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日二三事
有人認為,筆墨紙硯,乃是讀書人必備的基礎耗材。
可實際上,這文房四寶之中,只有墨和紙才是真正的易耗品。通常,毛筆和硯臺消耗得并沒有那么快,甚至一些文人雅士將毛筆或硯臺傳代使用也并不罕見。
而若是將紙和墨作對比,紙其實比墨更易耗,畢竟一小塊墨研磨成墨汁能寫滿許多紙張。
原本造紙多用黃藤,可近十幾年來,各地黃藤隨著用量增多而變得越發(fā)稀少。
為此,數年前圣人不得不下了“惜字令”,說是要珍惜寫了字的紙,不可隨意損毀??烧鎸嵡闆r,卻是朝廷想要以此令來減少紙張消耗速度,達到節(jié)約用紙的目的。
之所以趙家的紙坊能奠定行業(yè)壟斷地位,就是因為趙二郎花錢試驗出如何使用其它原料造紙:竹子、麻料、樹皮、秸稈、廢紙。這些東西,在趙家紙坊里全都可以用來造紙。
用那些原料造出來的紙,可比藤紙便宜多了,哪怕質量上略差一些也極有競爭力。
順京城,趙家紙。
作為行業(yè)龍頭,每月只消一對賬,趙二郎其實就可以推斷出當月順京的用紙量。
一如陰和陽,紙與墨之間的聯系其實甚為緊密。以其中之一為基數,推斷出的另一種互補產品的使用量,自然也不是什么難事。
或許由于身份和當月的需求不同,個人當月使用的紙墨數量有多有少,但若是將總數匯總起來,便可很大程度上抹平個體的差異。
再加上,順京城里日常需要使用紙墨的群體數量相對固定,所以這座城市每個月的紙墨消耗總量其實都有一個定值。
看著自家紙坊的賬目,趙常很快就算出出了一個用墨量的大致數值。然而,這個數和他記憶中那份已經提交上去的奏折留檔相比,甚至還不及后者的四分之一!
這要是都沒問題,趙二郎當場就能把賬目吃下去。只不過,若是問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他一時又著實想不出頭緒。
是有人知道墨料上游生產出了問題,想要囤積居奇?還是有人需要墨料做別的事情,所以才需要大宗采購?亦或是有人授意孔目吏多報一些數字,好向皇宮里那位阿諛邀寵?
因為心里一直帶著疑問,所以趙二郎查賬查得心不在焉,有好幾次都算錯了數。幸虧那位擔任掌柜的族侄比較仔細,才讓這場對賬沒出太大的紕漏。
……
相比于為案牘勞形的老父親,趙常今日的生活當真是輕松又愉快,而這份快樂的源泉就來自于那本記載了許多“資生之術”的《范氏家書》。
“撿三錢甘梅,加之以蜜糖、陳皮、桂皮各半錢熬成甘梅水,服之可怯脾胃虛火?!?p> “取鹽豉,紫蘇膏,佐以茶湯輔食,可助茶性增發(fā),服之可明目生津?!?p> “取彘腿之肉,加之以酒、蕌頭、姜末,剁制成糜再以米面裹之,炸作細料餶飿?!?p> 那本書上除了農桑養(yǎng)殖之術外,還記載了許多吃食的詳細配方和做法。左右無事,趙常親自動手在廚舍里擺弄了許久,弄出來許多往日少見的吃食和飲品,都是能把隔壁家小孩饞哭的那種。
近水樓臺先得月,范蔓纓這個圓臉小姑娘就守在廚舍門口,兩手捧著碗甘梅水喝得香甜。
“大兄,可還有別的新鮮吃食?”
對于家里新來的這個小妹妹,和趙父趙母一樣,趙常也非常疼愛。雖然家里遭逢巨變,但到底只是五六歲的小孩,過了幾天之后這個小姑娘就恢復了一些天真爛漫。
“別的吃食……”
樂呵呵地撥弄了一下趙母給小姑娘梳的羊角小辮,趙常用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在廚舍忙活了半天,此時確實有些疲乏了,不過看到小朋友期期艾艾的眼神,他又不忍拒絕。
“……對了,南邊的靖恭坊開了個特準的榷場,販賣從幽州運來的土特產。那里今天定是十分熱鬧,各色小吃一應俱全。”
想到這里,趙常便拍著胸脯對“小瓜子”保證,待會帶她吃更多的零嘴。
“乖乖叫大兄,以后少不得你的好處。”拍了拍范蔓纓的小腦袋,趙常拉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隨即就向家門外走去。
……
相比于小小年紀就在家?guī)薜内w常,他的一些同學的休息日,顯然過得更加有聲有色一些。
“給之,我聽一個朋友說蘭桂坊的妙香樓今宵要點花魁,吾等不若相攜同游?”
“煙花之地,銷金蝕骨……”
“我請客!只需你贈我一首詩即可?!?p> “既然是雅事,那白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申正十分,我等不見不散?!?p> “好好,同去,同去。”
同一個與自己交好的富商之子約定好,白子仕便繼續(xù)看起手中的詩集。只不過,他的心思早就掙脫了學宮書齋的樊籠,飛到那蘭桂坊的妙香樓去了。
對于邀請自己去勾欄聽曲的那個同學,他心里其實多少是有些鄙夷的。
一來,對方乃是商賈之子,身上沾染了不少商人習氣,而眾所周知他白子仕素來不喜銅臭。
二來,那人居然想要他贈一首詩才愿意請客,難道他不知道白子仕這個名字多值錢么?是僅僅是請他去妙香樓觀那花魁評選就能換來的么?
須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文章如此,詩詞亦如此。
他白子仕作出的哪一首詩不是經過仔細的斟酌,反復的研磨?今晚即便是贈詩于他,也得好好地……嗯,研磨一番。
想到這里,白子仕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會心的笑容,讀書也讀得更入神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
雖然因為春闈還沒開,所以他讀書也就只能讀出個“顏如玉”來,但是等到春闈及第之后,白子仕相信自己一定能夠順利得到那“千鐘粟”和“黃金屋”。
原因無它,惟有名爾。
自打延墨祭酒將那首試帖詩張榜公示,另辟蹊徑以錯漏之句邀名京城,作為原作者的白子仕也跟著水漲船高,越來越多的順京人知道了他的名字。
白子仕,白給之。
他以一介布衣學子,以一名受害者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記憶之中,而加害他之人則是當朝宰相之子。兩者之間的階級差異,引起了順京人的廣泛討論。
毫無疑問,對于白子仕的“悲慘”遭遇,順京人普遍的態(tài)度是給與同情。
讀了這么多年書,他自然知道“民心可用”一詞是什么意思。白子仕很清楚,哪怕這件事有可能會令宰相徐釗對自己產生反感,可同樣后者也同樣會因此而感到投鼠忌器。
今年春闈,他若是落榜了,少不得就會有人說是徐釗打壓異己所致。
想來,那位許相公哪怕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這時候也會提白子仕一手。
這樣一來,他這科考試不就穩(wěn)了?
一般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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