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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

第六十四章 丹書鐵劵

女丞相 沈茯苓 3966 2012-06-18 01:04:12

    丞相下榻之所在郡守府別院。別院正堂內(nèi),杜月正指揮著丫頭仆役們收拾隨行的細(xì)軟。莫依然和趙繼進(jìn)門,底下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活,紛紛見禮。杜月微微一笑,道:“趙大人,又見面了?!?p>  趙繼有些驚訝:“月夫人也來了?”

  莫依然但笑不語。

  桌上擺著幾碟小菜,都是杜月親手做的。三人圍坐一桌,莫依然道:“趙兄離開豫章這么久,必定會想念家里的飯菜。還好月兒在,咱們解一解鄉(xiāng)愁?!?p>  “相爺費(fèi)心了?!?p>  杜月微笑道:“趙大人多吃些?!?p>  趙繼急忙點(diǎn)頭。

  莫依然舉起茶杯,道:“今日無酒,我便以茶代酒,謝趙兄這半年的奔忙?!?p>  趙繼起身,長拜道:“相爺折煞下官了。變法未成,有負(fù)相爺重托,下官慚愧?!?p>  莫依然放下茶杯,說:“這也不是你的錯(cuò),丹書鐵劵,確實(shí)棘手?!彼疽馑?,問道:“你對那王家了解多少?”

  趙繼行了一禮,坐回桌前,說道:“為了推行新法,我曾經(jīng)親自上門拜訪,去過三次,三次都是被打出來的?!彼麚u頭苦笑一聲,道,“他們家當(dāng)家的應(yīng)該是大爺王心佛,前朝舉人,封了員外郎的。其他人,未曾得見?!?p>  “居然敢毆打朝廷命官,”莫依然雙眼微瞇,“這一家人,有點(diǎn)意思?!?p>  趙繼嘆一口氣,道:“那個(gè)王心佛油鹽不進(jìn),這一個(gè)多月我磨破了嘴皮子都不管用。童大人一急,兵圍王家大宅,沒想到人家把丹書鐵劵往正門前一擺,如圣親臨,任誰都不敢近前一步。最后無法,只得收兵回來?!?p>  莫依然吃著菜,說:“這么說來,問題的關(guān)鍵就是那個(gè)丹書鐵劵了?!?p>  趙繼點(diǎn)點(diǎn)頭。

  莫依然瞟他一眼,道:“趙大人,你真想不出辦法嗎?”

  趙繼低頭道:“請恕趙某江郎才盡?!?p>  莫依然一笑,道:“你不是江郎才盡,你是被這‘君子’二字捆住了手腳。辦法你已經(jīng)想到了,就只不屑于去做?!?p>  趙繼蹙眉:“請相爺明示?!?p>  “這事,還要請?jiān)聝簬兔Γ彼D(zhuǎn)向杜月,道,“杜姑娘,還請你再做一次老本行吧。”

  杜月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驚道:“莫依然,你不會是想讓我去色誘吧?”

  “不行!”趙繼厲聲說道。

  莫依然一挑眉,說:“你說你們天天心里都想些什么不干不凈的?是我把你從青樓贖出來的,怎么可能再把你往火坑里推。再說了,你又不是只有那一個(gè)老本行?!?p>  杜月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莫依然一笑,道:“梁間燕子,也該重出江湖了。”

  第二日一大早,莫依然命童郡守給王家下了名帖,說是丞相大人巡視虞江,聽說當(dāng)?shù)睾兰澊笞逋跏现?,心生敬仰,前來拜會?p>  丞相拜鄉(xiāng)紳,這是幾輩子都沒聽過的奇聞。

  王氏接了名帖,自然覺得是得了天大的面子,立刻回帖相邀。于是雙方定了時(shí)間,三日后巳時(shí),丞相拜會王家大宅。

  如此長臉的事,王家哪能放過,不出三天就嚷嚷的滿城皆知。童陳跟在莫依然的車架旁,憂心道:“相爺,是不是太給他們面子了?氏族氣勢越盛,我們變法的阻力就越大啊。”

  車內(nèi),莫依然挑唇一笑,道:“童大人可聽過一句話:水滿則溢,月圓則缺?!?p>  童陳神色豁然道:“相爺?shù)囊馑际恰?p>  莫依然微微一笑:“盛極必衰,此為天地常理。大人只管等著看好戲吧?!?p>  “是?!?p>  馬車在王氏莊園大門前停下,車后五百親兵止步,鏗然有聲。莫依然緩步下車,只見眼前朱門高聳,十八級白石臺階,規(guī)格竟不亞于王府。

  此時(shí)朱門大開,門內(nèi)緩緩走出一個(gè)身著錦服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行至悠然,兩撇胡子迎風(fēng)而動(dòng)。他迎出來,拱手道:“丞相大人駕臨,真令舍下蓬蓽生輝啊。”

  趙繼在她耳旁說道:“這就是王心佛?!?p>  莫依然側(cè)眼打量此人,那王心佛只是拱手相迎,竟連腰都不彎一下。

  莫依然滿面含笑,道:“王員外真是客氣了?!彼笥乙豢矗?,“這王氏莊園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氣派!”

