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離
弗伯特跟珊德琳乘著馬車離開后，科爾在花園里隨意地揮著劍，想著法子練夠了一百下，便讓溫妮去燒熱水。
等他洗完澡出來，陽臺上已經(jīng)多了一位扎著丸子頭，比柯菲婭稍微有點胖卻顯得很可愛的小女孩，正在跟梅蒂婭和柯菲婭嘰嘰喳喳地玩鬧。
估計這位就是早飯時所說的柏莉絲了。
科爾并不想加入進去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轉(zhuǎn)身回到浴室，拿起換下的衣服對他的貼身女仆說道：“溫妮，昨天這衣服穿起來有點味道，你應該是沒有洗干凈吧？今天這次要多洗幾遍，洗的時間長一點?！?p> “是是，少爺！”溫妮驚恐地接下了衣服。
衣服當然是沒有味道的，讓溫妮多洗幾遍衣服，是為了留給他更長的自由時間。
安排完溫妮，科爾跟昨天一樣，裝作無意地來到樓梯的三樓，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他再次鉆過窗戶，爬上了屋頂。
仔細察看了昨天晚上在屋脊上撒下的泥土，并沒有看到什么腳印痕跡。
“一如既往，沒有任何進展?！笨茽枱o奈地搖了搖頭。
他向四周望了望，管家維奇先生和女仆蕾莎正帶著一群仆人正在后院忙碌，一些人在菜圃里打理著其中的作物，另一些人則在旁邊的牲畜棚處清理著垃圾。
下方的陽臺處，曾在早飯時表示堅決不跟柏莉絲玩的柯菲婭，正在興奮地跟小客人講著故事，小女孩們的聲音傳到屋頂上來：“然后呢，然后呢，我就夢見那個會講話的兔子掉進了一個很深很深、很深很深的兔子洞......然后呢，愛......我就夢見我跟著跳了進去......”
“哇！哇！”作為聽客的小姑娘也緊張地叫了起來。
科爾將注意力移開，向城堡的南端悄悄沿過去。
前院跟昨天一樣的空曠。
事實上，因為有著月末休息的習慣，前院營房內(nèi)的士兵們昨日大都去了酒館等地方狂歡宿醉，大早上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歇著，所以現(xiàn)在前院比昨天更加空曠，營房門前的空地上也沒有曬太陽的家伙。
只有在左側(cè)的磨坊處，依稀有幾個外來的人在排隊等待磨制面粉。
使用磨坊是要交錢的，雖然住在男爵家附近的，也算是鎮(zhèn)子上的有錢人，但不是每一家都能有一座磨坊，所以交一點兒磨坊使用費要比買下一塊空地和石磨要劃算得多，同時也能夠和男爵一家混個臉熟。
不過愛蘭斯男爵并不在意磨坊的收入，而是將磨坊的管理交給了守門的衛(wèi)兵，雖然錢不多，但也算是每日值守大門的福利，因此，平常有兩個，而今天只剩一個的門衛(wèi)并沒有呆在大門處，而是站在磨坊旁邊一絲不茍地盯著，收取著磨坊錢。
科爾將前院的一切盡收眼底，這時，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他需要出去看看。
原因無他，他現(xiàn)在太需要關(guān)于這里的情報了。
按照一般穿越故事的套路，或者說按照普通人的思維方式，故事的主角們現(xiàn)在一定會老老實實呆在城堡里，以更穩(wěn)妥的方式慢慢地搜集信息，然后在未來的某一天，一下子掀翻這個世界，然而遺憾的是，這個世界并不像童話般那么簡單，它也不是圍著主角而旋轉(zhuǎn)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像擬定好的劇本一樣，依次如愿地送到那些嗷嗷待哺的主角嘴里，然后讓主角所做的一切都順風順水。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如你所想，沒有人能夠不付出任何成本或代價，就能隨心所欲地輕易獲得想要的一切，想要節(jié)省時間更快地獲得成果，就必須加倍努力提高單位時間的效率，或者采用極端方法走個捷徑，而如果不想努力不想冒險，想要不勞而獲，那就付出時間成本等待幸運從天降臨，這個付出的時間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對于科爾而言也是如此，他沒有獲得這個世界的厚愛。他沒有不勞而獲地獲得金手指，也沒有不勞而獲地獲得小科爾的記憶，一切都是最艱苦的開局，語言也要從頭學起，就連他想要的情報，也不像麥地里的穗子那樣俯拾即是，垂手可得。
他已經(jīng)在這個狹小的城堡里生活了快一個月，在這期間，他艱難學會了這里的語言，通過與女仆們家長里短的聊天，他也基本了解了自己所身處的地方，但是，對于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真的就跟之前推測的那樣是個普通的中世紀，還是說有什么召喚、祭祀一類的魔幻因素，他做了很多努力都沒有找到答案，也沒有一位向?qū)О愕娜宋锿蝗怀霈F(xiàn)在他面前，告訴他接下來的劇情所需要的信息。
