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琛拖著沉重的步子默默的離開鋪子,粟予黯淡的眼神察不出一絲的在意,茼影小聲的問道:“你剛剛和這個人是在吵架嗎?”
粟予灰色的眸子里帶著壓制的逞強:“沒有,只是有些東西看法不一樣,說開了彼此心里好都有個數(shù),你這個時候過來,吃飯了嗎?”
茼影點頭:“吃了,翼哥哥和我一起包的餃子,還特意給你留了一碗呢,我在山上無事便想著下來找你,等晚些你關(guān)了門我們一起回去?!?p> 粟予像看小孩一樣看著茼影:“那好啊,谷洋知道有你這個小幫手還不得樂開了花?!?p> 說什么來什么,這話音剛落谷洋便站在門外探著腦蛋往里瞧,茼影覺的好笑道:“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不趕緊進來,外邊凍死人了?!?p> 谷洋左顧右盼:“徐公子走了啊?”
茼影谷洋同時看向粟予,粟予佯裝看著賬簿,沒有張嘴說話的打算,谷洋茼影交換了一下眼神,谷洋一聳肩,繞到柜臺后搗藥去了。
人生病和吃飯睡覺可不一樣,吃飯睡覺還有個規(guī)定時辰,生病可是不分時候的,病來如山倒,有的半點征兆也沒有,陰冷的黃昏在昏黃的燭火下竟顯的通透了不少,長街一過酉時,街上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回去的路上茼影吃著麻團還有些不死心的問道:“栗姐姐,你和那位徐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粟予目不旁視盯著前方悶哼一聲:“谷洋那小子都給你瞎說什么了?”
茼影下意識想否認,但張了嘴只是發(fā)出‘嘻嘻’的傻笑。
“他成天迷迷糊糊的能看懂什么”,粟予道:“徐其琛,起先我也只是好奇能品出‘藿宜攸蘭’的人長什么樣子,見到后覺的他挺符合我心中所想,風(fēng)度翩翩,不理塵俗,但總歸你想的和他想的是不一樣的,誰也不了解誰,無所謂要裝的那么熟?!?p> 茼影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粟予下定決心的事很難被更改。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拉長的身影照在地上,粟予扭頭對上來人,驚訝道:“二當家近來可是有些悠閑啊?!?p> 邊上的茼影見是絕地凡,臉上剛剛揚起的笑被粟予一個眼神給抹殺了,絕地凡揚聲道;“調(diào)查來路不明的人可一點也不閑呢?!?p> 粟予臉上堆著笑意:“在‘天絕山莊’眼里還有來路不明的人,那當真成天下奇聞了?!?p> 絕地凡揚了揚雙眉:“姑娘何等聰明,當知何為來路不明?”
粟予沉著臉;“二當家抬舉了,我不知你心中所想,也望你不擾我們平靜生活。”
絕地凡笑笑:“這是自然,‘天絕山莊’縱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遇到弄不明白的東西就殺人吧?!?p> “你......”粟予今日的心情本就壓抑,偏偏還遇上氣勢蠻橫的絕地凡,沒那心情同他裝腔作勢,嚴峻道:“絕地凡你幾次三番的找上我們想得到什么?”
“呦,栗姑娘不要這么大的氣性,我只是想同你家小妹認識認識,栗姑娘可不要想的太多”,絕地凡說完看了眼不遠處的茼影。
栗粟予語氣變的尖銳:“兄長管的嚴怕是要令二當家失望了。”
絕地凡不以為然的向前邁著步子,栗粟予失了耐性從腰間掏出一個藥包,抬手一撒,白色的粉末揚在空中遮住了絕地凡的視線,半數(shù)落在了他臉上,粟予拉過茼影訊如閃電般消失在絕地凡眼前。
絕地凡揮舞著手臂驅(qū)趕著白粉,抬頭卻不見了人影,他暗自氣憤被個小丫頭給耍了,用手撓了撓脖子,卻發(fā)覺整張臉和渾身上下都奇癢無比。
粟予拉著茼影繞道出了城,茼影不安道:“栗姐姐你把什么東西撒到他身上了?”
粟予勾起嘴角樂道:“絕地凡這種自負的人該給他一些教訓(xùn),是癢癢粉,夠他受的。”
茼影吃驚,腦中閃現(xiàn)出絕地凡這種高傲的人在身上抓癢的場景,卻也是繃不住嘴淡淡的笑了起來,她們笑的開心卻不知絕地凡盤算著更狠的回擊。
吃過了午飯,當天下午程諾便告別了母親隨蓋天一回‘天絕山莊’,一路上二人并排的走著沒有太多的交流,程諾忽然想起雙兒,便問道:“要給雙兒帶東西嗎?”
