真要做到如此?”
李殊賢甚是猶豫。
“王爺,這是萬無一失的手段,而且在下會承擔一切因果,無論如何都牽扯不到王爺?!?p> 云巍再三保證。
李殊賢沉默不語,雖然有云巍的保證,但此事仍讓他感到無比掙扎。
一人之諾換千人之命,三歲小孩來都知道絕不能換。
“王爺,此事萬分火急,當斷則斷。”
云巍適當地催促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你給我閉嘴——”
李殊賢再次拍向扶手,這次那堅固扶手直接化為了齏粉。
“王爺,在下只是您的刀俎,一切生殺予奪全然聽命于您?!?p> 云巍抬頭注視著端陽王,昏暗的大廳內青燈忽明忽滅,王座上之人身影斑駁。
“本王生來便踐踏于百萬人之上,區(qū)區(qū)千人又何足掛齒?”
李殊賢悠然道。
“去做吧,現在你的任務是一個不留,至于如何收尾本王自有方法?!?p> 云巍眼中的期待變?yōu)闈M臉欣喜。
“王爺,在下遵命。”
云巍躬身行禮,王府大殿內的畫面定格在了這一刻。
就像李殊賢無比了解云巍,云巍何嘗不知道端陽王多疑的性子。
他會抹除一切潛在的威脅,寧可殺錯也絕不放過,真是一個追求極致完美的偏執(zhí)王爺啊。
但也多虧了他多疑偏執(zhí)的性子,僥幸躲過了五年前的御藥案,只是從偏執(zhí)王爺變成了賦閑王爺。
相識二十載,云巍一直以來可謂“忠心耿耿”,而且今后他也會無怨無悔。
因為在他看來,沒有什么比侍奉這樣一位王爺更令他身心愉悅的了。
伴君如伴虎,如履薄冰之感讓人欲罷不能。
盡管云巍自己也清楚,端陽王的多疑最后也會將他吞噬。
就算以身飼虎,他也會化為倀鬼,繼續(xù)指引他的殺伐,直到……
真期待那一刻到來時,端陽王是什么表情。
他是否還像此時這般糾結、脆弱,如果可能,他希望端陽王能表現得——可愛一點。
不想擺爛了
作者時代設定的原型部分取材自兩晉南北朝時期,那是作者認為的最魔幻的時代,了解過那個時代,你會發(fā)現屠個城真沒啥稀奇。有些兄弟挺奇怪的,一方面看不得他人圣母,一方面自個兒潛意識又有點圣母。 “欸,你不能屠城,邏輯不對啊” 邏輯不是借口啊,作者后續(xù)劇情的構思會想不到這點嗎? 如果指點作者如何寫作也是爽點,那兄弟盡管指點我就行,我不禁言也不還嘴,只要你訂閱點一點,票投一投。 還是那句話,人還是不要又當又立,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