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魔法的妙處。
希爾薇婭緩緩靠近它,然后低著身子嘟囔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那斷斷續(xù)續(xù)的、肆意打亂音節(jié)的詞句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語言,更像是動物的嘶叫。不一會兒,原本還躁動不安的渡鴉安靜了下來,眼神也沒那么害怕了,只是翅膀依舊微微張開,隨時準備飛走的樣子。
終于,他們的交流在眾人的殷切期盼中結(jié)束了,白色光幕消失,渡鴉恢復(fù)了自由,它倏地騰空而起,嘴里發(fā)出一聲怪叫,于是,廢墟上所有的渡鴉都飛了起來,并且開始在上空盤旋。眾人都盼望著這些奇怪的鳥類能夠理解希爾薇婭的意思,朝著遠處某個方向飛去,然而,渡鴉們似乎并不愿意離開這里,只是反復(fù)盤旋著,時不時還發(fā)出一些聲響。
就在人們困惑不已的時候,那只與希爾薇婭有過一番交流——雖然不知成功與否——的渡鴉,突然啄下了腳趾上的指環(huán),落進廢墟中央的水池里,那水池干枯得該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就連池壁上長的青苔也已經(jīng)枯死。
眾人不解,而希爾薇婭原本緊繃的臉色卻突然舒展了開來,看樣子,她知道了一些東西。
渡鴉們留下這則訊息之后便朝著一個方向飛走了,毫無疑問,那不會是那些霍頓人會走的方向,所以沒有人提議去追逐它們的蹤跡,而是緊緊盯著希爾薇婭,她無疑是最有可能指明方向的一個人。
但是她并沒有這樣做,只是靜靜地,仿佛入定般地端詳著眼前的水池,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水池,尤其是水池中央的雕塑早已在戰(zhàn)亂中被毀壞之后。伊凱瑞最先意識到了或許這平凡水池之下,隱藏著什么秘密也不一定,畢竟,整個小鎮(zhèn)都是出自霍頓人的手筆,而霍頓人建造的東西,總歸會給人意外的驚喜。所以,她開始集中精神,發(fā)揮叢林精靈的天然技能,希望可以利用自己的這雙利眼看出某些東西。
“霍頓人的高明,通常都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希爾薇婭勸戒伊凱瑞還是趁早打消依靠雙眼查找線索的念頭。
“你的動物朋友就沒詳細告訴你這水池里隱藏著什么秘密?”伊凱瑞不服氣地坐到了水池邊緣,悻悻地說道。
“你猜的沒錯,”希爾薇婭倒不以為意,依然半瞇著眼睛,“看來這種生物還是不善于表達,當(dāng)然,也許和我出的代價不高也有關(guān)系?!?p> “我十分好奇,剛才你到底許諾了什么給它,讓它愿意幫你,甚至還丟了心愛的戒指?”那戴著斗篷的姑娘也坐到了水池邊,雙腳凌空晃蕩著,少女本色一覽無余。
“也不算什么名貴的東西,”希爾薇婭依然目不轉(zhuǎn)睛地說道,“最起碼對我們而言如此,我只是以它的生命為要挾而已。”
“什么?”伊凱瑞、星野和那陌生的姑娘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就連冷靜地坐在一旁的阿蘭加也側(cè)目而視,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知道,這不是一個珈藍法師的行事風(fēng)格,”希爾薇婭哪能不理解眾人的驚愕之所指,“但是,凡事都有變通的可能,況且我早就說了,這些生物是十足的私利主義者和機會主義者,若不是一開始就提出讓它們難以拒絕的條件,或者說,是威脅,我都不曉得我們得談到什么時候才能說動它們?!?p> “如果它是一個人,你也會如此嗎?”那姑娘試探著問道。
“我不喜歡在如此嚴肅的命題上談?wù)撊绻?,”希爾薇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但是如果真有如果的話,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當(dāng)然,在大多時候,對付一個嘴犟的人類要比一只鳥容易許多,我?guī)缀醪恍枰_口就能輕易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盡管我十分不愿意這么做,畢竟,大多數(shù)人類的心里實在是裝著太多骯臟和惡心的東西了?!?p> “我倒是想讓你看看,我的心里會有什么骯臟或惡心的東西?!毙且安环獾卣f道,他似乎對自己十分自信,母親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覺得自己自始至終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那得看你如何定義這兩個詞,”希爾薇婭呵呵笑著說道,“好比你從未見過眼前這位姑娘的臉卻已經(jīng)想著和她上床一樣,我就覺得挺惡心的?!?p> 星野聽她這么一說,臉頓時變得蒼白,連忙將頭顱低下,生怕再遇著什么人的目光似的。伊凱瑞自覺有趣,笑個不停,阿蘭加則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似乎難以理解。反應(yīng)最大的自然是那位姑娘,她倏地從水池邊緣一躍而起,若不是希爾薇婭的阻攔,她幾乎就要拔出匕首了。
“這只是個玩笑,”希爾薇婭連忙收場,“星野自小與爐火相伴,生性熾烈,卻極少有機會見到外面的女人,況且如我所料,姑娘斗篷之下必然是一張精致的面孔,如此這般,突然萌生一些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p> 這場意外的風(fēng)波終究還是停歇了,畢竟若是仔細追討起來,對彼此而言都只是尷尬。希爾薇婭是個得體的人,原本并不擅長談?wù)擄L(fēng)月,她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同時不至于讓自己太糾結(jié)破解這水池秘密的某一思路而鉆進死胡同。
“你們確定這池子的水是供給全鎮(zhèn)百姓飲用的?”姑娘或許是為了掩飾尷尬,又坐回了水池邊,只是不再晃蕩著雙腳,而是屈膝著讓雙手環(huán)抱,像是寧靜的雕塑。
“千真萬確?!毕栟眿I簡短答道。
“可他們?yōu)楹我獙⑺匦拗萌绱酥??要是有風(fēng),怕是會收集不少的臟物或是塵土吧?”姑娘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或許是因為小鎮(zhèn)人多,怕井口太小的話,取水之人需要等待很長時間吧?”希爾薇婭并未及時回答,伊凱瑞插了話。
“你的解釋只回答了大的問題,卻依然無法解釋池水如何保持干凈,總不至于常年有人在這池子里一瓢一瓢地換吧?”那姑娘顯然并不滿意伊凱瑞的解釋。
希爾薇婭微微點了點頭,她似乎同意姑娘的看法。“我曾經(jīng)來過這個小鎮(zhèn),那時小鎮(zhèn)業(yè)已創(chuàng)立百年了,鎮(zhèn)中的房屋早已因為風(fēng)蝕雨淋呈現(xiàn)衰敗之象,可這池里的水卻依然像新注的那樣清可見底,喝起來也還是清甜甘冽。只是那時我不曾細想,現(xiàn)在回想起來,確實有些奇怪?!?p> “除非它能在人們想要換水的時候頃刻完成?!蹦枪媚锞o接著希爾薇婭的話說道。
于是,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期待她能進一步的解釋。