蓋天一一貫的冷清回道:“不用。”
寒冷的季節(jié)配上蓋天一清冷的性子原本冰涼入骨的感覺更是入木三分,長街上行色匆匆,蓋天一神秘的氣息吸引著不少人的回望,程諾刻意的和他保持著距離,怕這奇怪的目光也捎帶上自己的不正常,程諾剛扯著身子,蓋天一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同自己并行,二人手上暗自較著勁,程諾咬著牙小聲說道:“你跟我松開啊,本來你就夠惹眼的了,再拉拉扯扯,怕注意到你的人少啊。”
任程諾如何的轉(zhuǎn)動手腕,箍住她的那只手如鋼索般牢不可破,程諾掙扎了幾下無果,也只好放棄由著他拉著自己穿過人群,路過一個茶攤,木樁上栓著匹馬,蓋天一手扶程諾的腰一躍而起輕落在馬背上,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還沒有看清飲茶人的樣子,便將銀子拋在桌上丟下一句:“這馬我要了”,便一騎紅塵,揚長而去。
馬背上的程諾還沒坐穩(wěn),幾個顛簸嚇的她猛拽韁繩,卻不想抓住了蓋天一的手,空氣中絲絲寒氣打在臉上,刺的皮膚無處躲藏,蓋天一的手卻溫暖如春,她剛想撤回,舒緩的氣息在耳邊響起:“坐穩(wěn)了”,反手一握,寬大的手掌包裹著程諾的手背,拉起韁繩,一馬,二人,無邊落木,應(yīng)著‘噠噠’的馬蹄聲出了城。
背貼著蓋天一的胸膛,程諾完全被蓋天一給圈了起來,四周散發(fā)的體溫讓程諾覺的這一刻的冬天不再寒冷,她不自覺的垂下頭,瑟瑟道:“你偷馬,花那銀子還不如雇輛馬車?!?p> 城外只剩下枯藤老樹昏鴉的蕭索,放慢了速度馬兒不時低頭啃上幾口野草,蓋天一帶些愉悅的口吻說:“下次等你花銀子時再雇馬車吧。”
程諾拿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數(shù)落道:“你這么有錢還在乎這個。”
白紗不斷的掃著程諾的發(fā)髻,二人靠的這么近,程諾明顯感覺蓋天一偷偷的笑了一下,她興致盎然的問道:“有人看到過你笑的樣子嗎?”
蓋天一的臉色繃緊了幾分:“一個人的樣貌有那么重要嗎?”
程諾道:“這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人都有好奇心的,打過交道,總是想知道對方是什么樣子的?!?p> 蓋天一夾著馬肚催促馬兒加快速度,問道:“那你以為人的長相與好人和壞人有關(guān)嗎?”
程諾想了一下:“不能那么絕對,但多少能看出一些,畢竟相由心生嘛?!?p> 蓋天一道:“那我這個惡人在你眼中是不是丑陋的不堪入目了?”
程諾眼皮顫了顫,她沒有回答蓋天一的問題,倒是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你究竟為何非要面蒙白紗呢?”
蓋天一意味深長道:“蒙了面紗同帶了面具是一樣的,做不了真正的自己,也不是別人眼中的樣子,一片輕紗遮住的不是面容,而是面對的勇氣?!?p> 程諾聽的似懂非懂,但總歸能聽出些無可奈何的韻味。
“蓋天一”,程諾鄭重其事的叫了一聲:“雖然我見過你傷人的樣子,但仍覺的你有股清正之氣,可我不懂,到了你這樣的位置還有什么是能困住你,連你也這般的沒的選?!?p> 蓋天一自嘲道;“我這樣的位置?什么位置?無人能敵?隨心所欲?每個人的真相都不是你想的那般撲朔迷離,都普通到你不相信的地步,但真相往往也是不可探的,你以為你接近了它,實則還離的很遠。”
程諾搖著頭:“明明可以很簡單的,偏偏要弄的這么復(fù)雜?!?p> 蓋天一喃喃道:“你是打不過地凡的,為什么還要做那樣的交易?你真覺的報不了仇,你每天活著都是煎熬嗎?”
“不全是”程諾道:“起先有那樣的感受,失去了重要的人也帶走了我活下去的動力,不為他報仇我甚至覺的我不配為人,我不能心安理得的說服自己,我打不過絕地凡就可以不用去做這件事,盡管殺不了他我也要這么做,這是為亦天活過的證明,有人記得他,他就永不那么孤單!”
程諾覺的身后一緊,卻是蓋天一挨自己更近了一些,自己像是被他從身后抱住一般,“.......傻瓜”蓋天一從喉間擠出這兩個字。
瑟縮的寒風(fēng)迎面而過,而程諾此刻感受不到半分的寒冷,周身上下全是蓋天一溫柔的氣息,見到母親,程諾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她不再勉強自己:“我清楚絕地凡愿意教我不過是為以后我為你們辦事更加得力而已,他愿意教,我為什么不好好學(xué),等我有了能力還怕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p> 欲望是萬物的根本,無論是讓你變好還是變壞都能激發(fā)你的斗志。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這坐落于山中的殿宇程諾不自覺的感覺熟悉起來?;氐缴角f后,每日的晨練照舊,每天的讀書照常,程諾不在那么抵觸絕地凡,也不再因為一些小事和他爭執(zhí),她接受了自己的現(xiàn)狀,她也不認為絕地凡能夠隨意的操控她這個意識健全的人。
一大早,雙兒就樂的合不攏嘴,程諾剛想喝口水看到他笑的那么可樂,自己也管不住的跟著笑了起來,磕磕絆絆問道:“怎么了,笑成這樣?”