  王心佛很是得意,笑道:“相爺,您里面請。”

  莫依然笑道:“王員外請。”

  莫依然今日只穿了一件素白常服,折扇微搖,看上去就如同一翩翩佳公子。她一路跟著王員外往正堂走,時(shí)而對兩側(cè)雕廊畫棟奇山怪石評點(diǎn)一番,多是些溢美之詞,聽得王員外心花怒放,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他們進(jìn)了一道九曲回廊,轉(zhuǎn)彎時(shí)莫依然用扇子掩口,對身后的趙繼小聲說道:“這頭豬可夠肥的,宰了充國庫夠吃一年了。”

  趙繼想笑又不能,憋成內(nèi)傷。

  幾人進(jìn)了正堂,在上好的紅杉圈椅上坐下,喝著丫頭捧上來的西湖龍井。莫依然四下望望,道:“罷了,人人都說皇宮集天下之寶,皇宮我是去過的,可和王家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王心佛笑道:“相爺謬贊了,說到底我們還是民,民豈能和君比?不敢,不敢?!?p>  “哎,王員外可和一般的民不一樣。王家承蒙太祖皇帝圣恩,得丹書鐵劵,貴同皇族,想想,哪個(gè)皇家子弟有免死這一說啊。”莫依然眉眼含笑。

  這話是說到了他心坎里,王員外笑得合不攏嘴。

  莫依然又說道:“我聽說,前番因?yàn)橐粋€(gè)小法案,郡守府和員外鬧了些不愉快?”

  王心佛微微一笑,等著她的后話。

  莫依然道:“我已經(jīng)訓(xùn)過他們了。員外豈是一般人?不過一個(gè)法案而已,何苦搞得這么下不來臺?底下人不懂規(guī)矩,還請員外海涵?!?p>  王心佛雙眼一亮,呵呵笑道:“相爺太客氣了。王某乃是鄉(xiāng)紳,郡守是父母官,本就是一家嘛。今日既然相爺如此說了,又是在我家莊園,王某忝為地主,今日就擺上一桌,算是同郡守大人和解?!彼裆p慢,瞟了一眼立在莫依然身后的童陳。

  “還是王員外大人大量?!蹦廊徽f著瞥了一眼童陳,卻見他臉都憋青了,估計(jì)已經(jīng)被這王心佛氣得五臟出血了。

  莫依然笑道:“王員外,我還有個(gè)不情之請。”

  “相爺請講?!?p>  莫依然笑了笑,說:“我雖然是駙馬,但到底還是外臣,進(jìn)不了皇族宗廟??墒?,我一直對太祖皇帝抱有景仰之情,聞聽王家有太祖御賜的丹書鐵劵,心切慕之,能不能請員外將太祖御賜的丹書鐵劵請出來,讓在下瞻仰瞻仰?”

  “這……”王心佛面露猶豫。丹書鐵劵是王家鎮(zhèn)族之寶,從來不肯輕易示人。不過,這莫依然是當(dāng)朝丞相,又是極客氣的,因此他也不想得罪。猶豫半天,方才說道:“罷了,也就是丞相大人。換了別人是斷斷不行的?!?p>  莫依然點(diǎn)頭笑道:“那就多謝王員外了?!?p>  王心佛道:“相爺稍坐,我要親自去請。”

  “當(dāng)然,員外請?!蹦廊徽凵任u,喝著茶水,甚是悠然。

  不一會兒,王心佛就捧著一個(gè)黃緞錦盒回來了。他將錦盒放在桌上,道:“相爺,丹書鐵劵就在盒中。”

  莫依然急忙站起身,正官整袍。身后眾人也都低了身子。

  莫依然道:“請員外請出來吧?!?p>  王心佛小心翼翼地挑開玉封軸,將錦盒蓋子揭開,頓時(shí)變了臉色。

  “王員外?”莫依然叫道,“請丹書鐵劵出來吧?!?p>  王心佛已如石化一般,僵立在那兒看著莫依然。

  莫依然眉頭微蹙,走上前一看,驚道:“員外,這就是丹書鐵劵嗎?”