他打聽不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東西。
平時就算小心著身份不被暴露，去旁敲側(cè)擊地問出類似的問題，大人們也會用“這個世界是很大的”這樣的說法去敷衍一個小孩子，沒有人會對一個才六歲的小孩子講什么嚴肅的世界真相大道理，正如家長們?nèi)绻牭阶约簞倳f話的孩子問太陽是什么，肯定也不會用太陽是一顆以氦為原料不斷進行核聚變反應的黃矮星來回答他吧。
更何況，這里那些大字不識的女仆們也未必知道什么世界真相——大家都是普通人，做著洗衣拖地之事的女仆而已。
事實也是如此，你想要不露意圖地獲取情報，就必須在詢問方式上做出掩飾，而這層掩飾本身，相應也會導致對方無法準確理解你的意圖，進而無法提供你想要的東西。
另外，科爾心中也浮現(xiàn)過一絲懷疑，那就是在這個由城堡構(gòu)成的密閉舞臺上，在這間信息繭房里，這里的所有人在隱瞞他，都在向他編織著一個驚天的騙局——如同楚門的世界一樣，甚至在某些不易發(fā)覺的角落，或許就安裝著大量的針孔攝像機，將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記錄下來。
當然，這個想法過于腦洞，但事實上，這座城堡確實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一樣，將他與外界的一切隔絕，讓他難以了解到外面的一切信息，讓他所能獲取的情報，也總是局限在小孩子能夠認知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情報，不然永遠會被各種紛亂的猜測弄得無所適從，然后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盲目亂躥，做一些不知所謂的事情。
來到這里一個月，他仍未找到打破僵局的突破點在哪里，周圍的所有人都在悠閑而散漫地過著日子，找不到一點點異常，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這跟自己的遭遇有著巨大的矛盾。
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就算是穿越，就算是召喚，也總得有跡可循的吧？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為什么只有自己被選中了呢？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這里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弄明白這些事情。所以，他需要接觸新的人，然后從他們嘴里打聽一些東西，用來和這里女仆的回答做對比，如此這般，紛亂的猜測才會落定，行動的方案也會進一步收束。
此刻，管家和蕾莎帶著仆人們在后院，溫妮在洗衣服，前院沒有人，大門處沒有門衛(wèi)......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當然，這可能是一條很冒險的捷徑，外面畢竟是個很陌生的世界，只是......
房頂上，科爾平抑下躁動的心情，簡單的思考了一下行動方案后，就小心地、迅速地從屋頂下來，避開陽臺從另一端的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
為了安全考慮，科爾從衣箱里找出一套稍微有點舊的亞麻布上衣和長褲，仔細看了看，這樣的上衣和長褲在那些磨面的人里面應該不算特別顯眼。
他將身上的衣服換成這套上衣和長褲，又找出一雙方便走路的牛皮靴，將褲腳塞進靴子里面，系上鞋帶。
穿好衣服和鞋子，科爾輕輕走到房門邊，準備悄悄溜出去。
不過他又停了下來，回到床的里側(cè)，快速地取出放在箱角的一枚金幣和一枚銀幣，裝在上衣的口袋里。不知道會不會用到，但總之先拿著吧。
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感覺已經(jīng)萬無一失，科爾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他沿著房間旁邊的樓梯，悄悄爬到屋頂上面，沿著屋脊，一點一點非常謹慎地挪到城堡南端的相同位置，為了避免牛皮靴發(fā)出聲音，這次移動比之前慢了許多。
來到城堡南端樓梯的窗戶處，科爾停下來聽了聽，感覺樓梯里沒有什么響動，便輕輕推開這扇面向房頂?shù)拇皯簦诉M去。