雙兒大笑幾聲收了尾,摸去眼角的淚花忍著笑說:“......凡哥哥被人欺負了,居然被下了癢癢粉,昨天夜里擦了一夜的酒?!?p> 知道真相后程諾沒覺的多可笑啊,抬手一推雙兒額頭:“就這,至于讓你笑的直不起腰啊?!?p> “不好笑嗎”,雙兒道:“凡哥哥可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p> 程諾清醒了,腦里轉(zhuǎn)的飛快,重點不是癢癢粉,重點是誰給他下的癢癢粉?絕地凡警覺性那么高能近身得逞的人該是他放下戒備了才對,想到這里程諾不自覺笑出了聲。吃過早飯程諾去往‘望孤亭’,被絕地凡攔下帶到了前院。
院中的‘連城圖案’霸氣森然,絕地凡站在上面對程諾說道;“你的招式和體力有了新的提升,但想提高整體能力需的修習(xí)一門心法來發(fā)揮你招式的威力,所謂招式有形意無形,內(nèi)外兼修才能達到超越常人的地步?!?p> 內(nèi)功心法,程諾早在習(xí)武時聽教武的師傅說過,身隨意動,融會貫通,這些在她的認識里和練輕功差不多,煉精化氣,練氣化力,她多少還是知道些的。
絕地凡說道:“我們來過幾招,我看一下你內(nèi)功的底子?!?p> 二人對立而站,一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絕地凡周身就會散發(fā)出桀驁不馴的邪魅,那種征戰(zhàn)殺伐的自信絕不是夠狠就能體現(xiàn)的。
二人赤手空拳,程諾一臉嚴肅迅速的向絕地凡出手,絕地凡立定不動,一個偏移輕易的躲開手掌的落點,程諾腳下也早有留意,一個弓步擋住了絕地凡的進攻,絕地凡故意留了一個空檔,程諾疾手用手肘抵著他的肩頭,原本一招一式的拉拽,程諾卻感覺抵在肩頭的手臂有一股很大的壓迫感,沒見絕地凡用太大力氣,自己的手臂便被強勢的彈開,絕地凡見勢出手,并指為劍抵住了程諾的喉間。
程諾半仰著脖子,略有不甘的垂下眼眸,絕地凡臉上揚起輕盈的笑:“若你再有三成的心法這一招便可輕松破除?!闭f話間絕地凡已收回了手,接著道:“心法主修內(nèi)息,可以讓你在近距離的打斗下周身上下都能攻擊對方,可以把原本的力借過來,去僵就柔,化成一股韌性打到對方身上?!?p> 程諾聽的感同身受,自己剛剛明明抵住了絕地凡的肩頭,卻像抵在了一股強大的氣流上,而且這股氣可以牽引自己,使自己進退兩難。
絕地凡朗聲叫了聲:“天一”,蓋天一應(yīng)聲站到程諾身邊,程諾訝異的看著二人,絕地凡眼中流出一些期待款款道:“我今天要授給你的心法名曰‘芙蓉?zé)o心’并不強勢霸道,卻能讓你感到通體的輕靈?!?p> 話畢,蓋天一雙臂微張,輕微離地的雙腳向絕地凡飄去,絕地凡任其而行,凌空的身體隨著蓋天一的速度向后退去,兩個縹緲的身影在正當空見招拆招的騰挪避閃,一招一式點到為止,一招一式化險為夷,查漏補缺,可攻可守,面上是實力相當?shù)妮^量,實則是配合默契的演練,程諾看在眼里,忽然覺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這個位置的,蓋天一和絕地凡從心性到處事都不盡相同的二人,居然能配合的天衣無縫,彼此相輔相成,若沒有強大的信任,斷不會是今日的無堅不催,二人傾空而下,招式從有形到無形,無風(fēng)自動的枯葉和‘咯咯’作響的瓦礫無不證明著深神入骨的修為,眼前根本不是切磋比武,在程諾眼里儼然是一場無人能比的絕美表演!
意隨心生,身隨意動,這股外柔內(nèi)剛的內(nèi)力,攻守兩宜,進退方寸,二人停手,絕地凡宴笑道:“看清楚了嗎,這套心法對近身攻擊很占優(yōu)勢,口訣也很簡單,你每天練上幾次,身體會有明顯的變化”,絕地凡背對著程諾,幾近空靈透徹的聲音響起;盤坐寧心,守靜生動,松靜自然,收聚神光,達于天心,進入泥丸,降至氣穴,丹田氣暖,氣行帶脈,丹田氣足,周天循環(huán),暢通身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