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如她預(yù)料之中,舒竊這家伙會帶冰山男跟來。
時漪悄悄看向云闕,小聲詢問:“你想和他們一起去茶館嗎?若是不想去的話,那我們就換其他地方?!?p> 言下之意,他要是不想和南渡待一塊,那她就帶他走。
偏偏,云闕一雙黑眸對上南渡冰冷的視線,薄唇揚(yáng)起好看的弧度,毫無退縮之意地開口:“當(dāng)然得去,是師姐先提的議,缺席倒顯我們怕了?!?p> 他還故意放大聲音,讓南渡聽到。
后者的眼神更陰寒瘆人了。
時漪不自覺地肩膀瑟縮一下,掌心沁出一層薄汗。
她心底當(dāng)即盤算著,萬一云闕和南渡在茶館里打起來摔壞桌椅板凳,得賠多少錢。萬一傷及無辜,她的小金庫還夠不夠。
鎮(zhèn)子不大,茶館倒挺多,足以說明西夏人更追求享樂。
但只有鎮(zhèn)中心的一品茗茶館有請說書人。
時漪以前被師父帶去過一品茗,館里常駐一位頭發(fā)花白的江湖說書人,那說書人還是師父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
四人剛到茶館前,就見一樓坐滿看客,大都不是來喝茶,而是為了聽書。
小二熱情洋溢地來招呼,請他們?nèi)チ硕墙锹淅镂ㄒ豢粘鰜淼陌鼛侄松弦粔睾貌韬鸵槐P瓜子糖酥。
樓下正中央的位置,老先生繪聲繪色地講述著。
這位說書人在十里八鄉(xiāng)頗有名氣,雖然說來說去都是那幾本,可卻能引申出各種有趣荒誕的異聞,令看官欲罷不能。
此刻,老先生說完書上內(nèi)容,突然醒木拍桌,搖著扇子,一臉神神秘秘地談?wù)摚骸斑m才那書中提到一個被神眷戀的古老族落,即神族,而神族擁有仙丹,服用后不僅能除百病祛萬毒,更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諸位認(rèn)為這世上是否存在神族呢?”
圍觀的看客瞬間炸開了鍋,嚷嚷不絕地叫喊:“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神族定然活在我們未知的領(lǐng)域!”
其中不乏有反對的聲音:“迷信!這世上不可能會有長生不老的仙丹!一聽就是假的!”
吵鬧的爭執(zhí)聲也傳到二樓。
嗑著瓜子的同時,時漪也不忘豎起耳朵聽著,她隨即跟著困惑起傳說中的神族,究竟是真是假。
將瓜子殼吐到一邊,她皺著眉問:“你們怎么看?像是神和神族,還有仙丹和長生不老,這個世界上會有嗎?”
云闕面色如常,語氣平穩(wěn)地出聲:“我希望有?!?p> 時漪不解,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什么叫希望有?
舒竊拈杯酒瞇著眼,似笑非笑,反而將問題拋給她:“時漪師姐,你是解連歡的徒弟,更是好劍堂的新堂主,難道解連歡離開人世之前,就沒有對你說過神族的事?你當(dāng)真是未曾耳聞過嗎?”
時漪聽得莫名其妙,五味雜陳地表示:“怎么突然提及我?guī)煾噶耍课規(guī)煾妇褪且回澵敁搁T但沒有壞心的老頑童,又和神族能有什么關(guān)系?”
要是她師父是神族,又為什么沒能長生不老?
她倒是希望師父是神族,那樣現(xiàn)在就還活著,好劍堂里少不了他們師徒拌嘴的歡聲。
思及此,時漪有些傷感起來。
云闕突然對舒竊開口:“你不該對她說沒有根據(jù)的話?!?p> “放肆!”南渡突然厲聲。
他眉目一凜,手已經(jīng)扶上劍柄,似是下一秒就要劍指云闕。
舒竊抬手?jǐn)r住他,對云闕笑笑聳肩:“聊天而已,別太認(rèn)真。”
云闕撇開臉,淡漠地躲避舒竊的幽幽眼神。
舒竊也不惱,悠哉悠哉地喝茶吃點心。
但南渡是冷若冰霜的臉上寒氣逼人,犀利的目光更帶著凌厲的殺意。
仿若只要舒竊準(zhǔn)許,他不殺了云闕絕不罷休。
這兩人前世是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子之恨啊,才會今生如此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害怕這兩人打起來會血肉橫飛錯殺無辜,時漪哪還顧得及傷感,忙不迭給三人倒茶,細(xì)聲細(xì)氣地伺候。
她狗腿地笑著:“幾位英雄好漢、少年豪杰,咱們今日能相聚在一起,那可謂是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販劍!大家喝茶喝茶,在外面咱就別動劍了,多傷和氣??!”
她笑得嘴角都扯到耳后根,臉都僵硬了,也沒能緩和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終究還是云闕體貼,溫柔地拿起糖酥喂她,轉(zhuǎn)移話題說起其他事。
南渡冷哼一聲,不去盯著云闕了。
大戰(zhàn)在爆發(fā)前偃旗息鼓。
時漪默默松口氣,總算是把她差點破產(chǎn)的錢袋子捂緊了。
入夜后,山林中靜謐無比,鴉雀無聲。
月黑風(fēng)高之際,一棵郁郁蔥蔥的蒼天大樹下,轉(zhuǎn)瞬之間,便飄身而至三道身影。
人影如陣疾風(fēng)掠過,竟刮起落葉紛紛。
云闕長身玉立,面色清冷,率先開口:“公主未免太性急了,你不該干預(yù)此事的,還是說公主又有了女扮男裝的新癖好?!?p> 不待某人回答,南渡立即慍怒呵斥:“不許對殿下無禮!”
舒竊嬌媚一笑,輕輕抬手,讓他冷靜。
她撫摸著耳邊散落的一縷發(fā)絲,唇角勾起弧度,對云闕道:“我倒是覺得自己還挺合女扮男裝的,至少時漪姑娘至今未有察覺。”
云闕淡淡出聲:“她是涉世未深,不識爾虞我詐,不代表她是任人玩弄的傻子?!?p> 他居然維護(hù)起那個丫頭?
孤傲薄情的云闕也會維護(hù)人?
而她這些年無論如何逢迎取悅,他都不曾對她真心一笑過……
舒竊心下一冷,斂去笑容,正色開口:“云闕,你比我更清楚時間的珍貴,我若不出面來督促你,你怕是舍不得對她動手了。”
云闕微微合眼,沉下聲音:“公主無需多慮,我自有分寸?!?p> 是自有分寸還是失了分寸?
舒竊眼底浮現(xiàn)一片寒意,嗤笑一聲,她道:“你所謂的分寸是指對她使用美人計,玩起扮夫妻過家家的游戲?你的目標(biāo)是無極劍,而不是她,又或許,你對她動心了?”
聞言,云闕的神色微變了變,也只是一瞬轉(zhuǎn)換,很快就恢復(fù)平常。
“沒有?!?p> 他不假思索地否認(rèn)。
舒竊思索的目光落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過了一會,她松口道:“好,我信你?!?p> 話畢,她又深深地看他一眼,帶著南渡先行離開。
云闕抬頭,伸手接過一片飄落的枯葉,指腹摩挲在表層是沙沙的觸感。
枯葉被風(fēng)吹往四處。
正如寄人籬下,身不由己。
他無可奈何地自嘲一笑,扔掉枯葉,緩緩地邁著步伐走回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