在無人的樓梯里輕輕下到一樓，又打開一樓朝外的窗戶，仔細觀察前院的情況，發(fā)現(xiàn)外面仍然沒有什么人在，便爬上了窗戶，朝外面跳了下去。
窗戶有點高，科爾順勢往前方一撲，減輕落地的聲音。隨后他爬起身，借助道路兩側(cè)的景觀樹木，規(guī)避著遠處的視線，悄悄靠近磨坊，混入了一支磨完面粉正要離開的隊伍。
之前他一直在城堡內(nèi)部活動，從沒有在大門處露過臉，所以門衛(wèi)很可能并不認識他，而且他穿了一套普通的衣服，跟使用磨坊的這些人比起來他們的著裝差別并不大。
事實證明他顯然想多了，門衛(wèi)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正使用石磨的人身上，并沒注意到將要離開的隊伍里混進來了一個小男孩。
而對磨完面粉的隊伍來說，雖然注意到混入了一個小孩子，但這里畢竟是在男爵老爺?shù)脑鹤永?，混入的小鬼或許是跟著其他大人進來玩的調(diào)皮小孩，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所以這些人也沒有因此喧嘩，自顧自地帶著磨完的面粉安靜地走出了大門。
離開大門后，這支隊伍分散著走進了大路兩側(cè)的街巷。
在鎮(zhèn)上，使用磨坊并且對細致面粉有需求的人，要么是售賣面包的面包鋪或酒館，要么是家里有著能夠烘烤面包的壁爐的富人。
他們一般住在離男爵城堡較近的那幾排二層房子里。這些房子構(gòu)造比較完整且風格統(tǒng)一：一樓基本都有著石頭堆砌的基礎(chǔ)，靠著街道的一側(cè)大多開著商鋪，二樓則大多是用木材和泥土砌成，用作主人的住宅。
商鋪經(jīng)營的都是鎮(zhèn)里生活所用到的各種必需品，有的是售賣各種木器、石器、陶器和鐵器，有的是布衣坊、皮衣坊、染坊和裁縫店，另外一些就是酒坊、面包店或者屠肉店了。他們的客戶不僅有這些居住在鎮(zhèn)上的人，有時候鄉(xiāng)下的人們集中來到鎮(zhèn)子上，也會在他們這采買大量的貨物。
這些算是城鎮(zhèn)里比較有排面的家庭，比如鐵匠、面包師、屠夫、裁縫等等，跟男爵老爺、騎士老爺們也是經(jīng)常打交道的。
因為是月末的緣故，在這些富人居住的街巷里面，到處都彌漫著一股面粉糕點的香味。
科爾在這香味中自在地散著步。
差不多一個月來，科爾第一次能夠近距離地認識這個異世風格的城鎮(zhèn)。
在城堡的屋頂上向小鎮(zhèn)看的時候，除了城堡大門對著一條南北主干道外，其他的東西都被近處的幾排二層建筑擋住，科爾無法看到小鎮(zhèn)內(nèi)部的細節(jié)。
這次出來，科爾只沿著主干道向南走動一點，便折進兩側(cè)的街巷里。
街巷里一些比科爾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們穿著氈靴，提著木桶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打水，鎮(zhèn)上的居民們穿著粗布短衣，在各自的屋檐下做著各種營生。他們面前用木板搭成的臺子上，擺放著各種準備售賣的東西，一群比科爾還要小的小孩子就在這些大大小小的店鋪門前吵鬧地玩游戲。
真是一幕平靜又祥和的生活場景。
有些商鋪的門前擺著木制的桌椅和碗盆，有些商鋪的門前則擺著相似的石制品。
一個肌肉飽滿身材雄壯的婦人輕松地將一個大木桶搬上了木桌，然后取下上面的木塞，將桶里的液體舀出來，挨個將排隊的顧客手中的木杯倒?jié)M。
科爾聞到了一絲啤酒的味道，每天早上他都會用來漱口，不過啤酒在這里都是叫做大麥酒或者麥酒。
看來這是酒坊了。
當然這些稍顯秩序的街景都只存在于富人居住的這一小片區(qū)域，科爾在這些二層建筑間左拐右拐了幾個巷子，差不多來到小鎮(zhèn)的中部，這里的街道就比之前喧鬧多了，當然也混亂多了。
這里的建筑處于雙層房屋和單層房屋相互交錯搭建的狀態(tài)，布局也沒有之前的那樣整齊劃一，木頭的住宅隨意地搭建著，擠得沒有絲毫空間，每一小塊土地都派上了用場。
原來相鄰的兩座住宅建造時中間留出的窄巷里，又有人用木板圍起來了半截寬度的房子，用一塊木板既當作墻又當作門。
在那些空地小得連最窄的住宅都沒法建時，就搭起個攤位出售蔬菜瓜果、面包或各種用品。
至于連攤位都擺放不下的地方，就會有個雞簍、糞堆或臟桶。
巷子里到處都是人，行人的嘈雜聲，小販的叫賣聲，人們互相問好、討價還價和爭吵的聲音，禽物嘶鳴吠叫的聲音不絕于耳。
整個小巷被擠壓得只剩中間的一點通道，各家產(chǎn)生的污水都傾倒在路面上，使得中間的這點通道十分地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