  錦盒里鋪著明黃的綾緞,盒子正中的凹槽內(nèi),赫然一塊石頭。

  王心佛已然傻了,不知該說什么。只聽耳邊童郡守一聲斷喝:“王心佛!你竟敢誆騙朝廷命官,該當(dāng)何罪!”

  王心佛一驚,就見身邊莫依然面如寒霜,冷冷看著他。

  “相爺,這……這丹書鐵劵明明就在這盒中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就變成石頭了!”王心佛急道。

  莫依然淡淡說:“哦,王員外的意思是,丹書鐵劵不翼而飛了?!?p>  “對,對,真是不翼而飛啊!”王心佛都快哭出來了。

  莫依然點(diǎn)點(diǎn)頭,道:“弄丟太祖皇帝的御賜之物,還是丹書鐵劵,你知道是什么罪嗎?”

  “???”

  莫依然側(cè)眼一看趙繼,趙繼立刻說道:“回相爺,罪當(dāng)問斬,株連三族?!?p>  王心佛面如土色,急急道:“不!不!沒有丟,沒有丟!”

  莫依然挑眉道:“哦,沒丟啊。那就請員外拿出來吧?!?p>  “我……”王心佛已經(jīng)滿頭是汗,大口喘著氣,說道,“丹書鐵劵就在我莊園內(nèi)……只是,只是不便示人?!彼剖亲プ∫桓让静荩V弊诱f道,“對,丹書鐵劵乃是御賜之物,豈是一般人想看就看的?”

  莫依然雙目微瞇,道:“我看,你是根本就沒有什么丹書鐵劵吧。員外,你可知假冒太祖之名,偽造丹書鐵劵,是何罪名?”

  一旁趙繼接道:“罪當(dāng)凌遲,株連九族!”

  王心佛高聲說道:“誰說我沒有!那是當(dāng)年太祖皇帝賜給我爺爺?shù)?!皇宮史料館里都有記載,你自可去查!”

  莫依然冷笑一聲,道:“王員外,這可太不巧了。你難道沒聽說文淵閣著過一場大火么?那可是連詔書都燒沒了,什么都沒有了?!?p>  王心佛雙目圓瞪,面如死灰。

  莫依然悠然落座,道:“你最好現(xiàn)在就把丹書鐵劵拿出來,否則,要么就是你弄丟了,判你個(gè)辱圣之名;要么就是你假造,問你個(gè)欺君之罪。橫豎都是死,王員外自己看著辦吧?!?p>  她舉杯喝茶,從茶杯上側(cè)目看他,像是看著瀕死的獵物,唇角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王心佛委頓在地,面如土色,方才的囂張氣焰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如同一只落湯雞。他看著莫依然,忽然想起什么,幾步爬到莫依然腳邊,抓住她的袍子,說道:“相爺,相爺你要救我啊,你救我全家一命。我王家所有奇珍異寶,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莫依然輕輕吹著茶葉,并不理他。

  “丞相大人!”他叩首,頭咚咚地磕在地上,“丞相大人,饒命啊!”

  莫依然冷笑一聲,道:“王員外這話是怎么說的,又不是我要?dú)⒛恪!?p>  他猛地抬起頭,正對上她幽暗的雙眸。

  莫依然微微一笑,道:“眼下知道此事的不過在場這幾人。我是斷不會說出去的,不過郡守大人么,我就不知道了。員外還是去求求他吧?!?p>  王心佛聞言,抬頭看了童陳一眼,只見他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面黑如煞。

  他心里頓時(shí)明白,原來如此。說到底,還是為了他王家的田地。

  莫依然側(cè)眼看著他,說:“你的命還在你自己手中。是死是活,就看員外如何決斷了?!?p>  她說著站起身來,留下一句:“童大人,趙大人,這兒就交給你們了?!比缓筇Р阶叱龃筇?。

  王心佛看著她的背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趙繼在他身邊蹲下來,從懷里掏出一本賬冊,說道:“員外,咱們來商量商量分田的事吧?!?p>  莫依然大步流星走出王家莊園。門外,韓擭正帶著五百親兵駐守,見了她立刻迎上去,問道:“相爺,怎么沒聽見你發(fā)的信兒啊,我還等著沖進(jìn)去呢?!?p>  莫依然一笑,道:“殺雞焉用宰牛刀,這點(diǎn)小事我自己就擺平了,就不勞煩韓將軍了?!闭f完就往車架旁走去。

  韓擭小聲嘟噥道:“老子還當(dāng)又有肉吃呢,沒想到就是個(gè)擺設(shè)!”

  莫依然上車,高聲說道:“韓將軍放心,有肉都是你的?!?p>  韓擭哈哈大笑起來,道:“相爺,我就跟著你混了!”

  五百親兵護(hù)送,車架緩緩返回郡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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